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只要你想，我们就分手

于亦潇的新专辑，《在每个天气都想你》，在九月底发布了。主打歌正是他给诗洁唱的那一首。

        但出乎诗洁意料的是，这首主打歌，并没有和这张专辑同名。它的名字是，《给诗洁的歌》。

        诗洁看见歌名的时候，刚刚吃完晚饭，正在食堂到实验室的路上。她诧异万分，连忙打了一个电话给于亦潇。

        亦潇很快就接了。

        “有何贵干呀？”亦潇猜想到她是为何事而来，拖长声音笑道。

        “难怪你说这周要给我结版权费！侵犯我姓名权哎！”诗洁在电话里叫起来。

        “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嘛。”亦潇道。

        “我觉得你不是在给我惊喜，是在给你的粉丝惊喜。”

        亦潇觉得她的语气有点不对劲，忙追问道，“你不是生气了吧。”

        “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诗洁犹豫了下，才接着说下去，“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嘛。”亦潇在电话那头嘟囔着。

        诗洁压低了声音，怕其他人听见，“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你送一首歌给我，我会很开心。可是，我根本不是你的女朋友。”

        “你也可以是啊。”于亦潇几乎是无意识地接下这句话，但是很快，他又不好意思地补上了一句，“我开玩笑的。”

        “没跟你开玩笑呢。我觉得，你只是利用我，在取悦大众而已。”

        这句话，让于亦潇顿感不悦：好心想要给别人一个惊喜却被当作了别有用心。他忍不住反唇相讥，“宋诗洁小姐，你听好，你在这里住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你能够帮我取悦大众，明白吗？你以为我的团队每个月打给你那么多钱是为了什么？这些一开始就跟你说明白了吧？你的职责就是在公众面前扮演我的女朋友。这首歌难道超出了你的职责范围吗？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指责我什么。你当初答应了这件事，就应该能想到这样的后果。”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之后，诗洁才冷静地回答道，“对不起，我不是在指责你。你说得对，我只是在履行我的承诺而已。”

        “知道就好。”于亦潇撂下这一句话，便挂掉了电话。

        可他还是气不过，便一回身，把手机狠狠地砸到了床上。

        他以为，诗洁不仅仅是他的冒牌女友。但他刚刚才认清现实：在她心里，他和她，是不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关系？

        而诗洁，也默默收起了手机，忍着眼眶涌起的酸意，低头赶路。

        她以为，他把自己当朋友，会尊重她、关心她的想法。但是，对他而言，她似乎仅仅是一个让他翻红的工具而已。

        正当她失落之时，她的手机又响了。她以为是亦潇打来的，但是拿出来一看，竟是天择。

        “喂，天择。”她故作轻松地接起电话。

        “诗洁，你男朋友出新专辑了啊。”天择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诗洁不知道如何作答。

        但天择又继续说下去，“这张专辑，看起来，是他送给你的呢。我听了，歌很好听，他挺有才华的。只是，你们已经这么甜蜜了，我是不是，没有在等下去的必要了？”

        诗洁还是不说话。她怕她一开口，就要掉眼泪了。

        “你不回答我，我就当你默认了吧。”天择说道，“拜拜，诗洁。”

        “拜拜。”诗洁竭力稳住呼吸，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字，挂掉了电话。

        在原地足足愣了两分钟之后，她紧紧地捏着手机，原路返回。

        没有去实验室，她直接走出了盛大的大门。

        回到海湾花园，屋里漆黑一片。她不知道于亦潇在不在家，她从来把握不住他的行踪。脱了鞋，进了屋，她也不开灯，就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到柜子里翻出两瓶于亦潇的红酒，又从碗橱里随便摸出一只玻璃杯，抱着它们上了顶楼天台。

        天台上有只木质躺椅，已经落了灰了。诗洁也懒得管那么多，将酒瓶放在地上，捧着杯子就坐了上去，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天，和天穹下不属于她的五光十色。

        不知多少杯酒下肚，她竟然无意识地哼起了那首《给诗洁的歌》。

        也奇怪，就听了两遍，但是她却清清楚楚地记得每句歌词。

        她一遍一遍地哼着，想到哪唱到哪，忘了唱了多少遍，忽听身后响起一句“你他妈别唱了，调跑到哪里去了”。

        她一惊，忙坐起身来，手中的玻璃杯“啪”的一声砸落在地，碎成几片。杯中的红酒淌过天台的白瓷砖，看起来有一种圣洁的凄美感。

        她身后的于亦潇无奈地摇摇头，走到她旁边席地而坐。

        “你站在那多久了？”诗洁一开口，声音有气无力，已满是微醺的醉意。

        “我也不知道，听你哼了十几遍了，难听死了。”于亦潇拿起地上一只半满的红酒瓶，仰头喝了几口下去。

        “我是按你的调唱的，难听也是你的责任。”诗洁斜了他一眼，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酒瓶，“我的。”

        “小姐，你搞清楚，这是我家的酒。”亦潇虽然这么说，但是也没有把酒瓶再抢回来。

        “是，你家的酒。”诗洁举起手来，在半空中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又将它放回地上，“这里是你家，一切都是你的。你需要的甚至不是宋诗洁这个人，你需要的只是我的学生身份。换任何一个高学历的女孩子，她都可以跟你假扮情侣，都可以住在你家里，都可以唱着你送给她的歌。”说完，诗洁轻轻地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一般。

        “你发什么神经？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亦潇不悦道。

        诗洁没说话了。她躺在躺椅上，望着天，两只叠在一起，不自觉地摇晃着，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

        亦潇也没继续说话。他拾起脚边的玻璃碎片，沾着红酒，在地上无意识地画着画。

        “有一个人，他不知道我和你的情侣身份是假的。我跟他说，等我毕业，等我不再需要住在这里的时候，我们可以在一起。他说好，他说他会等我。但是他今天听了你的歌了。他觉得……他觉得，他没有等我的必要了。”半晌之后，诗洁轻轻地开口。亦潇望向她，她还是茫茫然地望着天，像是跟那几颗星星说话一样。

        “你很喜欢他吗？”亦潇问道。

        “我不知道……我们真的很合适。他是我最理想的伴侣了，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这样。喜欢不喜欢，我也不知道。但我和他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会成为人人都羡慕的一对。”诗洁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诗洁，如果你想，我马上就可以发布声明，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仍然可以住在这里，我不会赶你走。”亦潇静静地说道。

        诗洁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抱着双腿，望着他。

        夜色再浓，他眼里的真诚，还是明亮如白昼。

        “你……你愿意为我这么做吗？”诗洁犹豫道。

        “当然，只要你一句话。”

        诗洁垂下头来，“不了，不用了。”

        “嗯？”亦潇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很开心我能够帮到你。我可以继续假扮你的女朋友，没有关系。今天的事，是我不好。”诗洁将脸放在膝盖上，侧头看着他。

        “别这么说。”亦潇笑了笑，“所以，我们还是朋友对吧？”他说着，伸手用拇指蹭了蹭她的脸。

        “嗯。”诗洁轻轻应道，声音微弱，像一个快要入睡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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