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鬼把戏
“阿嚏”霍怀清吸了吸鼻子，抱紧胳膊。
“翡翠说福生是被水鬼拖走的，尸骨无存。李婆婆说福生的尸体是县令大人带人捞上来的，还是翡翠亲自送的葬。她们到底孰真孰假？”
“还有那孩子为什么要装作水鬼？”
霍怀清皱紧眉头，谜团太多，脑袋都大了，他朝火堆凑近了点。
“我更倾向于相信李婆婆，毕竟那水鬼是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杀的了福生？”
魏述翻了翻柴火，说道：“李婆婆有古怪。”
霍怀清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魏述边脱里衣边说道：“她身上有和翡翠一样的味道。”
霍怀清惊诧不已，脱口而出：“你属”临到嘴边的话在魏述视线的压迫下拐了个弯儿，“属实有一副好嗅觉。”
“你怀疑她们是一伙的？”
魏述脱掉里衣搭在木架上，捡起烘干的外袍披在身上。
“有可能。”
一闪而过的□□没有它主人的脸白净，上面遍布大大小小的疤痕。
宫里的人秘密都挺多的，霍怀清不敢问，怕知道了掉脑袋。
“那她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李婆婆，翡翠，水鬼，这三者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呢”霍怀清折了块柳枝，在地面上写下这三个名字，一一连了起来。
思忖片刻，两人异口同声道：“福生。”
魏述说道：“她们是要借我们的力量调查福生的死。”
霍怀清补充道：“而且她们有着明确的指向。”
魏述接道：“县令府。”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异于彼此的这份默契。
随后霍怀清又陷入了疑问当中：“那水鬼在其中又是扮演着怎样的一个角色呢？”
魏述：“李婆婆说过，水鬼抓走了街上的小乞丐。”
霍怀清：“可水鬼还是个孩子，又怎么可能抓走小乞丐呢？除非”
魏述接着说道：“除非李婆婆说的水鬼不是那个孩子，而是另有其人。”
霍怀清：“翡翠也说水鬼杀死了她的丈夫，这个水鬼会不会和李婆婆说的水鬼是同一个呢？”
两人靠坐在柳树根上，中间隔着一对晃眼的纸扎娃娃。
有这么多诡异的事情在前，霍怀清愣是把这对娃娃看顺眼了。
天色越来越暗，俩人没等来同伴，却等来一场法事。
叮叮当当的鼓乐声由远至近，两人扑灭火躲到树后。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身穿黄色道服，头戴高帽，手拿着三清铃的道士。
那道士唱着跳着，嘴里念念有词，手里的铃铛有节奏的晃动着。
他的身后是一众面色麻木的村民，像是习惯了这一场景，顺从的跟着道士走到了清水河边。
道士嘴里念叨着什么，猛地大喝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沓符纸，撒进清水河里。
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粉末状的东西倒入水中，水面上立即冒出无数的泡沫。
众村民齐声高呼：“邪魔退散，邪魔退散，邪魔退散”
霍怀清一时倒真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了，亦或是都是披着人皮的鬼罢了。
他晃着脑袋巡梭着人群，没有看到李婆婆的身影。
魏述按住身前乱动的脑袋，低声说道：“看那边。”
霍怀清闻声看去。
河岸对面的芦苇丛间站着个红色身影，和他们一样正盯着底下的村民，是翡翠。
魏述使了一招老汉拍瓜，“待在这儿别动”。
霍怀清缩着脑袋见他从树后绕走。等回过头来，翡翠也不见了踪影。
直到法事结束，魏述也没回来，霍怀清正打算出去找他，突然腿上一沉。
低头看去，他的魂儿差点吓没。
是那个小水鬼。
霍怀清闭上眼睛默念：这是个人，这是个人，这是个人
面色惨白，嘴唇乌紫的小水鬼抱紧霍怀清的腿，凸出的大眼睛里透露出一丝不解。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跟着小水鬼走出很远了。
“到了”小水鬼指着一处石壁，看着霍怀清说道。
石壁下方有一条水道通进山体，小水鬼二话不说钻了进去。
霍怀清来不及反应，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漆黑的甬道深不见底，霍怀清刚跳下去就后悔了，然而来时的路也淹没在黑暗中，好在没过多久，狭窄的水道逐渐宽敞起来。
当他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浑身血液冷凝下来。
“成亲的前一天，他跑来兴冲冲的告诉我他立了个大功，他抓到了个人贩子送进了衙门里，县令大肆褒奖了他的义举。”
“成亲后的一天，他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我问他怎么了，他跟我说在县令的随从里好像看到了那个人贩子。我安慰他许是看错了。”
“再后来，他跟我说有件重要的事要确认一下，我问他什么事，他没来得及回答就急匆匆的出了门，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来。”
“隔天，有村民在清水河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当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被打捞上来遮上了白布。”
“那时我悲痛欲绝，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他，县令就叫人把他下了棺，说是早点入土为安。”
“那几天我躲在我们的家里，始终不敢面对他的死，直到他下葬那天，我心灰意冷，跳进了清水河。”
“也就是那一天，我才知道我的丈夫根本不是失足淹死的，而是林丘，是他杀死了我的丈夫。”
魏述一路跟着翡翠进了村子，一到村子里，翡翠就消失了，他没怎么犹豫，径直推开了李婆婆的家门。
屋内灯火通明，李婆婆坐在桌前，翡翠则站在她身后。
魏述把目光投向除他以外的第三人。
“虞儿呢？”
权闵之：“这里不安全，我送她回去了。”
权闵之是个笑面狐狸，他能想通其中关窍，魏述并不意外。
翡翠和李婆婆对视一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二位公子帮我丈夫沉冤昭雪，求二位公子救救清水县的孩子们”
翡翠哽咽着几乎难以再讲述下去，李婆婆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那天我绝望的跳进水里，却并没有死，是小照把我救了上来，也正是因为他，我才知道了我丈夫的真正死因”
霍怀清踩着石头爬上岸，这是一个幽暗封闭的地窖，出口悬在头顶，地窖的另一端接通清水河，也就是他们来时的那条水道，若不是水性极好的人根本没可能逃出去。
窖洞里歪歪斜斜的躺着几个小孩，个个和那小鬼一样，满脸惨白，嘴唇乌紫，手臂上几道狰狞的伤口格外显眼，看着他这个陌生的面孔，凸出的眼睛里只剩惊恐，连躲避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窖洞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味，又混杂着一股呛鼻的药草味儿，浑浊的令人作呕。
小水鬼伸出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凑到霍怀清眼前，踮着脚尖生怕他看不到。
霍怀清蹲下身，心脏收紧，他卷起小水鬼的衣袖，纤细的手臂上都是刀痕，因浸了水，伤口边缘泡的发白。
小水鬼开口道：“一开始我们挺高兴的，虽然只能待在这个洞里，但每天都能吃饱。”
“后来来了两个道士，他们拿着匕首割开我们的手腕，每人放足一整碗他们才肯离开。”
“有时是喂给我们一些药丸。有的人吃了药丸没事，有的人吃了药丸当场暴毙。”
霍怀清轻轻放下小水鬼的袖子，连手都是抖的。
“我是水性最好的，趁他们不在试了几次，倒真叫我逃出来了”
翡翠继续说道：“小照刚从地窖里逃出来，就碰上了跳河自杀的我，真不知道他那么小的身躯是怎么把我拖上岸的。”
“我第一次见到他也吓了一跳，他好似比我还慌张，哆哆嗦嗦的把地窖里的事情告诉了我。”
“我突然就想起了福生跟我说过的人贩子的事情。”
“我带着小照找到婆婆求助，我们挖出了福生的棺材，这才发现福生根本不是淹死的，而是被人杀死的，是被清水县县令林丘杀死的。”
“他不仅杀死了我的丈夫，还抓走了县里的乞丐、孤儿，用作炼制丹药的药材。”
“有村民把我和小照认作了水鬼，他们就借水鬼作掩护，把孩子们的失踪算在水鬼头上，还搞出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惹得村子里人心惶惶。”
婆婆接道：“我们虽知林丘作恶多端，却无法将他绳之以法。”
“翠翠知道有很多权贵会在庙会期间来祈福镇请愿，所以想借你们的力量查明真相，还福生和孩子们一个公道。”
翡翠说道：“林丘在清水县手眼通天，一个弄不好就会打草惊蛇。所以我们只能出此下策，用一些装神弄鬼的伎俩引得你们主动去调查这件事。”
魏述接道：“更重要的是，你不相信我们。”
“比起因一时怜悯而施予援手，你更愿意相信人在面临恐惧与未知时所迸发的求生欲。”
“所以你没有选择直接告诉我们，而是选择暗中引导。”
“直到你确定，我们是真的可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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