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口罩下不同选择（三）

李菲口中“谢绝一切聚会”的丁琳此时正在做什么呢？这还得回溯到4月。

        后院里，原先生长的草都除了个干净，仅有的一片并不大的草地被翻了个底朝天。在后院门口、靠近栅栏的地方，大大小小对着不少袋子，写满了英文。

        “大大，妹妹，来，你们一人负责一边。”丁琳给大大和妹妹一人分发了一把小铲子后，给他们布置着任务，“我已经把草都铲走了，你们现在要用铲子把土都再翻一遍，明白吗？”

        “ok。”

        “sure。”

        兄妹俩回答道，美滋滋地干起活来。在家憋了那么些天，好不容易现在天气开始转暖了，能走出家门了，兄妹俩都十分珍惜这个机会，哪怕仅仅是在自家后院。

        相比较妹妹，作为哥哥的大大想得则更多一些：“whatarewetryingtodo”

        “种菜。”丁琳干净利落地回答。

        关于这件事情，丁琳已经考虑了有一段时间了。其实早在当初买房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建议过将后院的地用来种菜。在两位老人的眼中，后院怎么能养花养草呢？实在太浪费了！种菜多好，充分利用土地，还能补贴伙食。如果可以的话，他们还想养几只鸡呢。

        只可惜，他们买房的时候处于冬季，并不是适合种植的季节。之后很快老人便回国了，而丁琳和张晟都要工作，对于种菜这事没有机会也没有兴趣，于是便搁浅了下来。

        然而，如今不同了。疫情一来，所有人都只能在家上班，自然而然便有了机会。反正她又不是以此为生，只是种植后院那片不大的土地而已，应该应付得来。带着孩子们亲手耕种、收获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也不知道这产量能有多少？够不够吃？

        算了，先种下去再说吧，顺便让两个小的有点事情做……丁琳一边劳作一边想着。蔬菜种子是她前段时间从网上订购的，同时又买了几个花盆用来种葱、蒜。

        “来，大大，妹妹。”丁琳一边招呼着两个孩子，一边将蒜瓣一个一个地插进已经装满泥土的花盆里，“看到了吗？就像我这样，沿着花盆的弧线，一个个插进去。”

        “sure！”从来没玩过这些的兄妹俩十分新鲜地接过了剩下的蒜瓣。

        丁琳后退两步，将位置腾给两个孩子，在不远处保持着关注，时不时叮嘱道：“对，蒜瓣之间要保持距离，不要太紧了。哎，距离也别太大，不然放不了太多。对……对，这样正好。”

        就这样，丁琳带着大大和妹妹开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生活。

        当然咯，这么形容的话未免有些夸张。平均下来，他们每天花在后院的时间可能其实也就半小时，就像玩儿似的，和真正意义上那些脚踏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即便如此，对于大大和妹妹来说，这也是一段非常独特的经历了。

        “妈妈，itisgrowing!”

        某天，当大大惊喜地发现地里开始冒出小绿芽的时候，忍不住兴奋地喊道。

        随着菜苗一天天地长大，两个孩子也变得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期待，每天都要跑到后院去观察一番。若是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兄妹俩还会为这些菜苗担心，生怕有什么闪失。

        看来我这个点子还不错呀！

        眼看着大大和妹妹对于种菜这件事越来越投入，丁琳忍不住在心里小小得意了一番，也不禁对日后的收成充满了期待。毕竟，这可是自己亲手种下的呢！

        家里有院子的可以种菜。那没院子的该怎么办呢？

        只好凉拌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院子都没有，难道还能凭空变一个出来不成？

        当然，如果实在想种点什么的话，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这方法一嘛，就是利用花盆。把种菜当成种花对待，挑选一些合适的品种，比如像番茄之类的，只种那么几株的话，也未尝不可。总之，就是别指望靠这个吃饭，而是更多地作为乐趣，就当打发时间，增添零嘴了。

        那要是不喜欢这个方法呢？

        别急，还有方法二——买房。既然现在的住家没有后院，那搬到一个有院子的地方不就完了？这才是治本的办法。

        这也是方圆最近反复思考的问题。

        “老公，你说我们要不要买个singlefamily？”某天，方圆终于忍不住问起。

        singlefamily，就是独栋别墅的意思，即一个房子里只住一个家庭。相对应的，还有multi-family，即一个房子里可以居住两家人，通常是上下分层，一家住一层，也有左右分，一家占一侧的。当然，像高层建筑、联排别墅理论上也属于multi-family的范畴，但通常大家都称之为townhouse、condo。

        “现在？”汪敬东挑了挑眉，很快就明白了方圆的意图。毕竟，作为生活在这个屋子里的一员，哪怕他不是妍妍的主要寻找目标，也或多或少感觉到了空间的紧迫。

        不用多想，汪敬东便点点头表示赞成，随即问道：“你想买在哪儿？”

        这可问到了关键点上，方圆立刻犯了难：“我也不确定呢，这不想跟你商量么？”

        作为同在纽约市内工作的夫妻俩，汪敬东和方圆为了上下班交通方便，一直选择居住在室内的公寓，而不是像欧阳、李菲那样“豁出去”地搬到新泽西州，每天上下班单程就要花费1个半小时。

        以前，方圆每次想到这件事，就是对李菲和欧阳深深地佩服。如今，在她自己也有了孩子以后，方圆才真正理解，为何有那么多人明明在城市里上班，却住得那么远，宁愿花费那么多时间在路上。

        空间！我要空间！

        自从居家令开始，方圆几乎每天都在心中呐喊。如今，她已经实在忍无可忍了，因此迫切希望把买房这件事提上日程。

        “反正不外乎那么几个选择，新泽西州、上州、长岛。咱们俩都在city上班，不管搬到哪儿，肯定要先考虑交通。”

        “那必须的啊，我这几天在网上稍微搜索了一下大家的评论，感觉有那么几个学区可以看看。”方圆答道。

        “可以啊，但问题是怎么看？”汪敬东一语中的，“买房子总要实地去看吧？咱又没车，连个驾照都没有，难道天天坐地铁去看？”

        “what!”闻言，方圆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怎么办？难道我连搬家的选项都没有，只能继续天天窝在这儿了？这都什么世道啊……你说怎么当年就没想到去考个驾照……”方圆猛地用手拍起了额头。

        “是啊，本来想着住市里上哪儿坐地铁就行，再不济还能打的。谁能想到还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汪敬东也是一筹莫展，“考驾照这事也不可能临时抱佛脚，想想其他办法吧。”

        “能有什么办法？”方圆苦恼地看着汪敬东，“这种时候，总不能麻烦朋友开车送我们看房吧？一次还行，多了没法开口啊。”

        “要不就还是在市里，换一个大一点的？”

        “那也还是公寓，没法带院子啊。”方圆摇摇头。其实这个办法刚才她就已经想到了，但只能说治标不治本，虽然能增加些许空间，但不够一劳永逸。

        “那就把妍妍送走。”汪敬东又想到一个点子。为什么两人会觉得家里空间不够？归根结底还是妍妍的关系。因为妍妍白天在家，为了不影响工作，他们不得不专门安排一个保姆。这人一多，自然就觉得局促了。但反过来说，如果人都不在呢？那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送走？送哪儿？现在没法飞回去吧？”方圆脑子里一连串的问号蹦了出来。

        “我不是说国内。我指daycare。”一看方圆误解了，汪敬东连忙解释。

        “daycare？行不行啊？”方圆听了先是一喜，随即又担心起来，“这疫情都这样了，根本就控制不住。这当口送妍妍去daycare？感染了怎么办？”

        “那怎么办？”这一次，轮到汪敬东反问了。

        是啊，那怎么办？方圆也陷入沉思。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沉默着。半晌，方圆突然抬起头：“你说，如果我们网上做足够功课，只看一天房的话，能不能当场拍板？”

        “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先在网上筛选，把所有感兴趣的房子都预约在同一天。”

        “只看一天？”

        “对，只看一天。”方圆重重地点头。虽然说这个办法还是需要麻烦朋友，但如果只是一天的话，脸皮厚一次应该还过得去吧？

        “那……”汪敬东明显摸到了方圆的想法，仔细思考了一阵，倒也没有否定，只是提醒道，“这样的话，我们得先选好学区吧，至少要确定大范围。”毕竟，就算厚着脸皮麻烦朋友，也不能让人家开一天的车不是？所以，最好还是先决定在哪一片区域，然后从中选一些合适的房源。

        在汪敬东思索的同时，方圆也在完善着自己的想法：“对，我们得先想好大概的位置。我觉得可以先从身边认识的人那边打听打听，看看他们怎么评价自己居住的环境，然后从里面挑。”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不过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别人的意见不能全盘代表我们的想法，还是得实地考察。”

        “看房的那天一起考察了呗。”方圆眨眨眼，“反正环境这方面有很多因素都是要住久了才能知道的，表面上的那些嘛，看几分钟也就差不离了。”

        “行啊。”话说到这个份上，汪敬东也没有什么其他意见了，“那就先网上慢慢看呗。”

        “好！”达成一致意见的方圆终于觉得日子似乎有了些盼头，“正好趁现在大家都不出门，估计看房买房的人都会变少吧？说不定还能价格优惠。”

        “希望吧。”汪敬东随口说道。

        然而，方圆的这个愿望终究是要落空了。

        要知道，住在纽约市内的家庭何其多。那些单身的或许还能忍耐，可那些有孩子的家庭，哪个不是和方圆、汪敬东他们一个想法？方圆以为的疫情期间看房人少，依靠的是中国人的思维模式。可对于那些把新冠当作感冒的美国人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障碍。

        相反，正是由于疫情下催生的居家令，导致一大批家庭都热切地希望能有更大的居住空间，纷纷选择买房，使得看房人数不降反增。以至于到后来，全美都扬起了一股买房热，把很多地方的房价推向了历史新高。

        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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