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谁才是多余的人（一）

教孩子的烦恼，李菲暂时还没有经历太多。一来，顺顺还不到学龄，因为李菲一贯主张以玩为主；二来嘛，这不是有幼儿园老师在教吗？因此，李菲一直把自己关注的重点放在怎么玩、怎么有意义地玩。

        顺顺的生日在10月，而10月又是纽约地区、乃至整个美国东北地区的赏枫季节，因此往年每当给顺顺庆祝完生日后，李菲和欧阳都会安排一次赏枫之旅。找一个拥有大片枫树林、又容易到达的公园，带上足够的食物和饮料，爬爬山、看看景、拍拍照，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休息、吃点东西，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今年，当然也不例外。不过，从公园回来之后，欧阳似乎犹嫌不足，晚上又撺掇起李菲来。

        “哎。”靠在大床上，欧阳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李菲，“哎。”

        “咋了？”李菲头也不抬地回答。难得顺顺爬山爬累了睡得早，自己昨天又刚好看完了一本书，正打算今天犒劳一下自己，刷会儿手机轻松一下呢。

        “你最近忙不忙？”

        “啊？还行吧，咋了？”

        “要不要哪天请个假，出去溜溜？”欧阳轻描淡写地说道。

        “嗯？”李菲忽地抬起头，“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看你。”欧阳说话的语气更显得满不在乎了。

        看着欧阳那副若无其事刷手机的样子，李菲突然扑哧一笑，坐起身体，一伸手勾住了欧阳的脖子，脸贴着欧阳的脸，乐呵呵地问道：“嘿嘿，怎么想到这事的？”

        “什么怎么想到？还不是你白天说的，光有山、没有水，不够好看么？那就再找个地方看一次呗。”欧阳的话，仿佛是要把所有的缘由都归结到李菲身上。

        “是么？”李菲歪过头，从正面看着欧阳，“那你怎么不说周末去，而是说要我请假呢？嗯？”李菲越问笑容就越大，眼神里尽是早已看穿一切的自得。

        “也可以啊。”欧阳浑不在意地回答，似乎打定主意要推卸到底，“我也就想着今年基本都宅在家里了没怎么出去过，等到了年底没用完的年假也都浪费了。”

        “哎呀呀，你还知道我有多少年假？”李菲立刻故意将眼睛蹬到最大，十分夸张地看着欧阳，心中却早已对欧阳的煞费苦心暗自大笑不已。

        真是不容易啊，连这个理由都想到了，还装什么装？你就不怕我真的下一句说出来周末带着顺顺一起去？李菲只听见心中的一个小人在得瑟。

        “嗯……”李菲刻意拉长语音，又用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敲了几次，才装作勉为其难地回答道，“其实请假也不是不可以啦。”

        话音刚落，只见欧阳一把搂住李菲的脖子，将她拉到紧贴自己的位置，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还不赶紧去请。”

        李菲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没有防备，一下被欧阳带到跟前，导致双方的额头重重地撞在一起。

        “哎呀呀，疼。”李菲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部位，埋怨中又带着撒娇的语气嚷道，“你想掐死我还是撞死我啊？”

        都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既然李菲被撞得头疼，按理来说欧阳的头也应该受到了同等程度的撞击。哪知他却毫无反应，像个没事人似的，只是淡淡地说出四个字：“你自找的。”

        李菲一听就明白了：敢情是在报复她刚才故意拿乔呢。

        “切！”李菲不服地回怂，“那也是你先装的。想要我请假陪你直说不就完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搞得好像都是为了我一个人一样。”

        “不为了你，我还为了谁？”欧阳面无表情地看着李菲问道。

        明明是一句好听的情话，可这张臭脸却太煞风景了吧？李菲有些无语。咋就不能配合一下表情，不然多完美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不过，李菲也有她的解决办法。既然欧阳不笑，那就逗他笑咯。

        “笑一个？”李菲把脸凑到欧阳跟前，发出请求。

        “我为什么要笑？”欧阳还是一张面无表情地脸看着李菲。

        “笑一个嘛？”李菲先尝试发嗲。

        “不笑。”欧阳丝毫不给面子。

        “笑一个，快点。”李菲改用命令的语气，同时两个手冲着欧阳的胳肢窝开始偷袭。

        谁知，欧阳却早有防备似的，几乎是在李菲出手的瞬间就将她的两个手腕牢牢地抓住。

        “喂，松手。”李菲用力甩了几下，又尝试去掰开欧阳的手指，却徒劳无功。虽说欧阳抓得很松，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也并不限制李菲的绝大多数动作，却始终稳稳地拿捏着她的手腕。

        试到这里，哪怕欧阳还是摆着一张扑克脸，不过他的心思李菲倒是已经有数了。

        既然还想玩，那就继续玩呗。

        想到这里，李菲也就彻底放弃了挠痒的企图，转而跨坐到欧阳的腿上，嬉皮笑脸地道：“小妞，给大爷笑一个？”

        欧阳没反应。

        “笑一个嘛？”李菲捏了捏欧阳的脸颊。

        欧阳还是没反应。

        “那，大爷给你笑一个？”李菲抛出一个媚眼。

        欧阳依然没有变化。

        “还不笑？那我要放大招了啊。”几次尝试都不成功，李菲索性放出威胁。

        “你能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呀。”欧阳挑衅地看着对方，心中窃喜：就喜欢看李菲的这种变化多端，哪怕顺顺都这么大了还保持着婚前本色，太有意思了！

        咦，果然有动静了耶！

        李菲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别看欧阳看似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膈应模样，但就冲他刚才那句话，李菲就能断定这挑衅的眼神背后必然藏着期待。

        演戏，谁不会？虽然老娘没什么演技，但只要抓到了痛点，照样让你一秒破功！

        带着这个目标，李菲无辜地晃了晃自己的双手，向对方示意：“你先松开，不然我不方便行动。保证不挠你。”

        “保证？”

        “保证。”李菲信誓旦旦地看着对方。

        “行吧，姑且相信你一次。”欧阳大方地松手，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李菲，眼神中更是藏不住的期待。

        活动了一下终于自由了的手腕，又左右扭了扭脖子，李菲忽然“嘿呀”一声大吼，身体前倾扑到欧阳身上。在她双手搭在欧阳肩膀的同时，欧阳也将自己的双手放在了李菲的后腰。原因无它，唯习惯尔。

        像小猫似的在欧阳的耳朵边蹭了蹭，李菲才糯糯地问道：“准备好了？”

        随着说话而从嘴里吐出的热气顺着耳道直冲脑门，欧阳只觉得全身一紧。

        “嗯。”欧阳故作淡定地回答。

        “嘻嘻……”李菲先是一笑，然后双手缓缓绕到欧阳的后颈，身体进一步紧贴在欧阳的身上，再次在欧阳的耳边轻轻地说道，“我要开始放大招咯。”

        “嗯。”欧阳轻声回应，心里一阵紧张，只觉得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得到指令的李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扬起的嘴角，对着欧阳的耳朵，用尽全身力气突然大吼：“放——大——招——！”

        “我去……”

        在李菲喊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欧阳就反射性地把头往另一边歪，想要远离李菲的嗓门。只可惜，李菲又怎么可能没有想到他的反应？别忘了她之前做了什么准备工作？哪怕是欧阳将双手改搂为推，李菲的手臂也始终紧紧地缠着欧阳的脖子，让他避无可避，只能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把“超声”波。

        “耳朵都要聋了！”欧阳使劲地拉扯着自己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是你自己同意的么？”李菲无辜地回答，“我可以特意征求过你意见的。”

        “我哪知道你是这个意思。”欧阳哭笑不得。难怪他之前莫名紧张，还以为是兴奋呢，原来是身体的预警啊。真是失策！

        “你会猜不到我要这么做？”欧阳的回答反倒让李菲有些疑惑。大家相处这么久了，她什么招数没试过？按理来说欧阳不该没有防备才是啊。

        “不是猜不到，是我本来以为你这次不会这样。你又不是每次都这么做，哪那么容易猜到。哎……”欧阳先是点头，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不是什么新鲜招数，自己却不小心中招了。除了自己，还能怪谁？

        “废话，怎么可能每次都只用同一招，当我傻啊？”李菲得意地笑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看着李菲摇头晃脑的得瑟样子，终于感觉耳朵恢复过来的欧阳同样气定神闲：“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说过一句话？”

        “啊？什么？”李菲一愣，与欧阳的视线接触的瞬间便感到不好，慌忙要逃。

        只可惜，她此前一直都是跨坐在欧阳腿上，得先起身变成跪着的姿势，才有可能离开。可欧阳都已经说出了这句话，又怎么会轻易放她走？李菲刚想发力，腰部就被欧阳的双手按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看到没？”这一回，轮到欧阳得意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伎俩都无所遁形。这么多年了还不长记性？”

        眼见自己再次落入魔掌，李菲一秒变怂，马上做出讨好的样子：“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嗯？”说罢，还拼命地眨眼睛。

        “知道错了？”欧阳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菲。

        “嗯嗯嗯。”李菲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知错以后呢？”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嘿嘿。”李菲陪着笑说道。

        “那你改的行动呢？”

        “马上，马上，嘻嘻。”李菲双手抱拳，十足小人的模样。

        “嗯？”欧阳似乎又回到了先前扑克脸的状态，只不过声音中还携带着别样的气息。

        这一次，李菲不回话了。本来嘛，两人就是一时兴起，来了一场无剧本的拙劣表演。如今戏终谢幕，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归正题了。再说了，相处这么些年，欧阳的习性她还不了解？看似平静的面孔之下，那眼神中分明荡漾着的期待，和那声音中分明夹杂着的慵懒，无不像猫爪子似的挠在李菲的心头，让她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四目相接，李菲微微一笑，再次勾住了欧阳的脖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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