第019章 烽火连城（四）

此渠宽达十三丈，渠水自西北玉泉流入，向东南流出至御河。渠岸条石垒砌，坚固陡直。敌军若要渡过此渠，必须架设浮桥，城头守兵正可趁机以箭矢攻击，重创敌军。

        朝霞将河水染成了一幕红纱，潺湲的水声像一首哀婉的歌谣。不知不觉中，红日已高挂天空，呜呜的号角吹了起来，隆隆的战鼓擂了起来，一种古老的旋律回荡在天地间，似要勾起灵魂深处杀戮与噬血的躁动。

        敌军开始移动，中军之上，那面凌空高展、猎猎生风的帅旗，如翱翔云端的鹰隼，带着不可一世的狂放不羁，和她在皇兄惨死那日所见的一样，和她在无数个噩梦中所见的一样。

        但她已不会再害怕。

        没有退路，唯有，放手一搏。

        秦风，你我之间，只能存一！

        城头气氛骤然紧张，檑石、滚木已各就其位，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那座移动的大山却突然摇晃起来，仿佛被什么动摇了根基。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可以看见一支队伍仿佛自天而降，猛然插入敌后，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洞穿坚硬的铁壁，直刺向敌军的心腹。

        红绸蓝缎的旗帜迎风招展，火焰的徽记在阳光下灿烂夺目……

        “是援军、援军……咱们的援军到了！”瞭望塔上的士兵声嘶力竭地大吼，嘶哑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城头。

        “是司马将军的队伍！”身侧亦传来周永森兴奋的声音。

        云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旌旗飘扬之处，原本淡然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无法抑止的激动。那面旗帜是她亲手绣成，在司马越出征那日授予他的，今日见旗如见人，司马越，你果然没令我失望！

        城头的士兵齐声欢呼，热烈的情绪如浪潮一般扩散开去。与此相反，城下的敌军被这支突如其来的奇兵杀得措手不及，顿时乱了阵脚。见此情景，周永森立即点齐兵马，下令打开城门，准备趁敌军阵脚大乱、己方士气高涨之际杀出城去，与司马越的大军合击敌人。

        但闻一阵锁链绞动发出的沉重的声响，城门大开，护城桥也跟着缓缓放下，大队人马飞驰而出，褐色铁甲宛如急浪，瞬间卷过护城河，迅猛地扑向了齐军。

        大军出城的刹那，伴随着激越的战鼓，城头士兵也齐声呐喊助威，声遏流云。然而，云遥心中却莫名地涌起一阵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对，却又模糊得辨不分明。

        但见褐色的大浪卷着黄尘，径直撞上了敌军，就像撞上了顽固的礁石，霎时溅起一片血光。与此同时，冲入敌军后阵的那支队伍却顺利得不可思议，如刀劈修竹，一贯而入，没多久便纵穿敌阵，笔直而迅速地朝着城门冲来。

        城头的士兵依然在欢呼，敞开的城门像一双激动的手臂，欣喜地迎接友军的到来。此时此刻，云遥心中的不安却越发浓厚，幽深的双眸紧紧盯着那支越来越近的队伍。

        黄沙滚滚，铁蹄声漫，无数马头此起彼伏，士卒的面容已清晰可见，一种势在必得的狂热，自纷飞的马蹄间、自高举的兵刃间，如炽焰一般燃烧起来……

        仿佛有一根极细极韧的弓弦，在金阳的万丈辉光下，在万马奔腾的激越中，“啪”的一声，脆生生地断裂。云遥瞳孔一缩，蓦然发出一声高呼：“快拉起护城桥，关闭城门，快！——”声音尖利得不似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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