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识

“你的脑子长着是用来显个的吗？”

        市局前来探望边一阳的众人刚上了vip病房的楼层，就听到了安生的怒骂。

        边一阳的病房门口，几个前来劝架的医生护士都被赶了出来，周围病房的家属、甚至还有穿着病号服的患者都围在走廊里探头探脑地看着热闹。

        “你是看小边伤口恢复的差不多了，就上杆子来裹乱是不是？！”安生脱下高跟鞋就朝着抱着保温饭煲往门口跑的温文砸去，“你不知道海鲜是发物吗？还敢给他放螃蟹腿！”

        病房外众人安抚好被吓到的医生和护士，小张刚鼓足勇气打开房门，就被迎面飞来的一只高跟鞋砸了个正着。

        这个插曲安生是万万没想到的，她也顾不上再接着骂温文，赶忙上前查看情况。

        一直在病床上躺着重复“哎呀，你们不要再打了！”的边一阳也被这突发状况吓了一跳，赶忙翻身下床问道：“小张你没事吧？”

        小张接过赵修谨递过的纸巾，随便团了团就塞住了还在流血的鼻子，瓮声瓮气地回道：“问题不大，放心吧头儿！诶，你恢复的可真快，这都能下床了？”

        边一阳见他仍旧活力四射，这才重新在病床上坐了下来，招呼道：“嗐，一周的时候我就能行走自如了。来来来，大家伙都别拘着，把东西放下自己找地方坐。”

        华州三院的vip病房都是双人标配，有两张高级的单人病床，两把椅子，一张饭桌，独立的卫生间，还有空调和电视。算不上太高级，但干净整洁，住着也很舒服。

        两把椅子自然是归两位不对付的领导，李怀满、赵修谨还有小张就很自然地和边一阳坐在了一张床上，吕思意和几位女警就坐在了另一张空床上，程之槐不愿意和人有肢体接触，就抱着双臂倚靠在了饭桌上。

        其实这半个月内，单位的同事几乎都已经来看过边一阳一次了，这回是不同于走面子的自发的二次探望，除了几位求着吕思意非要跟来的女警，剩下的都是平时整日混在一起、关系最铁的几个人。

        但刚才一进屋就闹了这样的乌龙，众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场面十分尴尬。

        最后，还是当真做错了事，有些心虚的温文先开了口：“小边啊，你看我这老鳏夫一个，也没带过孩子，真不知道有刀口不能吃海鲜，你安副局骂的对，我道歉。你看今天还害小张受了伤，回头等你出院了，我自掏腰包请在座的大伙吃饭。”

        一向强硬的安生也就着台阶下，接道：“是我太激动了，动手是我的不对，回头我也请大家吃饭。”

        边一阳揽着小张的脖子笑着说：“请两顿多麻烦啊，我看您二位干脆就一起请得了！”

        温文和安生都没说话，就当是默认同意了。

        小张又赶忙接茬说：“温局，您给我头儿带的是什么啊？他不能吃，那能不能便宜了我啊？我这两天就馋螃蟹呢！”

        温文打开之前自己一直护着的保温饭煲，一阵浓香的酸菜味就飘了出来，他说：“烩的酸菜又加了螃蟹腿，既然小边不能吃，大家谁没吃饭，就都来一起尝尝老头子的手艺吧！”

        “烩酸菜好啊，都馋好久了，华州那几家东北菜做得一点都不正宗，菜码小还贼贵。”小张又转向安生，“屠屠姐，你又做的啥啊？”

        边一阳狠狠在小张头上弹了一记，抢过那个粉色保温饭煲护在怀里，在周围人里指了一圈道：“这可是屠姐专门给我炖的鸽子汤，你们谁都不许抢啊。”

        一个菜哪能够吃，李怀满和赵修谨张罗着点了几个外卖，又从隔壁病房借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直接来了个“病房轰趴”。

        烩酸菜是温文的拿手菜，先把猪五花和肉骨加佐料焯水煮熟，另起锅热油爆香，加入沥干净水分的酸菜、酱油、调料进行翻炒，再加水、切好的肉和肉骨、辣椒大料，中火炖熟，最后加血肠和螃蟹腿，小火炖二十分钟。这样做出的酸菜不会太酸，又有了螃蟹腿的提味，鲜得简直能教人咬掉舌头。

        外卖还没怎么动，那看起来十分朴素的保温饭煲就见了底，就连安生都没忍住多吃了几筷子酸菜。

        边一阳抱着怀里的保温饭煲，吃着碗里的，望着桌上的。虽然安生清炖的鸽子汤很香，还有促进伤口更好愈合的妙用，但终究是抵不过那佐料齐全的炖菜闻着香，再加上众同事几乎都要为了一块肉打起来，他就感觉更馋了。

        “我真的不能吃一口吗？就一口。”边一阳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问道。

        安生果断拒绝：“不能。”

        边一阳看着分到了一块肉骨，啃得正欢的小张，觉得如果小张有尾巴的话，那现在肯定是摇个不停的。嘴馋的男人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他心中暗暗决定，本来要因调解有功给小张发的红包，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发的必要了。

        程之槐看着碗里那块赵修谨给她抢来的五花肉，皱了皱眉，但还是夹起来吃了。

        最后，经过不懈的软磨硬泡，双方各退一步，等到第三周结束，肚子上的刀口拆了线，边一阳就可以回来上班了。

        但终究还是小麻雀斗不过老家贼，回来上班的代价就是不能出外勤，边一阳只能待在办公室的一亩三分地里看资料、写报告，如同软禁一般，倒比在病房躺着还难受。

        仅复岗两天就耐心告罄的边一阳正琢磨着怎么才能说服温文和安生解除自己的禁足，就听走廊里高跟鞋“嘎达嘎达”的声音由远及近，同时安生风风火火的声音也开始在门外回荡：

        “什么意思？啊？你说要新来一个心理顾问？还是m国回来的心理学博士？你开玩笑呢吧，这水平进省局都绰绰有余，脑子想不开来我们这。啥？你说人已经到了？不是，你等会儿，我马上下去接人。”

        从听到心理学博士那句话开始，边一阳就觉得心脏骤缩，一阵没来由的预感在大脑中叫嚣，突然，他想起了白娣那句“你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先一步替边一阳做出了反应，他直接冲出办公室，叫住了正要下楼的安生：“屠姐，来新人了？”

        安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但还是如实答道：“是，省局跟我说新来了个心理顾问，让我下楼去接。”

        边一阳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喘息，努力平静道：“我也去。”

        “哎哎哎，你去就去，这么着急干什么？”安生叫着恨不得一步跨五个台阶的边一阳，“你才出院，可别抻到伤口。”

        闻声，边一阳猝然停下脚步，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又拨弄了几下头发，然后问一脸懵逼的安生，“我现在帅吗？”

        安生点头道：“帅帅帅，你什么时候不帅？新来的又不是女生，你这么注重形”她突然被点醒般，小声问：“难道是l先生？”

        边一阳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他从来没觉得两层楼梯有这么长，下楼这短短几十秒，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迈下最后一级台阶，又转了个角，边一阳见到了自己所念之人，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抱他、亲他，但还是攥了攥拳，努力保持冷静，跟着安生一步步慢慢走过去。

        不同于那日机车少年的野性，苏翼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下摆扎进了黑色的西裤，显得腰愈发的细，他还戴了副平光的无框眼镜，称得整个人斯文又干净。

        苏翼仅和边一阳有不到一秒的视线交错，就移开了脸，转而去看一旁的安生，他温声道：“您就是安副局吧？我叫苏翼，是新调来的心理顾问。”

        他和安生握了握手，这才看向边一阳。

        边一阳被他看得心跳陡然加速，但又突然莫名不安地抽搐了下，就听苏翼清冷的声音问道：“这位是？”

        面对安生投来的质疑的目光，边一阳只得挤出一个笑容，冲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又伸出一只手很止乎礼地跟苏翼握了下，自我介绍道：“刑侦支队支队长，边一阳，一二三的一，太阳的阳。”

        苏翼很客套地笑了笑，说：“边支队长，以后我会努力配合您的工作的，请多关照。”

        边一阳同样笑着说：“一定一定。”

        看着这两人的对话逐渐偏向尴尬的画风，安生忙插话道：“小苏顾问，这省里通知地太匆忙，我们还没来得及给你腾出办公室。你看这样，边一阳的办公室大，你就先和他对付一下，等收拾好了，你再单独搬出来，行吧？”

        苏翼点头道：“都听您安排。”

        安生又叫了几个办公区那边已经抻脖子看了半天的刑警：“你们去储物室挑一套好的桌椅收拾干净了送到你们边队屋里。”她又拦住要去帮忙的边一阳，“你伤还没好呢，就别乱动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带苏顾问熟悉一下环境，认识一下新同事。”

        没等边一阳回答，苏翼就抢先说：“那就麻烦边支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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