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残希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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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希希幽幽地道：“没有别的意思。”
·
看来小凝残月一路拉着小芳希希从凝家府邸奔到了集市上。哦，不对，也没跑多远。
石砖路边的白色小花很好看，凝残月心情甚好。
她编了两个小花环，一个给自己戴上，一个给芳希希带上，道：“这个好看！”
芳希希闷闷地看了一眼，低声道：“谢谢。”
一阵沉默。
“你怎么了啊？啊？！别傻了呀！”凝残月急了，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抓住芳希希略略萎靡的肩膀疯狂摇晃，歧途让对方有点反应。
“……凝小姐，别摇了，我没事。”
“呀！有反应了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傻了！”凝残月立即松手，拍拍胸脯道。
“……走吧，小姐方才不是说要玩儿吗？”
凝残月来了精神：“好嘞！走走走，赶紧走！我跟你说……”
·
凝残月拿出挂在腰间的沉甸甸的小荷包，道：“不知希希姐看这儿可有喜欢的什么物件？我可以给你买。”
芳希希噎了一下：“小姐，叫我芳希希就行。而且，我不用什么，谢谢小姐好意。”
现在的两人看起来已经差不多十四五岁了，凝残月头戴斗笠，从斗笠上垂下一层薄薄的白纱，叫人看不清楚模样。芳希希梳着高马尾，一身紧袖黑衣显得格外英气。
·
叶弦道：“时间跨越这么的大吗？怎么下一个片段就这么大了？这都有十四岁了吧！不是十六就要献祭了吗？”
芳希希道：“你话真多。”
“……”
·
凝残月“哼”了一声，道：“我是带你出来玩儿的！出来玩儿要的是开心，可不是凸显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哼。走吧走吧，那就先不买玩儿的。”说着便拉着芳希希的手继续走。
芳希希试图挣脱：“不、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凝残月忽然转过头来：“那么，现在是本小姐想玩儿。你得陪着我。”
这么说，实在没法反驳。
芳希希只得任由凝残月拉着自己走，闷闷地道：“……好。”
低着头在闹市里走着走着，看着无数华丽或破烂的双靴子或裙摆从眼前流去。
忽然，一直走在自己前面的金色裙摆停住了。
凝残月回头，指着一个摊位，道：“我想玩儿这个，希希姐居然不肯自己花钱，那么就陪我玩儿吧。”
“走一走瞧一瞧，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套圈儿套中了就拿走！”
凝残月拉着芳希希就往那边靠，道：“玩儿这个。老板！要十个圈儿！”
老板收了钱，乐呵呵地分别递给凝残月和芳希希五个，道：“哎。接好啦。”
凝残月一声不吭地接过。
芳希希道：“谢谢。”
老板一愣，笑道：“哎，不用谢、不用谢。”
凝残月扫了一眼，好像没有啥特别的好东西……除了放在最远处的那块朱砂项链还不错的样子。
好，就这个了。
后退一步，看准，然后，扔出去！
不偏不倚，正好套中。
众人叫好。
“小丫头有点儿本事。”
“嚯，这家老板亏大发啦。”
“有意思有意思。”
“……”
老板欲哭无泪，慢吞吞的走到放在最远处的那条项链，拿起，再慢吞吞的拿回来递给凝残月。
勉强陪笑，怂恿道：“小姑娘真厉害，再扔几个？”
凝残月一哼，又是随手把手里剩下的四个圈子全扔了出去。
这一次，她套中了一包桂花糕，一支木簪子和一盒胭脂。
凝残月道：“啊哈哈哈哈哈，希希姐你看！我厉害吧。”
好似一个小孩儿在和家长要奖励一般。
芳希希无语片刻，道：“真棒。”
老板把桂花糕和簪子一起拿了来，道：“小姑娘真是好身手。那你旁边的小朋友玩儿不玩儿？”
芳希希听了，道：“玩儿。”
说着，便扔了四个出去。
又套中了两包桂花糕。
凝残月啧道：“你防水了。”
“这叫放洪。”
“哼。”
老板把套中的几样东西拿了来，打包好，赞道：“两个小姑娘当真厉害！我今儿个看来是要亏喽。”
芳希希道谢，接过袋子。
凝残月突发奇想道：“希希姐你继续扔，我去前面看看你会套中点儿什么。”
芳希希点了一下头。把剩下的一个扔了出去。
“啊呀！”
这一次……套中了……凝残月？？！
芳希希：“……”
凝残月：“……”
芳希希道：“咳咳，都玩儿完了。走吧。”抬头看天：“家主和夫人该急了。”
“哦……行吧。”
黄昏很好看。路边的白色小花也开的正好。
·
天色渐暗了。
凝府。
“哎呦喂我的老天爷呦，你们两个又跑出去疯了。”凝夫人坐在侧位上，拍腿道：“你看看，这都多晚了？和师兄弟们一起玩儿不好吗？”
凝残月道：“不好。”
凝夫人道：“你……你也就只能在我这儿耍耍嘴皮子功夫了。”说着，又指着芳希希道：“还有你，不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吗？跑丢了怎么办？”
芳希希道：“我明白。”
凝残月扫视周围，“哼”了一声：“阿娘，爹呢？”
凝夫人道：“他出去商议事情了。你甭管。”
“哼。”
凝夫人怒道：“你什么意思？！”
凝残月抱臂道：“没有别的意思。夜不归宿。”
“你？！”
芳希希上前两步，做了一辑，道：“夫人。”
凝夫人强压怒火，捂脸恼道：“走……都走！”
凝残月听了，就要把芳希希拉走：“哦。那我先回房了。”
出了主殿，芳希希道：“……你以后最好还是对夫人尊敬一些为好。”
“哼哼！她？烦死算了。”凝残月拽着芳希希的手道。
“哎……”
·
叶弦若有所思道：“看来凝家小姐和她父母相处的不太好。”
“嗯。所以，到十三岁时，出了差错。”
“哦……”
“她一直以为，我是夫人为她找来的玩伴。说难听点儿，就是侍从，比丫鬟高几个等级而已。而她，也并不知道，其实仙门世家的小姐是可以随便出门，根本用不着隐藏身份的。这个谎言，骗了她十余载。”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不当讲……可以先告诉我，造成你的魂魄不安息、成鬼的，是怨恨吗？”
沉默半晌。
叶弦汗颜，果然果然果然！还是说错话了！！
芳希希托腮，做思考状：“可能……对半儿……是因为执念吧。”
“执念？”
芳希希的眼中闪烁着几缕灿烂：“对啊。执念。”顿了一下，又苦笑道：“可惜了，我虽然被当成小姐养，但是都是表面功夫而已。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安魂礼，也没修过什么仙问过什么道——真正的大小姐还是凝残月。不然，就算再有不甘，再有执念，也终究是要干一碗孟婆汤，坠入轮回的魂魄罢了。”
叶弦站在芳希希身旁，有些凝噎。不是无语，而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
他原本以为，“鬼”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是邪恶扭曲变态人渣狡诈残忍、怨气冲天的吗？可是，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一位，也是鬼，除了芳菲一氏灭门之案，生前……好似并未做错过什么散尽天良有伤风化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又些恐怖的气氛，在看过芳希希的前半生之后，居然又有些伤感。
·
凝府。
“来，希希，试试衣服。”凝夫人好不容易把凝残月支走：“你也知道的吧？最近那条曦江越发汹涌了，估计很快就要越过我们筑起的防水堤了。”
芳希希莞尔：“嗯。我明白。我的命，是凝家给的，我的命，本就是要还给凝家的。”
叶弦和身边的抱膝的芳希希对望一眼。
凝夫人这句话在暗示着什么，不言而喻了。看来这时候，已经十六岁了。
凝夫人叹道：“你知道就好。说起来，我还真一些舍不得了，毕竟相处了十余载了。”
“夫人说是真的舍不得，不如就寻一个丫鬟来？”这时，推开门进来送喜服的丫鬟道。
叶弦心中笑道：“看来这丫鬟是新招的，估计只听着凝夫人和芳希希聊天的后半句，歪打正着。阿哈哈哈哈哈。”
果然，此话一出，芳希希和凝夫人具是一时语塞。
沉默几秒。
那丫鬟虽然不知道具体错在哪里，但好像也发现说错话了，连忙自己给自己掌嘴，恐惧道：“对不起对不起！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不该多嘴的！主子说话哪里有奴婢插嘴的份！”
凝夫人正色道：“……把衣服放下吧。”
丫鬟连忙小跑出去，关上门：“好好。奴婢这就走。”
芳希希：“……”
凝夫人莞尔：“试试吧，看看合不合身。”
“嗯。”应和着便拿起那套正红色的嫁衣进了屏风。凝夫人则坐下沏了两杯茶。
不一会儿，一个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青红色配却不显突兀，只显温婉，未上胭脂，却已经想到了是何等艳丽之姿。衣服稍微有些宽大。一张绣着木槿花纹的红盖头被芳希希攥在手中。
“……夫人，您看……如何？”芳希希抖了抖袖子。
凝夫人打量了一下，正欲张口，门又忽然打开。
凝残月头戴白纱斗笠，扑进来一把抱住芳希希，肆意绽放的白纱和端正温婉的大红的喜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问道：“娘！你干嘛？她要出嫁了吗？不知是哪个显赫世家的豪强公子敢娶我凝氏的人？”
凝夫人语塞：“怎么叫敢娶？……你……谁让你过来的？”
凝残月撅嘴道：“怎么，我在我家还不能随便走走啦？”
凝夫人莞尔：“就算这样，也要敲门。”
“……哼。所以，希希姐这是……？”
“如你所见了。”
凝残月抱的更紧了：“可是、可是她不是要陪我玩儿十年吗？还有半年呢！”
凝夫人：“……”
“咳咳，小姐，小姐。松开一点，我喘不过气了……”
凝残月连忙松手，向母亲问道：“希希姐可不可以陪我玩一辈子？”
凝夫人正色，一字一句认真的道：“不行。”
“那么，是不是她以后就要归别人家了？”
“嗯。”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
凝残月朱唇紧咬，眉头簇成一团，冲出门外：“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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