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往低处飞的鹰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白炽墟回廊——
“你怎么没去参加比武大会，”蒲菁铖皱眉，这不应该，以陆铮萧爱炫耀爱显摆的性子，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他居然没去参加。
陆铮萧却好像看透了蒲菁铖的想法，他微微一笑，笑容与往常的张狂桀骜截然不同，“蒲宗师或许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向来不会打没有胜算的仗。”
“这话是什么意思。”蒲菁铖沉下脸来，他略感不妙，这个陆铮萧，好像不太对劲。
陆铮萧轻笑一声，“我以为蒲宗师何等聪明，居然会一手策划比武大会，调虎离山，自己来各门派调查重生一事。”
蒲菁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居然···也是····”
陆铮萧起身，走到蒲菁铖面前，身躯高大如山岳，蒲菁铖站在他的阴影里，仰头对上他细长的眸子，陆铮萧笑：“对，我也回来了。”
他摇了摇手指，又踱步回去，笼罩在蒲菁铖面前的阴影慢慢散去，“那日反抗，我正与沈默蔷座下那妖王死战，不曾想昆仑山的方向光芒乍放，再一醒来，便是五年前那几日，我爹未身死，瑾瑜门未灭门，那沈魔头似乎也没暴走。”
“出于疑惑，我自去调查复生一事还有没有其他与我一样的漏网之鱼，查了许久，当初参与反抗军的那些人，好像除了我都没复生回来的。”
“这时候我就在想，先下手杀死沈默蔷，昆仑山之变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但是我仍是瑾瑜门少主，没有任何理由去谋害上林门一个籍籍无名的弟子，还是你蒲菁铖座下的大弟子。”
“那我想，就从蒲宗师入手吧，上一世曾有书籍画册记录你蒲宗师的种种事例，想当初我有多崇拜你，把你的事迹倒背如流，你也曾，是我陆铮萧敬重的对象。”
他的眸子里闪着精明的光，一字一句地复述道：
“上林公子铖及其弟子，诛九鹊，功成，民安。”
“九鹊镇一事便是我第一个入手的对象，我本想伪造一起意外，要九鹊误杀沈默蔷，弟子被修为高深的妖魔扼杀，是猎鬼界常有的事，再正常不过。作为回报，我给了他鬼头丹。”
蒲菁铖瞳孔骤缩，气极：“鬼头丹！原来是你干的！”
有的猎鬼者有别样意图，便收集万鬼魂魄炼制丹药，妖魔鬼怪吞服后可让自身修为大增，人吞服后会因此鬼化，力量异于常人，是一种极为阴毒凶蛮的丹药。
难怪他会觉得九鹊修为大增，原来是陆铮萧搞的鬼。
“你作为瑾瑜门公子，你就不怕此事暴露，坏了你瑾瑜门的名声吗？”
“此事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况且我知道宗师不会说出去，说出去对你我两人都没好处。”
陆铮萧丝毫不在意蒲菁铖气急败坏的神情，继续说道：“真正让我开始怀疑你，是那时我呆在你们歇脚的客栈，等待第二天的消息的时候，你猜，我看见了谁？”
蒲菁铖突然明白了事情原委，沉声道：“你看见了我，半夜只身一人前去九鹊庙。”
陆铮萧拊掌大笑：“没错，我当时心里奇怪得很，按理说我没有改变任何因素，可你还是提前前去九鹊庙，说明了什么？”
陆铮萧突然放低声音，话语中带了一丝得意而危险的意味：“说明问题不在我，在于你，你也是重生过来的。”
“一开始我还没有完全确定，直到上林门放出要举办比武大会的时候，我逐渐肯定自己的想法，这一世有的事情改变了，是你改变的，你想化守为攻，不得不说蒲宗师在这一点上比我勇敢得多，在众人离开掌门的时候，自己一人调查，想解开重生的谜题。”
“你要设局，那我也设局，想必你料想的是我也会去参加比武大会，不在瑾瑜门，趁此来白炽墟寻找某样东西。但是你知道嘛？从你踏进白炽墟的那一刻起，你的一举一动，皆在我陆铮萧的掌控之中。”
陆铮萧得意地笑：“你刚刚救下的那个炉鼎，也是我要白炽商会的人临时安插上去的，因为我想，心地善良的蒲宗师不会就这么看一个可怜的弱女子如此惨遭□□践踏。”
“蒲宗师，你还真是好心肠啊，对谁都是好心肠，偏偏除了对你自己。”
蒲菁铖脸色惨白，脸上的面具也遮掩不住他的惊疑不定。
“我请宗师来，倒也不是别的事，宗师不用紧张。”陆铮萧坐回了座位，“更何况，蒲宗师教导我三弟多年，是他恩师，我又怎么能对您不敬呢？”
这个男人看似安分的皮囊下，隐藏着他的狼子野心，还有一身野蛮。蒲菁铖不曾记得上一世的陆铮萧的戾气如此深重，想来一世的家庭破碎，父亲身死，生灵涂炭，已经让他对沈懿恨之入骨了。
“我今天设局请您来，是想让宗师给我个答案，”陆铮萧将手指交叉，逐渐显露他的狼性。
“上一世您没给我准确的答案，现在考虑了一世，这答案，也该明确了吧。”
他收起和善的笑，威胁似的眯了眯眼，像是野狼紧盯着猎物终于忍不住露出自己锋利的獠牙：“杀他，还是不杀？”
相比白炽墟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上林门比武大会战意正酣。
陆藏远没有想到这女修功夫了得，拳脚功夫虽力道不如他，但胜在敏捷。陆藏在男修群体中个头较小，因此活动极为敏捷，但遇到比自己活动更加娇小且敏捷的女修，竟有些招架不住。
往日都是他叫人眼花缭乱、措手不及，哪有现在他狼狈闪避的模样。戚墨杉的面孔总是在他面前一闪即过，陆藏暗叫不好，向后猛地一撤拉开距离，掏出玄铁珠，灌入灵力，须臾间数十根真腾空而起，冲戚墨杉刺去，戚墨杉拔剑弹飞先前的几根针，但针的数量太多，难免有一两根针刺入肌肤。
戚墨杉吃痛皱眉，左臂被密密麻麻扎了五六根针，更要命的是，陆藏照着穴位刺的针，也不知他刺中了哪里，戚墨杉的左臂有些提不起来。
陆藏沉住气，两指调动灵流托起飞散的玄铁针，再度向戚墨杉刺去，当然他收了力，又不是斩杀妖魔，没必要动杀招。
戚墨杉一时间在飞来的玄铁针里脱不开身，这针实在难缠，几乎形成呼啸生风的壁垒，如果不打断他根本就离不开这针围成的壁垒。她无意中退后几步，敏锐地察觉有几根针跟不上来，也就是说，这是由距离限制的，她又试着退后几步，果不其然，又有几根针掉在地上。
陆藏急了，她大概要发现玄铁针没法飞太远的秘密了。他向前奔了几步，掏出大把暗器，匕首、飞镖无所不用，戚墨杉身法诡异，暗器几乎都被她躲掉，突然之间，戚墨杉消失在他面前。
陆藏心里一空，下意识抬头望去，戚墨杉跳到半空高举佩剑，“你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分神扔你那暗器。”
陆藏连忙要收回针和暗器要抵挡，但是已然来不及，戚墨杉手中的剑飞速劈下来，“嘭”地一声砸落在地，烟尘四起。
陆藏脸上滴下一滴冷汗，她的速度是在太快了，根本来不及闪避，如果这是实战，恐怕他早死于她手。
戚墨杉收剑，向陆藏行了一礼，“失礼了。”
陆藏叫住她：“你实话告诉我，你的实力，在我大哥之上还是之下？”
戚墨杉橙金的眼睛盯着这位三公子，摇了摇头：“自然比不上大公子。”然后沉默着走下台去。
陆藏低下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他的眼。
沈懿和重华趴在擂台边，小心翼翼地叫：“师弟。”“陆师弟。”“陆藏。”
重华最后甜腻腻地叫他：“小藏藏？”
陆藏沉下脸，推开他们，兀自跑到弟子宿舍那边，沈懿要叫住他，却被下一场比赛的通知拦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陆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潮汹涌之中。
重华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宽心：“师兄你去比赛，我去找他。”“好。”
重华顺着陆藏离开的方向找去，穿过苍翠的竹林，竹子因为秋日的来临，颜色变得苍白，重华终于在弟子宿舍旁边的荷花塘边找到了他。
陆藏正蜷缩在石板桥的一个石墩旁边，看着池塘里的枯荷发愣。
重华走过去，一屁股坐在陆藏旁边，差点坐在陆藏手上。陆藏虽没抬头，但没好气地问：“你怎么来了，你没有比赛吗？”
重华挠了挠头，憨笑道：“师兄他还有比赛，我今天的赛程都完事儿了，来看看你。”
“我没事儿，只是心里不太舒服。”
重华：“怎么不舒服，需要我给你配药吗？”
陆藏无语，他现在没有心情跟重华插科打诨，“不是身体上的不舒服，只是这儿。”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这里好像有什么消失了，让他现在空虚茫然。
重华即使再粗神经，他也明白，戚墨杉打败的不只是陆藏这个人，还打散了他的一身傲气，陆藏从前虽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旁人都能看出来他骨子里的傲。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背景，但是他背上负担的一定很重，重到他把修炼看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把自己推高到一个高台上，自我陶醉、自我麻痹，当他再想低头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重华这般想着，一手揽过陆藏，神叨叨地跟他讲：“师哥给你讲个故事，这是很久之前，我爹给我讲的，虽然糟老头子呆得分不清好与坏，但他这个故事编的很高明。”
陆藏想推开他，但看他陷入回忆，又不禁闭上嘴，垂着眼听他讲：
“很久以前有一只小鹰，他的妈妈告诉它，作为鹰它本就该往高处飞，可是小鹰才多点儿啊，怎么可能扑棱着他的翅膀飞向几千米、几万米的高空呢？
但是他看翱翔在天空中的老鹰，他也想去高空，他一次又一次地爬上高的树，高的山崖，试图早早飞上天空，成为老鹰们眼中的天才，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很小很小，每一次都几乎摔得骨头要断了。
直到有一天，他似乎看清了自己不可能成为那种万里挑一的天才，从此，他就一直在低空生活。”
陆藏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讲完了？”
“完了。”
陆藏黑着脸：“你这算哪门子故事？”他知道重华是想安慰他，是想用故事来勉励他，但是，好歹用一个好一点的结尾啊？
“这是我那个老子在我小时候讲的故事，我当时听得好认真的，虽然还是不明白他想跟我说什么，但是现在，我多少算是明白那个呆老头想说的是什么了。”
陆藏斜眼看他：“想说什么？好高骛远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呆子。”重华摁住他的头，差点让陆藏掉进秋日冰冷的池水里。
“明明低处的水草和食物更丰美啊，飞得那么高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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