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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周白二人完全没想到公主亲临,连忙行礼,将她迎进来。

        元令霜走进房间,摘下帷帽递给宫女,又看到他们的棋盘,道:“看来扰了你们切磋了。”

        白望诚笑道:“我们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不过是闲来打发时间,谈不上切磋。”

        周谨年却不说话,他还在惊讶中。元月十五夜里见过一面,如今在末春午后,天朗日清,公主的容貌看着更清楚了,已然是少女模样。

        元令霜这会儿心情很是舒畅。

        她选择在仙居馆独居,就是为了能行动方便些。她说是看看表哥有没有好好用功,并不全是玩笑话。虽然离应试还有半年,但有些事,该早些准备了

        白望诚收起棋盘,请公主上座,又问:“公主喝什么茶?”

        元令霜道:“不必劳烦府上,我这个宫女很会煮茶,今日大家尝尝她的手艺。”她指了指宫女桃叶。虽是临时出宫,但依然带了茶器和茶叶来,茶叶是紫笋茶,宫中今年刚到的贡茶。

        白望诚知道,这是公主的讲究,不用外面人的茶具,但话说得圆融,显出好气度。

        干说话没趣,元令霜让白望诚拿了双陆出来,边玩边说话。她,李菱歌,白望诚,周谨年四个人,靠在桌边,轮流玩双陆牌。

        李菱歌摇骰子的时候,白望诚只是盯着桌子,并不看她的手。李菱歌倒比他坦然些,闲闲问起洛州的亲友如何。

        白望诚说,洛州齐王府,白家,李家都安好。白家九郎和齐王府的蕙娘前不久完婚了。

        元令霜知道这事情,齐王妃给她的信里提过一笔。只是此时听来还是有些感慨,她离开洛州不过一年,但这时候回忆起来,只觉得洛州仿佛很久以前的事了。

        说完闲话,才渐渐说到正事。

        白望诚说:“今年开年后,礼部就十分忙碌。先是昭仪娘娘去了,接下来还有公主的册封礼,之后还要准备吐蕃使者来迎亲。”

        说到公主册封礼,他们又道恭喜。

        元令霜想的是另一件事。昭仪娘娘的后事,还有公主册封礼,都是花钱的事,不过这些宫中应该都早有准备。最花钱的就是与吐蕃联姻之事。元氏宗亲女封为公主,远嫁吐蕃,要带走一大笔嫁妆,另外远途送嫁,花费亦是庞大。

        前两年灾害不断,去年缓了一年,今年还不知道年成如何,但不论如何,朝中这一大笔开支是省不了的。白望诚的父亲是礼部侍郎,为这些事情少不得忙碌。

        元令霜说:“这个月底办公主册封礼,我想和父皇说说,削减一些,一切从简。”

        白望诚与周谨年对视一眼,问:“公主这是为何?”

        元令霜说:“我也没想到父皇会这么快为我和三公主正式册封,今年又这么多事。尤其是昭仪娘娘薨逝后,我其实并不想那么快册封。但父皇既然已经定下了,我也不好推辞。所以想着,还是简单办了便好,反正不论如何,我都是父皇的女儿,名正言顺的公主。”

        这话半真半假,她现在要的不是什么华丽的仪式,册封公主而已,奢华上天了,也只是公主。

        她现在要积攒的是名声。

        这也是她今日来的目的之一——来继续拉拢白侍郎和白家。

        白望诚有些踌记躇:“可至尊那边不一定会答应,而且,两位公主的册封是比照着办的。”

        他的意思是,即便元令霜愿意简办,贵妃那边一定不愿意。

        元令霜笑道:“所以不一定能成,但我会先和父皇说说。”

        她这是要让白侍郎知道。事情成了,是她识大体。事情不成,那都是贵妃的缘故。

        白望诚还在琢磨着,周谨年已经全明白了。元令霜这一招,既给白侍郎留个好印象,又显得体恤皇帝,皇帝定然会问贵妃。贵妃若不同意,那显得贵妃落了下乘,若贵妃同意,也得忍下这口气。

        他看向这位公主表妹的目光愈深,若当年周皇后能有这样的坚韧的心性,一定不会落得那般结果。

        “公主果然简朴,听说前些日子在宫中,将昭仪娘娘的遗物都捐给寺庙,分赐给宫人了。”

        元令霜没想到,连宫外都已经有传闻了:“表哥从哪里听来的?”

        周谨年说:“护国寺得了公主的赏赐,十分感念。”

        白望诚帮他补充:“淳安公主府上也有话传出来,说大公主认为公主处事得当,很是欣慰。今日再听公主说册封从简,果然贤明。”

        元令霜虽然确实想要这样的结果,但是当着她的面猛夸,她还是有些受不住,而且周谨年唇边带着笑意,已然看破她的目的。

        说完册封之事,她关心的就是周谨年的科举应试之事。

        其实按照周家的身份,若周皇后没有出事,周谨年是皇后外甥,父亲又在朝为官五品以上,可以不用参加科举,靠门荫授官。不过如今这情势,他必须参加科举。

        秋季时候,朝中会先审查入试资格。元令霜的担忧就在于此:“我听说皇帝升了贺尚书做宰相,不知道今年秋天对表哥又没有影响。”

        白侍郎会给周谨年放行,但是贺衍如今是宰相,对科举大事也有权干涉。

        白望诚说:“公主放心,朝中如今有三位宰相。贺相是主管兵部和工部。礼部之事归杜相掌管,杜相又是家父老师,不会故意为难。”

        元令霜知道他的意思,杜相是白侍郎的老师,白侍郎又是周谨年的庇护,有这层关系在,周谨年科举应当顺利。

        听起来很顺理成章,但她不能赞同。对杜相来说,白侍郎是他的人,当然要护着,可周谨年就未必了。一旦起了冲突,一边是位高权重,在皇帝面前正得宠的贺衍,一边是初出茅庐,家族败落的周谨年。杜相会选哪一边,还真不好说。

        不过元令霜没有直接反驳白望诚。她不想显出不信任白家父子的样子。

        她只是点头道:“如此甚好。”

        说话间,她看一眼李菱歌,从她手上接过骰子,随意一扔。李菱歌接过话头,道:“说到贺相,今日贺府要办烧尾宴,听说极是豪奢,白侍郎去不去?”

        白望诚说:“家父与贺府交情不深,不会去赴宴。”

        李菱歌哂笑:“我们出宫时候,就听说了永晖宫那边的热闹。贵妃娘娘一早就开始准备了,至尊会和贵妃一起赴宴。”

        她这话的意思是,贺家与白家交情不深,可与皇帝交情深得很呢。

        周谨年面色不变,语气平静:“圣上向来宠爱贺家,已是人尽皆知之事。”

        他何尝不知道,有贺家和记贵妃在,他的科举之路充满变数。但是贺家势大,一时无法撼动。他也只能赌一赌。

        元令霜喝了一杯茶,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走了,她还得去淳安的公主府上。临走前,她要走了周谨年以及他们同窗的一些诗作,说拿回去看看打发时间。周谨年送她出去时,又单独说了几句话。

        元令霜说:“表哥若能今年考试当然最好,我这边也会为表哥试探努力一番。”

        她的话点到为止,但周谨年明白了。她是公主,可以直接试探皇帝的态度。若皇帝准许他参加科举,那无论谁也不能把他刷下去。

        周谨年也不多话,不与她说客套话。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结盟。盟友之间,只要做事,不必废话。现在是公主为他铺路,将来他入朝为官,也必然要回报公主。

        他点点头:“我明白。能今年能考,当然是最好的。若不能,我也会耐心等待机会。”

        元令霜这才真心笑了,道:“表哥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天色微暗时候,元令霜从大公主府回宫。另一边皇帝与贵妃的仪仗正浩浩荡荡,往贺府而去。

        贺府门前道路两边烧着火把,客人的马车一直排到坊门前。宫里的太监宫女先来了两拨,一拨在贺府门前守着,一拨进入贺府,仔细布置皇帝的坐席,检查饮食餐具,专为皇帝试毒的太监也开始一道菜一道菜检查。

        贺家上下也全都候着,直到皇帝驾临。

        其中贺家的老夫人已有七十多岁,平日在自己院中不问事,今日也不得不穿起诰命礼服,恭迎皇帝和贵妃。

        皇帝带着郑贵妃同乘御辇,到了贺府内侍赵谛听扶皇帝下车。一下来,就见贺衍,贺老夫人,郑氏,领着府上男女老少一起行礼迎接。院子中许多朝臣,也是跪了一地。

        贺衍如今有六子二女,郑静姝还怀着一个,这么多子女一起排开,颇有气势。皇帝亲自扶起贺衍,又去看他身边的儿子。六个儿子当中,老四老五老六都还年幼,皇帝最看重的就是贺道臻,对三郎贺道亨也很是喜欢。此时看见,比在朝中宫中更多一分亲热。

        众人入席之后,皇帝先与贺老夫人说话,称赞贺衍一番,又夸贺老夫人教子有方,如今贺家这般繁盛,都是老夫人的功劳。

        贺老夫人是见过世面的,被皇帝这么夸奖,依然不卑不亢,说:“贺子实能有今日,全赖陛下用心栽培,贺家不敢贪功。”

        贺衍恭敬道:“母亲说得是,贺家一日不敢忘记陛下深恩。”

        皇帝笑道:“今日是烧尾宴,不必太拘谨。”

        皇帝放话之后,席间逐渐活跃。美味佳肴不断奉上,席间也有歌舞助兴。众人说话欢笑声交织,场面奢华,不亚于宫廷宴席。

        贺老夫人年事已高,她略饮了一杯,就退席了。贺道臻看祖母退席,亲自去扶她,送她回院子。

        贺老夫人扶着长孙的手,慢慢走过长廊,穿过一道院门,才渐渐听不到大厅中欢宴的吵闹声。

        “你回去吧,难得这样的大事。”贺老夫人说。

        贺道臻却并不急着回席,他陪老夫人进院子,又叫侍女端来茶具,他亲自烹茶,陪祖母坐一坐。

        “祖母平日里不愿意见人,我疏于问候,有段时日没见祖母了。”

        贺老夫人看着这个长孙,叹道:“你不必可怜老婆子,这内宅中,争来争去争了一辈子,我是想开了,所以才不愿意见人。”

        记她又说:“你到底和其他人不一样,是有良心的。说来也奇怪,虽然你父亲不是我亲生,但你却像是我的亲孙子。”

        贺道臻微笑道:“隔辈亲就是如此了。”

        贺家人都知道,贺老夫人并非家主贺衍的亲生母亲。当年贺家宗子不能生育,所以只能从亲眷家过继了一个孩子,就是贺衍。贺衍过继时候四五岁,已经有了记忆,所以与老夫人一直不亲近。

        “我这前半辈子,先是与你祖父的姬妾斗,后来过继了你父亲,又与族里的叔伯妯娌斗。好不容易,你父亲长大了,又和你父亲斗起来——他成家立业哪件都不肯听从我的安排。后来嘛,还是你母亲进门了,总算消停了些。等你母亲难产去世,郑氏进门,我又和郑氏斗……”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笑道:“现在你父亲终于成了宰相。人人都说我命好,白得这么一个好儿子,如今诰命在身,子孙满堂。我也斗不动了,干脆随它去罢。”

        贺道臻说:“祖母不是斗不动了,祖母是有大智慧。”

        贺老夫人听他这么说,心里舒服多了。她说:“你心里向来清楚,只可惜二郎不明事理。虽然这有些为难你,但你若能照顾他还是多照顾些吧……”

        贺道臻应下了,又说:“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不会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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