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杜鹃海子

杨灵和韩大胡子直睡到日头老高才起来。屋里空空的，女主人坐在门口纺线。

        蒋猴子和阿果一起进来，叫他俩出去玩。阿果换了条新百褶裙，上面有黑红白蓝四条鲜艳的彩杠。胸前戴根珍珠项练，颈侧佩一块百叶窗形的银牌，黑头帕上压了串红木珠子，看去比昨天更漂亮。杨灵目光落在项练上，心想是蒋猴子花几角钱买的吧，并未在意。杨灵见尔古在菜园挖地，就推说脚痛，不想走远，朝蒋猴子丢个眼色。蒋猴子会意，就和阿果带韩大胡子走了。

        杨灵本来的打算，是先找个借口把吨半谷种寄放在这里，今后视情况再来播种。因现在既然阿果都叫他恩人，干爹，就觉得不如把事情对尔古公开说了。便走过去招呼尔古，在地边坐下，将自己到此的目的，以及吨半谷的来龙去脉都说了。随后又进屋去，解开羊皮口袋给尔古看稻种。尔古见这稻种，好大的颗粒，咬破了看米粒儿，白生生的，亮莹莹的，不禁连声赞好。对他将吨半谷存放在这里也好，播种也好，都满口答应。

        杨灵又道：“这里从地理位置看，是高寒地区，你们传统也不兴种稻，但是这里有丰富的地热，从气候条件看完全可以种稻。水田可以造嘛，主要是技术，有我呢！这样，你们今后就能吃自己种的白米了。”

        他们便去踏看造田的地块和水源。这是个小盆地，由于气候温暖，周围山岭都是绿色，只在峰顶戴了一圈白帽子。小盆地内到处流水淙淙，从地下冒出的小溪都蒙着白雾，水是热的。众小溪手拉着手，雾气也揉成一片，升上去，聚成一团团的云。再往高处又淡了，被风吹出一块湛蓝的天空。有几处雾中透出了粉红嫩绿，慢慢的浸润开，又被一阵浓雾淹没了，过会儿才又撩开面纱，竟是灿然开放的桃花、迎春花。杨灵感到身心轻盈舒畅，遂张开双臂自在地呼吸着。

        但盆地土质却很瘦薄，而且遍地是石头。手掌大一块块的土地，有的夹在石缝中，有的巴在石头上。石块堆成石山、石林，其间伴生着小树，尤多桃李和常绿阔叶的棕榈树，看去像花园，又比花园自在辽阔，多了野趣。

        因这里遍地温泉，洗脸洗衣成了易事、乐事，所以居民不像别处山民那样脏，穿得都比较干净。虽然生活清苦，但姑娘们的皮肤都有水色。所遇见的人都高兴地和他们招呼。杨灵诧异这里年轻姑娘的表情与男人不同，不象男人那样乐天开朗，而是很平静的，每次笑容在脸上停留的时间很短暂。他想可能是这里女人的心较之男子细腻深沉，或因幻觉，或有神示，使她们心里存有一个大千世界，故对于生存其中的环境就较为冷漠了吧。

        他俩好容易才选中了一块面积大，土质较好，又易于灌溉的地，却是别人家的。两人就站在那里议论如何用尔古家的地去交换，或者买过来，又如何改地造田。

        接连两天不断有村民来邀他们去作客，这家出那家进，走了十来户人家，吃得泻肚。始知这里除彝胞外还有汉人，乃是过去被尔古父亲等所抓的“娃子”——彝族称家奴为“娃子”，如今都平等了——所以这里汉话也行得通。每晚上野外都燃起篝火，全村男女在这里翩翩起舞，大家又唱又跳，热闹非凡。

        阿果的歌喉甜润，舞姿婀娜，韩大胡子也会跳少数民族舞，他与阿果合跳，博得一阵阵喝彩声。头次篝火晚会回来之后，韩大胡子就说阿果唱歌跳舞都不错，模样也俊，完全可以到县文工团去。蒋猴子得意地说：“莫说县文工团，她到省歌舞团都有资格！”又叹息道：“可惜没有门路，现在而今，没门路办不成事。”

        韩大胡子沉吟片刻，便说：“县上我倒有个熟人，我可以给他写张条子，试试看。”蒋猴子请他马上写条子，他推说不忙。杨灵暗想他这是在耍花招，要稳住尔古和蒋猴子，使自己孤掌难鸣，于是也尽量显得随便自然，好象心中全无芥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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