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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月同天


风禾看着姬怀瑜看着自己发呆,与他说话也没有反应,推了推他。

        “啊?”姬怀瑜明显慌张。

        “你若是冷,就将门关上。若是不冷,便开始了。”风禾来到一边坐下。轻轻拍了拍手,这八碟八碗错落有致的摆放好,训练有素的侍女小厮行礼退去。

        “风……风禾……!”小包子瞬间红了眼眶,就想要扑过来。

        “等等!”

        姬怀瑜的一腔热血忽然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直接愣在当场。

        “媛娘?”只见风禾向楼梯口,瞧了瞧,轻轻喊了一声。

        小包子顺着风禾所看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正待此时,楼梯间有人妩媚的应了一声:“来了郡主!”只见一名娇嫩窈窕的女子托着一口冒着热气的圆口大碗缓缓走了上来。

        姬怀瑜很快,就被面前的这一碗面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喜欢吗?十三岁的小屁孩。”风禾单手抵着下颌,就那样笑意盈盈的盯着姬怀瑜看。

        “你……你是在给我过生辰吗!”姬怀瑜的泪水不争气的全都涌落下来,颗颗泪珠滴落在桌面,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对啊,不然呢?你不会从未过过生辰吧?”风禾随口邹下杯中剩余的酒。因着酒的缘故,淡白的脸颊,染上了微微的红晕,晕染到眼下,倒是形成了一抹明艳的红霞。

        只见姬怀瑜,虽未点头,却是哭的更凶了。

        “好了好了!你快尝尝,这长寿面啊最有讲究了,别看这面条有一碗,却是只有一根,象征延绵不绝,长长久久。”风禾不去看他,只是斟酒多斟了一杯。放到了姬怀瑜面前道:“待会儿尝尝这个,桃酒。算是洛城的特产。”

        姬怀瑜拿起筷子,混着眼泪吃完了一碗面,这面和皇宫里的珍馐美味比起来的确查了一些,可这里面总总有一种极为特殊的味道,催人眼泪。

        “往后,每年都陪你吃长寿面。”风禾看着小包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吃着长寿面,随口说了一句。

        万万没有料到,风禾今日说的话就好似戳到了小包子的泪窝,此刻姬怀瑜哭的更凶了。放下了筷子,直接坐到了风禾的身边,一头扎进了风禾的怀里。

        “我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死了,父亲对我一直异常严厉,风禾你是第一个专门给我过生日的人……”姬怀瑜哭的一发不可收拾,惹得风禾的眼眶也酸酸的。十二年来自己孤身漂泊在天地之间,又何曾有人给自己做过一碗面吃呢?

        风禾难得与他共情,搂着姬怀瑜的手不自觉的用了些力气,二人贴的更近了。

        风禾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好手指轻轻打着节拍,悠然而诵,古老的洛神赋从风禾口中唱出,不断滋养着灵魂各个角落,如沐春风,如临细雨,似嫩芽待发,止住了姬怀瑜的眼泪。

        他愣愣的看着风禾忘记了哭泣。

        “风禾说我年幼的时候……母亲总会用这首歌哄我。今天我也来哄哄你,长大了一岁可不能再哭鼻子了。”

        “咕噜”姬怀瑜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长长的一声。

        风禾听着笑出了声。“过去吃饭吧。”风禾笑着拍了拍姬怀瑜。小包子虽未听够,但还是听话的回到了座位。

        风禾饮食比之帝王更加规律,食不过三,只挑了三道清淡素菜吃上了几口,撂下筷子,含着酒杯,看着姬怀瑜吃的香。

        姬怀瑜几乎是将桌上好吃的横扫一空,这才满意的放下了碗筷。

        “挺能吃的嘛。”风禾递过绢帕,姬怀瑜擦了擦嘴。这才反驳道:“哪里能吃了,这碟碗比皇……比以前家里的还要小,当然显得多食了!”

        “多吃些吧,长身体。”风禾善心大发,替他找了个借口。

        风禾拎了其中一酒壶,踱步出门,靠在门侧,面向月光。

        摘星楼比肩洛神塔,是唯一与洛神塔一般高的建筑。站在二者高处,都可以将洛城美景尽收眼底。

        风禾望着这通明的灯火,确未见欣喜,瘦削身影显得更加落寞。

        女子高举酒壶,酒水飞流直下,沾湿了衣衫她也毫不在意。

        姬怀瑜见了此情此景,着实悔恨自己出生太晚。看着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而这还不够,少年拎起酒壶,猛的灌了下去,什么桃酒的味道都没尝出。

        “风禾!”

        一股浓烈的酒气萦绕,听到呼唤的同时,风禾的细腰已然被紧紧拥住了。

        “怎么,这就喝多了?那我送你回去。”风禾转过身查看他的情况。谁曾料想,姬怀瑜非但没躲,反而向前踏了半步。

        “你知道我这一个多月是怎么过来的吗?”姬怀瑜的嗓音有些低哑,似是忍着哽咽。

        风禾摇头。

        “每当我挺不住了,昏死过去,我都能在梦里见到你。可我又害怕见到你,害怕见到你虚弱的,快要活不下去的样子!从认识你以来……我每天都在害怕失去你……”姬怀瑜甚是激动,搭在风禾侧腰上的手有些用力。

        风禾不解,他说这些是为何,她没有答话。

        “我知道你还当我是小孩子!但我告诉你,十三岁的皇帝不小了。他什么都要懂才活得下去!”

        风禾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可孩童趁着酒劲儿,根本不给风禾辩解的机会。他虽年少,可此刻力气竟然异常的大。

        唇瓣之间缓缓靠近,两颗心皆是颤抖不已。俯仰之间,姬怀瑜踏着风禾呼出的清脆桃香,只差分毫就能到达那做梦都想的彼岸。

        可惜就在此刻,风禾突然伸出手来将他抵住,推远了。片刻之后,风禾才说:“你知道你真正想要什么了吗?”

        “我不过是一个,在你特殊绝望之时的一根救命稻草。你认为这就是爱吗?你只是错认了崇拜与爱!”

        风禾继续厉声质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比你母亲小不了几岁!大把的二八女子在这世上!你为何非要与我过不去!非要与自己过不去!”

        风禾浑身颤抖,最后忍着火,耐着性子尽量平静的对他说:“明日,我就上洛神塔,希望我再回来时,你可以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家恨国仇何时以抱。”风禾丢下他一人奋而离去。

        不知这姬怀瑜到底是怎样想的,受了风禾这么一番呵斥,却是一滴眼泪都未掉,反而……目光神色更加坚毅起来。

        风禾又买了一坛烈酒回去,回了那房间,硬是喝了个烂醉如泥。

        第二日,得了洛经翌护卫的传唤这才醒了来,发现自己连衣裳都没有穿好大为震惊,懊恼着不该喝这么多。

        堂前,众人早已坐好,昨日胡作非为的壮汉早已跪候多时。

        “禾儿,身体不适?”洛经翌当着众人,并未去详细过问。

        “回舅父,只是有些头疼。无妨。”

        风禾捏了捏山根,尽可能仔细地听起来。不过很快她就注意到,那个人,正坐在洛经翌身边的桌上,做起了文书之职。

        堂审结果,与风禾设想无二,就好似洛经翌与风禾细细商量过一般。

        罪恶之人受到了该有的惩罚。妇人和女童也不会再受苦了。

        做完了该做的事,风禾不作停留。未曾留下只言片语,躲着谁一般逃去了塔上。塔顶静室,风禾推开窗,受着涓涓微风沁润,燥热的心思,逐渐安宁下来。

        一二个时辰过去,风禾双脚落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抻着腰身,来到外廊。风景尽收眼底,不过……就在那摘星楼上。少年执笔,垂着头。

        他在写字,是在做功课吗?

        风禾看到少年,这心跳就不免加起速来。真的是罪过……

        风禾重重的落下门窗,再不看外界一眼了。

        风禾极少下塔,也少用吃食。

        这一天,又是一年冬日,北风卷着雪花拍在窗外,恍惚间风禾仿佛听见了马铃声,那是白池的铃铛。

        拉开窗,窗边放着手炉,与手炉放在一处的是油纸包裹的物件。

        拿进静室,拆开,竟然是两块表面两块撒满了娇嫩桂花的面团……

        这难不成……是桂花糕?风禾不自觉地嘴角扬起,笑出了声。

        来到窗前,遥见摘星楼上,灯火通明,寒冬腊月,少年依旧敞开着门,伏案奋笔。

        风禾心中久不得静。但最后还是轻轻关上窗,最后一盏烛火被熄灭,洛神塔恢复往日的静谧。

        至于少年,这一年以来也未有停歇之时,每日锻体,修习,课业繁多,只是他买下了摘星楼的顶层,每日都往返于摘星楼与王府之间。

        姬怀瑜见风禾不再看他,终于正大光明地抬起头。看向洛神塔的方向。

        房间里洛神的墨画散落各处,只是无一例外,这洛神画像中的脸,都是一个人的模样。少年来到露台前。这里,仿佛风禾刚刚倚靠过。对于少年来说,隔空相望的一年尤其的漫长。

        “风禾啊风禾,你竟然也会骗人。”少年心知肚明,风禾从未询问过他的确切生辰,又怎么会每年给他过生辰呢?

        洛神塔上的雪下了又化,洛城中的桂花开了又落,在三年后的除夕风禾终于下塔,结束了一段修行。

        与洛家人有说有笑地度过了晚宴。多饮了几杯便有些头晕,风禾想着,看来要尽快将酒量练回来了,风禾在心中默想。谢绝了他人相送,风禾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不知怎的,又想起借口功课繁忙未曾露面的那人。也不知他武艺练得如何,有没有长高一点。

        走进自己的院门,却只见院子中间傲立一人。听见身后声响,姬怀瑜转过身,见到了他梦中的人,正向他迎面而来。伴着银铃声响,小包子已然到了眼前,不过此时,再叫小包子已不再合适。

        少年早已高过了风禾,甚至风禾要仰起头来才能对上他的目光。

        经过几年的锤炼,他身上与人不同的气质再难掩饰。二人沉默了良久,风禾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而且自己似乎不再能够将他一手掌握了。

        “风禾。”他笑了,又道:“谢谢你陪我过生辰。”

        风禾乍惊。原来今日正是他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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