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停电

樊铱皱着眉把空调又调高了两度，点开了一首没有命名的本地音乐：“行吧，你先在这里消消汗，别一会出去吹风着凉了。”

        说完，她就出了诊室的里间，边一阳正扒门偷看，樊铱突然出来吓了他一跳，差点没坐地上。

        樊铱也顾不上捡笑，严肃道：“这是他自己心里的问题，明明记起了东西，却什么都不愿意说。”

        闻言，边一阳也皱起了眉：“那怎么办？”

        樊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就只能看你表现了，看他什么时候愿意跟你敞开心扉。”

        “我”边一阳没想到自己的老师能说得这么直白，腾一下脸就红了，“他还没答应我呢。”

        “所以说，你要努力啊，老师看好你！”

        她话音刚落，苏翼就推门出来了，他并没有在意二人之前说了些什么。直接问樊铱：“樊医生，您是信佛吗？”

        樊铱被他这没由头的一句话问得有点懵，下意识地理了理袖口说：“家里面做生意的嘛，多少信一点。”

        苏翼哦了一声，转而又直接问：“樊医生，你刚才放的音乐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话，樊铱在两个问题转换间突然有一刻的慌神，不过她很快就理好情绪，说：“一个玩音乐的朋友做的demo，还没正式发行呢，没有名字。”

        苏翼点了点头，说：“既然是未发行的demo那就算了，我觉得里面的鼓点很独特，本来还想要来研究研究，那就麻烦樊医生在歌曲发行时告诉我一声了。”

        樊铱笑着摇了摇头，“应该是发行不了了。”

        “为什么？”

        “因为出品方找了两个人同时做demo，相较之下他更喜欢另外一版，所以没有用这个。”樊铱说，“不过我会转告我朋友你很喜欢她这个版本的，她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苏翼点了点头，说：“你朋友是位很优秀的音乐人。”

        樊铱苦笑了下，当是默认。

        她和边一阳苏翼一起出了门，在放下遥控的卷帘门后，突然感慨道：“干了一辈子的心理医生，还真有点不舍。”

        边一阳上车前回她：“哪有一辈子，你才三十几啊，还要回去继承大半辈子家产呢！”

        樊铱玩笑似的耸了耸肩，进了自己的车门。

        苏翼上车后一直低头沉思，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视线正撞进一双盛满了霓虹月色与星辰的眼眸。边一阳不知什么时候从驾驶座倾身靠了过来，温热的鼻息都喷在他耳侧。面对这毫无防备的贴近，苏翼只觉心跳加快，全身血液都倒流到了脸上，烫的不像话，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边一阳只是帮他系好了安全带，便坐正了身体，缓缓放下手刹启动汽车。苏翼睁开眼用余光瞟了眼那若无其事的人，确认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这才极轻极缓地长舒了口气。

        但是，那恶意使坏的人并没能憋多久，就“哈哈”地笑了起来，苏翼被他这么一笑，脸更红了，直接伸手在他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直到那放肆的笑声变为投降的求饶声，这才松了手。

        边一阳很贱皮子地“哎哟”了几声，又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刚才皱着眉想什么呢？”

        苏翼只是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他觉得这个樊铱一举一动都很不对劲，但警方办案向来讲究的是靠证据说话，他不想因为自己没由头的想法而左右边一阳的办案方向，便摇头说没有。

        边一阳也没揪着这一个问题不放，继续问：“你怎么还对鼓点感兴趣？”

        苏翼在他面前毫不谦虚：“架子鼓rockschool八级。”

        边一阳当然不懂各种考级的专业名词，但光听什么十级八级就觉得很厉害的样子，于是夸道：“那你可真是太棒了！”

        苏翼被他的怪腔怪调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车竟是又按原路开了回去，“这是要去哪？”

        “还能去哪？”边一阳看了他一眼，“回家呗，这么晚难不成留宿街头？”

        “那你靠边停一下车吧。”

        “怎么了？”边一阳以为苏翼是晕车了想吐，就真乖乖把车停在了路边，结果苏翼一下车就拦了一辆的士，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车，跟司机报了个地址。等到边一阳反应过来，能看到的就只有汽车尾气了。

        突然被扔下的某人，赶忙拿起手机给苏翼打电话，都秒被挂断，但他还是不死心，又给苏翼连发了好多条微信，直到手机屏幕上全是绿油油的一大片，才终于收到了条白色的回复：

        【回家了，明天见】

        苏翼坐在后座上，看着边一阳发来的一堆委屈的表情包，无奈叹了口气，按息了手机屏幕。

        见状，出租车司机问道：“这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苏翼被这话问得一愣，正常的出租车司机是绝不会注意自己从车上下来，身边原来坐的到底是男是女，而且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自动把两个男人安排成一对。

        他刚才上车就顾着挂电话来着，一直没有抬头看，现在才注意到这个司机即使是在入夜后，仍戴着遮阳帽和大号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眯缝着的眼睛，透过后视镜正阴森森地盯着自己看。

        苏翼这时突然又意识到，边一阳一停车自己就恰好拦下一辆出租车的几率太小了，除非这车从很久之前就一直跟着自己了。他又赶忙向窗外看去，仅几分钟，附近的景色就全然变得陌生。

        司机见他紧张起来，阴冷的声音竟然带上了点笑意：“年轻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霖别苑都是别墅区吧？”

        顿了顿，那声音继续说：“你这么年轻就能住在那，一定家里很有钱吧？”

        这时车已经行驶到了无人区，路旁甚至连路灯都没有，就更别说监控摄像头了。苏翼不记得华州有这样僻静的地方，赶忙拉了拉车门，发现全都上了锁，“这不是去东霖别苑的路！”

        司机笑道：“怎么不是？我走的是小路，给你省打表钱的。”

        苏翼又打开手机，发现信号只剩了一格，无论是电话还是微信，一个都发不出去。

        想了想，他干脆直接掏出钥匙串，用上面的取卡针把手机卡给抠了出来。

        见状，司机把车停在路旁，下了车，打开后车门把苏翼拽了下来。

        苏翼则是薅掉了司机的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满是烧伤，却能和儿时记忆拼凑起的脸，他上前一把将人抱住，说：“我就知道是你！”

        那人也回抱住苏翼，用满是烫疤的手一下一下捋着苏翼的后背，就像抚摸着一只温顺的猫，他笑着说：“臭小子，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第一句话您就露馅了。”苏翼的肩膀突然颤抖起来，他再次流下了眼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应激，而是源自真心，他哽咽着说：“对不起，钟叔，是我回来晚了，对不起”

        被称为钟叔的男人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长得都比我高了，还这么爱哭。我这不是在这呢吗？不怕了，不怕了”

        苏翼嗯了一声，他眼含泪光，却仍目光坚定，“放心，一切都快结束了。”

        边一阳收到苏翼的消息后，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车去了最近的鹿湖公园。

        夜晚的公园总是不乏恩爱的情侣和失恋的酒鬼。

        此刻，边一阳站在鹿湖的护栏旁，身边就有一只话痨的后者。

        小伙坐在地上，拽着边一阳的衣角，涕泗横流，“兄弟，你知道吗？我们是在大学认识的。”

        边一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小伙没管他说了什么，猛灌了一口酒，继续道：“我是天文社的社长，她是新入学的小学妹。社团招新的时候，我扮成了一只熊猫。”

        边一阳打断道：“为什么天文社要扮熊猫？”

        “因为我们负责租服装的同学忘了，等到我们去的时候就只剩乌龟和熊猫了！呜呜呜呜呜呜”

        “哦，”边一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其实我觉得乌龟可能更好一点，因为它的形状更加贴合星”

        小伙啪地把手里的空易拉罐往地上一摔，生气道：“你能不能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浪漫，你要浪漫懂不懂？！一看你这样的直男就没有对象！”

        边一阳被他这句话怼得没话说，只得继续听他絮叨。

        “她那天穿了条黑白相间的裙子，看起来和我般配极了。我就给她塞我们天文社的报名表，但是她没要，我知道这叫欲迎还拒，所以，我成功记住了她。然后，我每天开始给她送奶茶，去食堂跟她偶遇，还去寝室楼下接送她”

        边一阳打断道：“我怎么感觉这故事的发展不太对呢？听起来更像你在死缠烂打啊。”

        小伙啐了他一口，“呸，你懂个屁！她那只是害羞！可害羞也要有个限度啊，她始终是不接受我，后来就放寒假了。我看她选择了留校，那我也就留了校。有天晚上，我看她又一个人回寝室，我”

        “你干什么了？”边一阳见小伙笑容逐渐放荡，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问道：“你他妈又干什么了？”

        一个路过的大妈对边一阳说：“小伙子，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个精神病，每天都在这里疯言疯语的，你不要信啊。”

        边一阳却仍拽着他的衣领，怒道：“你他妈接着说啊！”

        见状，小伙先是露出了惊惶的神色，随后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凑到边一阳的耳边，笑着说：“我把她藏到了一个你们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她只能是属于我的，哈哈哈哈哈哈！”

        边一阳向后腰摸去，才想起今天自己并没有随身带着手铐。小伙趁着这一空档猛然挣扎着站了起来，疯狂道：“杀人被发现是要偿命的！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要你一起死！”

        说着，小伙猛然抱住了边一阳的腰要把他往湖里带。

        边一阳伤口还没痊愈，腰腹用不上力，他只能以肘击面，并膝盖猛顶小伙腹部，再脚下使绊。但那疯子小伙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真就把边一阳带到了护栏边，在众人的惊呼中，两人一起落了水。

        “救人，快救人！”

        几个要见义勇为的路人冲到护栏边，在一阵扑通声中，整个城市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艹，怎么这个时候停电了？！”

        “这个月都第几次了？”

        “谁有手电筒啊，赶紧帮水下的几个照一照！千万别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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