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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只见房间的内室里面,白嘉年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寝衣,倒在了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双眉紧皱。

        “嘉年,白嘉年,你怎么了?!”

        苏问筠跑了过去,伸出手去扶住他,结果刚一碰到他的身体,就感觉到了一股滚烫的热意。

        他似乎在发烧。

        “快,快去叫大夫!”

        苏问筠立刻吩咐新竹,新竹没敢跟着进主子的内室,只在外面隔着珠帘略略瞧见了一点情形,看到白嘉年倒在床上,听见苏问筠焦急的声音,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煞时一变,立刻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然而,她才刚迈开一步,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就突然响起。

        “别,别去。”

        苏问筠一听到这个声音,瞬间惊喜起来,她连忙低下头看去,就见白嘉年勉强地睁开了双眼,似乎有些费力,并没有完全睁开,但是这也足以让她开心了。

        她赶忙问道:“嘉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竟然倒在了床上。”

        白嘉年却不理会她,而是重复道:“别……别去,叫她、叫她回来。”

        他实在是太虚弱了,以至于声音十分微弱,彷佛气音一般。

        苏问筠没有听清,便低头,靠近他唇边,问道:“你说什么?”

        白嘉年似乎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勉强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向已经远去的新竹,强撑着说道:“叫她回来……”

        这回苏问筠总算是听清了,可是眉头却皱起来了,“你生病了,她是去给你请大夫去了,你病成这样,得好好看大夫才行!”

        “不。”

        白嘉年的手艰难挪动,终于摸到了苏问筠的衣角,他紧紧攥住,扯动,指节分明,筋骨突出,态度很坚定,“不看,不!”

        苏问筠拧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但是瞧着白嘉年倔强的眉眼,只怕是大夫来了,也拿他没辙,总要他心甘情愿才能看诊吧。

        于是只能叹了一口气,应道:“好,都依你。”

        听到她应允了,白嘉年紧攥的手才微微松了些许,却还没有完全松口气,而是紧紧盯着她,似乎怕她敷衍他一样。

        苏问筠无奈,只能朝外高声叫道:“新竹,回来!”

        幸好新竹还没走远,刚走到院门口,就被苏问筠叫住了,她停下脚步回头,满眼的疑惑,问道:“少夫人,怎么了?”

        苏问筠却没解释,只让她在门外守着就是了。

        等做完这一切,白嘉年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同时,全身的力气和精力也都没了。

        若是往常,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苏问筠靠近他三尺之内的,更别说现在,她就离自己不到一指的距离,近到能闻到她因为匆匆赶过来,而沾染的清冽新雪的味道。

        让他的脑子骤然清明,却又因为她身上的熏香带来的暖意,朦胧迷糊起来,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尤其是,他在苏问筠的眼底,瞧见了一抹真切的担忧,不带有任何利益色彩。

        “是真的么?”

        他忽然陷入了一团迷雾中,不自觉喃喃出声,声音极为微弱,甚至看不出嘴唇动了。

        苏问筠吩咐完新竹之后,便又低头看向了白嘉年,正好错过了他那句问话。

        “好了,新竹回来了,你可以放心了。”

        现在天气冷,虽然房间内烧了地龙,但是门确实打开的,冷风灌了进来,夹杂着霜雪的寒意,连穿着整齐的苏问筠都被冻得一激灵。

        瞧着只穿着一件单薄寝衣的白嘉年,她立刻心疼了。

        “昨儿才刚夸了侍书是你身边第一得力的人,没想到今天就拉跨了,这大冷天的,他跑哪里去了?连主子发烧受冻都不管了,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地替你教训教训他!”

        苏问筠说着吩咐新竹关门,然后一边去扶白嘉年,一边想将床上的被子扯过来给白嘉年盖上。

        可是,就在她动作时,就在白嘉年想脱口而出阻止时,苏问筠却看到了让她震惊的一幕,动作顿在当场,眼眸微微睁大,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很快,那抹不可思议就变成了腾升而起的熊熊怒火,点燃了双目,“怎么回事,谁干的,他怎么敢!”

        白嘉年右边一小半的身体隐藏在被子之下,因着苏问筠拖动被子的动作,暴露了出来。

        只见他右边衣衫半解,露出了半边肩背,在那肩背之上,伤痕纵横交错,有些已经结疤,有些却是新伤,还渗透着血迹,染红了白衣。

        苏问筠可以看见,部分渗血的伤口,不知是不是因为主人的粗心,竟然有些发炎化脓了。

        怪不得白嘉年会发烧晕倒,原来是因为这些么?

        她眼中夹杂着怒火和疼惜,咬牙切齿,在安静的室内回响,十分的清晰,似乎能钻进人心底里。

        白嘉年即使已经虚弱不堪,意识却还在。

        闻言,他忽然扫了苏问筠一眼,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的在关心他。

        可是,当他看进那个人的眼底时,却找不到一丝虚伪,一丝都没有。

        竟然是真的?

        不,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真的关心他?

        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定是他在做梦。

        他重新闭上了双眼,用力摇了摇头,再次睁开眼看去时,那人却依然还在,关心也毫无消退的痕迹。

        白嘉年不知为何,心里的那根弦忽然就动了一下。

        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寒风顺着窗户缝隙吹了进来,冷得白嘉年已经有些松动的内心,忽然再次冷硬了起来。

        白嘉年,你在做什么?

        这么久了,你还看不清么,还在抱什么期待!

        别忘了你父亲是怎么被骗的?

        “嘉年,嘉年,你怎么了?不行,你必须要看大夫,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就在白嘉年沉浸在自我唾弃中时,耳畔传来苏问筠轻柔关切的声音,似融融春风,化解这他冰封的心田。

        白嘉年却再也听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听了,忽然睁眼,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将苏问筠推开了。

        “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也不稀罕你的关心!”

        苏问筠一时不妨,被推了一个踉跄,正懵圈呢,抬头一看,却见白嘉年红着双眼,染红了眼周,似灼灼红莲,将那张惨白的脸颊映衬的瞩目震撼起来。

        他的眼中,似倔强,似抗拒,似唾弃,似虚弱,就像一个虚弱到极点的刺猬一样。

        明明自己快不行了,快还是竖起全身的尖刺,不肯让苏问筠靠近分毫。

        瞧着他这般模样,苏问筠方才还想要说出的话,忽然说不出了,她嗫嚅了两下,却不知该说什么。

        两两相望,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一人倔强竖起高墙,一人踌躇不知所措。

        正在这怪异的气氛里,忽然,门外传来了一丝动静,似乎有人匆忙赶来,紧接着,门被打开。

        “少夫人?”

        是侍书?

        侍书正疑惑着,忽然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白嘉年,瞬间将那点疑惑抛之脑后,立刻小跑赶了过来,连手中的小食盒都忘了放下。

        瞧见了白嘉年的状况之后,他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神色焦急道:“公子,你又发热了?奴去给你拿药。”

        紧接着,他便立刻跑去旁边的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了一个白瓷瓶,倒了一粒出来,喂给了白嘉年,又端了一杯茶水来,让他喝了送药下去。

        这一通操作下来,有条不紊,显然是经常这么做,才能达到这么熟练的地步。

        侍书见他吃完了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却也看到了他半松开的衣服,立刻皱眉,带着疼惜和责怪道:“公子,你怎么又自己上药了,奴不是说过,等奴来么?”

        白嘉年在见到侍书之后,身体也放松了下来,软软地靠在侍书怀里,听着他这些略有僭越的话,却毫无责怪之意,反而不甚在意道:“我自己也可以,不用你来。”

        侍书知道自家公子的倔强,身上的伤,除非后背自己上不到的地方,否则,绝不假手于人,虽然无奈,却也没有再开口。

        他转头,瞧见了立在一旁的少夫人,见她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可是却在原地踯躅,似乎并不敢上前一步,再瞧着自家公子虽然放松,却依旧能感觉到紧绷的身体,心头便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想先哄着自己公子休息,然后再向苏问筠解释原因。

        谁知白嘉年却十分倔强,“不行,这两日铺子里已经积了许多事,若是再不去,恐怕会出什么问题,我吃了药,在马车上休息片刻也使得。侍书,替我更衣吧。”

        “公子……”

        侍书还想再劝,却被白嘉年打断了。

        “无需多言,我意已决。”

        白嘉年撑着身体就要起身,可是才刚动一下,头便晕晕乎乎起来,又往后跌了回去,苏问筠瞧着,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走上前来。

        “侍书说得对,你现在都这样了,还管什么铺子,好好休息才是正理。”

        苏问筠扶着白嘉年的身体,不顾他的抗拒,强硬地将他塞到了被子里,边塞边掖紧被角,将白嘉年裹得跟个蚕蛹一样。

        白嘉年想要挣扎,可哪里是她的对手,只能被她按在被窝里,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他低吼道:“苏问筠,你放开我!”

        苏问筠却乐了,“那药效果真不错,才刚吃下去,都有力气吼我了。不过,我是不会放的。”

        白嘉年被她调侃了一番,瞪着双眼看她,眼神像是要喷火一般,脸色十分不好看。

        苏问筠却脸皮厚得很,十分理直气壮,并且还在旁边继续念叨:“你是白家的掌权人,又不是伙计账房,只需要吩咐几句,让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何必事必躬亲,知不知道诸葛亮是怎么死的,就是过劳死的!你难不成也想跟他一样,啊不,甚至比他更早,来个英年早逝?这我可不同意啊,我可不想守活寡!”

        白嘉年并不知道诸葛亮是谁,不过并不妨碍他听懂其他,一时间又羞又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跟个彩灯一样,苏问筠瞧着有趣,嘴角不□□露出一丝笑意。

        “你可别以为我说的是吓唬你的,我之前看过一本书叫做《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我觉得很有道理。只不过是休息个两三天,能出什么事,若是出事了,便证明那些人都是些尸位素餐的,辞了也不足为惜。顺便还能检测出白家铺子的漏洞,可不就是一举两得。”

        苏问筠虽然有些不着调了一点,可是这句话却还算有点道理,白嘉年并不是那种只会使小性子的人。

        所以,闻言之后,他的脸色便和缓了下来,旁边的侍书瞧着,也连忙劝道:“公子,少夫人说得对啊,不过是一两天不去,能出什么事,若是您不放心,奴便替您去一趟,看着他们如何?”

        在两人的软磨硬泡之下,白嘉年总算是松口了。

        正当两个人开心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苏问筠听到了那些熟悉的声音,突然间眉头便皱了起来。

        只因为——

        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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