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红衣嫁女
四人顺着村子越走越远，直到放眼看不到一间屋舍，灌木草丛越来越高，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湿润，翻过山坡，眼前的视野清晰起来。
“到了。”权闵之说道。
一条数丈宽的河流横在碎石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流淌。
山风吹过河面，带来一丝水草的腥气，却并不令人反感。
哪怕还有一段距离，仍能感受到这条河水散发的生命力。
但也就是这样的一条河，让镇上的村民闻之色变。
“那是什么？”权虞突然出声。
三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河岸边种着一排柳树，枝干遒劲，柳条抽长，歪斜着进水里。
树干上绑有红色束带，这是民间婚嫁习俗，束带颜色有些暗淡，应是风吹日晒了一段时日，然而诡异的是每条束带上都缀有一对纸扎娃娃。
风一扫过，繁密的柳枝在水间来回摆动，白色的纸扎娃娃碰撞在一起，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烈日灼烤着地面，低矮的芦苇荡里突然传来女人的哭声。
霍怀清瞬间头皮发麻，要了命了，他最害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身体不自觉地向旁边人靠近了几分。
魏述见霍怀清缩着脑袋，一副没出息的样子，随口说道：“小师傅，这青天白日的莫非还真有鬼不成。”
霍怀清面色一白。
“想来有鬼也无妨，小师傅常年修佛，渡了它便是。”
霍怀清抖如筛糠，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魏述喝道：“何人在装神弄鬼？”
哭声遂止。
魏述贴近霍怀清几分，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揪我头发时的胆子去哪儿了？”
霍怀清闭着眼睛装作没听到。
权闵之：“我们上前去看看吧。”
于是权闵之和魏述并行在前，权虞和霍怀清稍落其后。
霍怀清一点也不以为耻，反而厚着脸皮对权虞说道：“姑娘别怕，有我我们在，定能将这作妖之人揪出来。”
权虞莞尔一笑，“那就有劳怀清小师傅了。”
霍怀清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应该的应该的。”
一行人走进芦苇中央，没见到有什么可疑的人。
走着走着霍怀清没由来的回头看了一眼，一道红色的人影突然闪现在他眼前。
他大惊失色，猛然后退，却撞到了一旁的权虞。
前面两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权闵之一把扶住权虞，魏述则一脸阴沉的把霍怀清拽到身后。
“老实待着。”
权闵之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躲在此处？”
霍怀清捂住受惊的心脏，探出头去看那红衣女子，这才发现这女子穿的是新娘子的红嫁衣。
新嫁女抹着眼泪说道：“小女名叫翡翠，三个月前刚嫁到祈福镇，谁知嫁过来的没几天，我的丈夫”说到此处女子哭的格外伤心，“就被水鬼拖走，尸骨无存”。
几人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村民们都闭门不出，噤若寒蝉。
权闵之说道：“无稽之谈，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
翡翠面露悲痛之色：“怎么没有，我就亲眼见过，不只是我，祈福镇的很多村民也都见过。”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权闵之顺着她的话问道：“既然你知道有水鬼，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你就不怕吗？”
翡翠眼睛里瞬间失去了光彩，“怕？我丈夫都已经没有了，我还怕什么？怕水鬼杀了我吗？”
她嗤笑出声：“我求之不得。”
几人看着这个身披凤冠霞衣的女子，一时都有些说不出话。
权虞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翡翠。
翡翠道了句谢，她擦掉眼泪，状似轻松的说道：“罢了，我只是想他了，怕他在地下吃不饱穿不暖，给他烧点纸钱。”
说完她看向权虞，“我还想在这儿陪他一会儿，劳烦姑娘帮我给街尾的李婆婆捎个信，告诉她我会晚点回去。”
权虞答应了她。
几人就这么各怀心事的踏上了返途。
霍怀清心有不忍的回头看了一眼，翡翠穿着艳红的嫁衣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她的身后被夕阳映的通红一片，而最让他在意的，是她眼里的，比这片芦苇荡还要无望的寂寥。
再回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他心头一跳，不自觉地抓住了身旁人的手臂。
魏述偏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霍怀清有些恍惚的回道：“没事。”
重回到镇上，几人没忘记翡翠的嘱托。
街尾李婆婆应该就是来时开门的那位老婆婆。
霍怀清重又叩动门板，还是像来时一样，婆婆先是透过门缝打量了一番，然后开一点小缝，探出头来询问道：“怎么又是你们？”
霍怀清笑道：“婆婆，我们受人所托，来给您捎个信儿。”
婆婆疑惑的问道：“老婆子孤身一人生活十几年了，你们捎的谁的信儿啊？”
几人顿时僵在原地，都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霍怀清脸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魏述把他拉到身旁，回道：“是翡翠。”
老婆婆脸色瞬间煞白，嘴唇抖动着说不出话，眼看就要晕倒，几人快步上前将人接住。
几人围坐在桌前，昏黄的灯烛忽明忽暗。
“真是造孽呀。”李婆婆像是陷入了回忆。
“我们都知道福生会娶翠翠，我们也都知道翠翠会嫁给福生。”
“两个孩子都是孤儿，互相依靠着长大的，从小到大吃了太多苦，好在两人相互陪伴着不至于太寂寞。”
“我还记得他俩小时候经常来我这里讨糖吃，讨得了一块，就给翠翠，讨得了两块，就都给翠翠。”说到这儿，婆婆脸上的表情似乎缓和了几分。
“后来福生去服了两年兵役，翠翠就等了他两年。”
“福生回来后，他们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亲。”
“他们成亲那天可热闹了，福生那小子把攒的钱全用来娶亲了，娶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上锣鼓喧天，老婆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哩。”
“本以为这对小夫妻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没想到老天无眼，成亲没几天，福生就淹死在了河里头。有人说他是喝多了掉下去的，可福生是从来不喝酒的呀。”
“福生死后，老婆子我眼看着翠翠垮了下去，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头不吃不喝，直到福生下葬那天，老婆子才重又见到她，消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好似风一吹人就没了。”
“本以为福生安葬了，翠翠也就慢慢走出来了，谁知道”李婆婆再也控制不住的痛哭出声，“谁知道那丫头就那么想不开，随着福生去了。”
几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婆婆出神的呢喃道：“翠翠她回来了，她还记挂着我这老太婆。”
权虞坐在一旁安抚。
见婆婆情绪缓和下来，霍怀清问道：“婆婆，刚刚你说下葬，福生的尸体是找到了吗？”
婆婆回道：“当然找到了，还是我们县的县太爷亲自带人来打捞的，连丧事都是县太爷给办的。”
四人面面相觑，他们还记得翡翠说的是被水鬼拖走，尸骨无存。
霍怀清接着道：“婆婆，你能跟我们说说水鬼是怎么回事吗？”
听到水鬼两个字，李婆婆似乎有点犹豫，她看了几人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自从福生和翠翠淹死在河里以后，人们就不大敢靠近那条河了。”
“他们死后一个月，有人说在河边看到了一个脸色惨白、浑身是血的小孩儿，小孩儿身旁还站着个女人，很像翠翠，诡异的是两人跳进水里就再也没有出来。”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家里发生奇怪的事情，有人家的鸡死了，肚子被剖开，鸡血淅淅沥沥撒了一地。”
“再不然就是半夜村里的狗都一起叫，隔着窗往外张望却什么也没有。”
“一开始还是这些恼人的小事，后来事情越来越大，人们发现镇上的几个小乞丐陆续不见了”
“于是清水河里有水鬼的事儿就传开了，家家户户晚上不敢出门，白日里也紧闭门窗。”
说完婆婆像是苍老了几岁，她颤抖着手问道：“难道真像他们说的，翠翠化成了厉鬼，要拉我们陪葬？”
霍怀清看了其他人一眼，见他们点了点头，他对婆婆一字一句道：“婆婆，我们答应你，无论是真的有鬼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我们一定会弄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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