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予你欢喜（5）
楚曦的眼中浮现泪光，她原本便生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平时为严肃而刻意收敛的多情之意在此时自然而然的流露，显得她的话语也真切了几分。
“公主，变卖赏赐实属并非我本意，我于几日前在乐坊瞧见此人，那时他正因不愿以色事人而被掌事与伙计殴打，我于心不忍，散尽家财将他救回。”
楚曦的言辞客气，说到激动处还以袖掩面，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纵使我散尽家财将人救下，可他身受重伤双目失明，面对着性命垂危的苦难之人，我双手空空无能为力，但要我放弃一条人命，我做不到。忠与义终究是无法两全，我只好忍痛割爱，将公主赐予的簪子送进当铺。”
“是因我知道，公主是如何善良与仁慈，那一刻就算是换成您，也会做出与我相同的选择的！”
她深深望着穆筝热泪盈于眼眶，动容道，“对吗？”
穆筝的心骤然收缩，在这样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面前，她回想起自己刚刚是如何以咄咄逼人的态度站在这里，逼问他，质疑他。
而楚夕这般赤诚刚烈的性情，在她的一声声逼问下万般无奈说出缘由，铁骨铮铮的男儿却在此刻动容落下了泪来。
这一瞬穆筝感到万分羞愧，她怎么能够怀疑楚夕的为人！
沈临安手扶长柱站在她的身后，闻言怔愣良久。
若楚曦当真身为安国之将，纵使知晓他敌国身份还是义无反顾的将自己留下，且为救自己竟背负了如此的罪责。
那日她拿着沉甸甸的银子而归，声音是如何的欣喜，讲述着终于有银两能够医治他的眼盲之症。
隐瞒下所有的不易与危机，一步行错则是死路。
而他却不断怀疑钱财的来处。
“她是如此的好。”
“他是如此的好。”
两个人面对楚曦，心中皆是万般滋味。
楚曦在意识中求夸奖的问道，“怎么样！我这个表现就算是颁个奥斯卡影后也是绰绰有余了吧！”
系统看着眼前对楚曦流露出自责与懊恼的两个人，实在想抓住他们的肩膀疯狂摇晃，“给我醒一醒！她的演技是多么的拙劣啊！拙劣啊！”
你们要不要这么单纯好骗！
穆筝绞着手指，愧疚道，“是我错怪你了······”
系统怒吼，“不！你没有！她就是蔑视王恩！”
“我原本是想待日后集齐银两第一时间便将簪子赎回！”楚曦一甩衣袍扭过脸，言辞悲切，“唉！怎料公主却······”
穆筝越发内疚起来，急忙将簪子塞回她的手中，“你拿着！日后无论有何困难便同我讲！本公主定会倾力相助！”
系统：“得，还反手被套路了一波赏赐。”
楚曦虽是如愿逃脱了罪罚，但故事的走向却渐渐摆脱了她的控制。
穆筝与沈临安似乎是在上一次的相遇中冥冥产生了什么神奇的牵绊。
分明只是一眼，却引得堂堂公主每日跑到楚府来寻他。他们谈词作赋，风花雪月，说得尽是一些楚曦根本听不懂的言辞。
楚曦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或许本就该如此，她心思粗糙不识情趣，甚至需要沈临安这名病患照料自己。
而穆筝不同，她与沈临安才是一个世界的人，锦衣玉食，不食人间烟火。
望着庭院下的两人，沈临安手抚长琴，不过拨弄几下，悠扬的曲调便远远的传进她的耳中。
穆筝随着琴调而舞，舞姿曼妙如燕，水袖甩动，在空中荡漾着涟漪，公子弹琴，少女起舞，他们之间仿佛形成了一个旁人无法打破的结界，楚曦只能如此远远看着。
按照故事的主线，他们佳偶天成一对璧人。
眼下的匆匆几月只是她盗贼一般偷来的时光罢了。
她的眼眶莫名的干涩，转身离去。
第二日，穆筝唤来了侍从将府中的鱼都打捞出来，放进了许多的锦鲤。
穆筝站在沈临安的身侧看着她，笑容明媚，“楚将军，你瞧这锦鲤可否好看？”
“这可是本公主辛辛苦苦叫人寻来整个安国中最漂亮的锦鲤。不知有多么金贵呢。”
楚曦看着池中欢脱成群的锦鲤，花纹分布均匀，颜色浓郁鲜艳，红如血色，白如棉纯，纵使不懂她也能看得出这池中的锦鲤体型品相皆是上品。
大概便是沈临安从前心心念念的景色吧。
她笑笑，“好看是固然的，不过天气渐冷，只怕它们难以过冬。”
穆筝无所谓的耸耸肩，“死了便再换上一批就是。将军不必过虑。”
楚曦不再说话，她此刻与听见沈临安府中养鹿的心情别无其二，富贵人家的生活，她不懂。
“楚将军心底良善，爱惜生灵。”沈临安忽然开口，华丽的声线落入楚曦的耳中却莫名的刺耳。
他叫她，楚将军。
从前他总是带着些许无奈的温柔唤她姑娘。
姑娘，小心台阶。
姑娘今日归来迟了些许，我特地在此等候。
楚曦微怔，很快点头称是。“公主将它们放在这里，臣即不懂欣赏也无法照料。”
穆筝看向沈临安，笑道，“无事，沈公子已经答应过我，他会照料它们。”
回房的路上，楚曦在意识内抱住辣鸡痛哭流涕，“你瞧瞧，他们才认识了不过几日就已经如此亲密无间了，这显得我这几个月的悉心照料格外的心酸啊！”
系统努力从怀抱中挣扎着露出脑袋，安慰道，“虽然是将人照顾瞎了，但以你的能力来说的确是尽力了······”
楚曦听完，哭得更大声了。“呜呜······我这么笨，难怪沈临安会不喜欢我······”
“也不是这样说的······”
楚曦满眼期待地看着它，“难道我有什么穆筝不具备的优点吗？”
“呃···”系统，“你待我思考片刻···”
是夜，楚曦提着两条从池中被捞出的鲫鱼来到后院的树下，生起了火堆。
她随意捡起两根树杈将鱼串了起来，待火烧旺后把鱼架在了火堆上。
火光笼罩下，她不断翻动着鱼避免被烧糊。
“可怜你们跟了我这样久，却沦落到如此的下场。”她叹气。
“不过，我一开始养你的目的也不算纯粹。毕竟我也是熟读鲫鱼的十八种烹饪方法的人。”她拿出身侧自制的各式调料撒在鱼身上。
“但是你们也不算冤枉。”她继续自言自语道，“谁让你生得没有锦鲤精致好看，灰突突的，怎么看都不讨喜。”
她好似在说树杈上的鱼，又好像是在说自己。
月色朦胧映照，寂静的夜色下唯有火光明亮，橘红的暖意将她层层包围。
“下辈子做条锦鲤吧。既可以美丽又可以生活在漂亮而清澈的水池中，不必为了讨一口吃食而与他人争斗，也不必沦为人们餐桌上的美味。”
她吸吸鼻子，香气扑鼻，“不过！我还是会珍惜你的！每一口我都会认真品尝的！”
“姑娘？”
沈临安的声音撞破了寂静的夜色。
楚曦扭头望去，浅淡的星空下，少年一身狐裘缓步走向她的方向，他手中的灯笼照映出绝色的容颜。
不知为何，楚曦的鼻子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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