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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怕他是鬼变的


杨灵性情孤僻,几乎不同女的说话,而且同女的说话要脸红。偶尔对同组两个女生说一两句话,她俩背后就要议论小半天,说真是金口难开啊!他下乡不久就害场大病,在黑屋子里躺了半个月,大家进进出出照料他。灯光下他柔软如女性的体态,病恹恹失去血色的脸容,长而光滑前端略带钩状的鼻子,还有那双长而瘦削的白手,总要吸引两个姑娘在床边多逗留会儿。也不知为了啥,他一副瘦弱腼腆的样子,但夏梦蝶和水秀私下摆谈,都认为他心胸狭窄,手有点毒。是表情冷淡的人多半手毒吧?是他长了那副带点鹰钩的鼻子吧?是那回在龙井边他冷静地连续击中了蛇头吧?是她俩亲眼见他用弹弓把一只美丽的点水雀儿打死在水面上吧?是有次他在林边发现一些五颜六色的蘑菇,陈闻道笑说那全是有毒的,他就一语不发地用脚把这些漂亮蘑菇踢得稀烂吧?噢,这个杨灵,他平素的神情举止已足使两个姑娘感到不安了,更何况他还有些异于常人处。

        他动作轻捷而又悄无声息,尤其是走路的步子轻悄,几乎没有声响。水秀悄悄对夏梦蝶说:“他莫不是鬼变的?”留心看他在太阳下有没有影子,结果有。这使得两个姑娘在闺阁中丝毫不敢疏忽,脱换衣裳,或在床上随便躺下,必先掩上门;大热天午睡也不好敞着门透个风儿,担心杨灵会从门口走过,你事先根本听不到楼梯楼板吱扭吱扭发响。

        他的双眼会像猫那样发亮,这是水秀偶然发现的。那晚上风吹灭了水秀手上的油灯,水秀去摸灶台上的火柴时,瞥见他的两个瞳仁是绿的,淡淡地发亮。她手上的灯因而滑落了,杨灵却在灯掉下时把它接住了,而且油没有溅出来。事后她偷偷告诉了夏梦蝶,夏梦蝶又告诉陈闻道,陈闻道笑谓这是水秀的幻觉。但杨灵的眼睛能在暗处看见东西,这却是明摆着的事实。陈闻道的眼镜在黑屋子里经常搁不见,找眼镜是杨灵包下来的任务。

        因杨灵说话细声,所以水秀也习惯了将高嗓门收细了同他说话,谁不知道水秀在公社书记社长面前说话都是这副高嗓门呢!夏梦蝶对杨灵不大理睬,这样从心理上报复他对待姑娘的冷漠神气。可她吃饭时爱与杨灵对着坐,时不时瞟一眼他那好看的鼻子和垂下的双眼皮儿。她晓得他是因她的目光才搭拉下眼皮的,就故意不断地这样看他,使他的头一直抬不起来。她这样做的兴趣很浓,但过后又有一种怅惘的感觉。闲暇时她问自己为何要这样看着他,问到自己答不上来的时候,不禁会脸红。只有想到自己比他大两岁,是大姐姐时,心才平静了。

        杨灵像这样一无所长,绣花枕头一个,甚至连绣花枕头也谈不上,毫无阳刚之气,暗恋着他的美女还有另一组的单爱鹃。夏梦蝶丰满白皙又轻盈婀娜,别说矛盾她给人的感觉就如此。单爱鹃眉眼飞灵,嘴若含丹,身段柔韧凹凸有致,十里八乡知妹中与夏梦蝶双峰并秀两水潺湲。恨不得就此与他粘在一起的还有生产队长女儿长相乖巧打扮尽量向知青靠拢的淘气包福娟。

        组上男生还有陈闻道和柳石。陈闻道下乡前是大学研究生,后又在社会上混过,文也文得,武也武得,是三人中的主心骨。

        柳石性情随和,喜欢说笑,无论和谁都打得拢堆。笑时露出一口白净整齐的牙齿,右颊上跳着个圆酒窝儿,还带点滑稽相。男生中他最勤快,组上的重活多由他干,水秀煮饭,他也帮着烧火、淘菜,打下手。但他时而又很暴躁,会突如其来地发火,大叫一声,立眉瞪眼,像要吃人。水秀对他说句玩笑话,或者骂他,他有时咧嘴笑,有时却又挥动老拳,就凭他一时的情绪,兴之所好。

        有回水秀晾在走廊上的几样内衣被风吹落,水秀下楼去拾,见柳石已拾起来拿在手里。水秀觉得不好意思,说道:“呸,谁请你拾了?不要脸!”他先是一愣,后又一笑,走了。

        又有一次,包括妇女队长魏明芳在内的一群姑娘媳妇在阁楼上玩耍。魏明芳笑嘻嘻对夏梦蝶道:“她们是专门来看那样东西的,嘻嘻,你们这回跑不脱了,拿给她们看吧!”原来昨天在苞谷林里,这群姑娘媳妇拉着要看夏梦蝶和水秀的胸罩,把苞谷都撞倒了一片,结果还是被她俩挣脱跑了。此时夏梦蝶就从枕下取出个白色的胸罩,姑娘媳妇们夺来夺去的看。有的笑道:“稀罕,连金银河的大百货商店都没见过。”有的说:“羞,这种东西咋会放在柜台卖!”有的又反问:“如果不在柜台卖,那她们从哪里买的?”都要学着做,或托她们往省城买。福秀吃吃笑着,说戴上是啥样儿嘛,要看夏梦蝶的身上。夏梦蝶忙指了指水秀,姑娘媳妇们就嘻嘻哈哈地围着水秀,解开她的上衣,看了一会。后来又有人说:“哎,那件麻烦事儿来了,听说你们也不用草灰呀?”原来这里妇女经期都是用布包着草灰使用。夏梦蝶和水秀遂又取出卫生带,大家传观。看后又对水秀提要求:“怎么个戴法,我们看看你身上的!”水秀急着说又没来例假,看什么呀!才罢了。柳石最爱凑热闹,在下面听见笑声不断,走上来看。在门口才露出半张脸,屋里就起哄,把他赶下去了。柳石什么也没看着,有些莫名其妙,脸倒红了。人散之后,水秀下来了,又骂他一句:“羞,二流子!”结果被他一拳打在腮帮上,脸肿起半边。闹着要到公社去告他,他越发逞威了,说你告了我更要打!水秀没奈何,躲在楼上伤伤心心哭了一场。夏梦蝶督着要柳石去道歉,他反朝夏梦蝶吹胡子瞪眼睛,说:“道歉个球!”气得夏梦蝶也差点哭了。

        哪知此后不久水秀自己倒做了件难堪的事情,她简直要羞死。这天逢场,水秀头天就和杨灵、柳石约好一同去赶清庙。上午太阳老高了,二人还睡着,水秀就跨进黑屋子,嚷道:“喂,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呀!”手把柳石被子一掀。岂料这柳石脱得精光,赤条条像根黑泥鳅似的躺着,太阳正爬上小窗外的院墙,一日里转瞬即逝的那线阳光刚好射进来,照在柳石的肚皮上。柳石“哇”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是怪里怪气。水秀转身冲出黑屋子,茫然地呆了一会,只觉得血液上涌,头昏脑胀,几乎要晕倒。跑进厨房,双手捂着发烫的脸,伏在饭桌子上。

        原来当地习惯,无论男女老幼,一年四季都兴光身子睡觉。这可能和不兴穿内衣内裤有关系,人们春夏秋天都是单衣单裤,冬天再加件棉袄,下面还是单裤,这样晚上裸睡乃是必然。一些知哥也学着这种睡法,觉得很惬意呢,还觉得反比穿衣睡觉暖和。而知妹对此种习俗多半不知道。

        水秀在厨房待了会儿,又跑上楼去在床上趴着,羞愧得用手揪住自己头发,又用指甲掐自己的脸。这一天她就没有下楼,对夏梦蝶说感冒了,发烧。第二天才勉强与柳石打照面,偷觑对方表情并无鄙视嘲弄自己的神气,一样笑嘻嘻的,目光却避免碰她,她遂放心。而杨灵还是那副冷面孔,水秀根本猜不透那一幕他见到没有,知不知道。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水秀同柳石的关系变得风平浪静。偶有争执,只要柳石一瞪眼,她的眼皮儿就会慢慢垂下来。这样过久了,夏梦蝶就有些察觉,取笑说:“哟,秀秀变温柔了,说话的声音也细了,更好听了。”同是姑娘家,以已之心度人之心,她还以为这是水秀的春心萌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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