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秘密（下）
罗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两台像冬眠舱的东西称为“秘密”，不过詹姆斯也没再解释，而是打开玻璃舱盖，做了个请的姿势。
罗辑也就坐了进去，舱室的四周都有皮革软包，躺上去很舒适，一点儿也不想冬眠舱硬邦邦的。
看罗辑躺好, 詹姆斯从舱室内壁取下一个黑色的面具，然后轻轻盖在他的脸上，准确来说罗辑认为这东西主要是盖在头部的。
“等会你放松精神，完全按我说的做，不会有危险的，明白吗？”
黑暗中的罗辑点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
“砰”的一声, 应该是詹姆斯合上了舱盖, 舱室隔开了声音, 罗辑只感觉世界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一点儿声音。
又安静地等了几分钟，眼前突然一阵亮光，但意外的并不刺眼。
“罗辑，罗辑，你能听到我吗？”
是詹姆斯的声音，似乎是从四周同时响起。
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罗辑知道这应该是和那幅“眼镜”类似，在自己的视网膜上显示的画面。
他下意识就要回答“能听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努力几次都没有。
不但如此，罗辑甚至发现自己感受不到喉咙，感受不到声带的存在。
詹姆斯的声音继续响起，可他却根本无法回答, 在之后，就连身体也感受不到了。
头皮与皮革的触感消失了, 呼吸氧气清新的感觉消失了，脸上通风系统的微风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整个身体似乎都不存在了。
詹姆斯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中，罗辑却意外地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害怕，甚至有些好奇。
他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只有意识依然在思考，以及眼前的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失去感知的罗辑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再次出现詹姆斯的声音。
“罗辑，罗辑！看过来，我在这儿！”
罗辑转头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却并没有转动脖子的感觉，只是视野无声变化着。
眼前的白茫一片不知何时变成了绿色的草地和蓝色的天空。
不过“草地”却根本看不到草，只是绿油油，潦草的一片，像是一副画上的涂鸦。与之分隔开的是蓝色的天空，上面还有几朵白云，但这云和天空同样像是被画上去的，一动不动。
潦草的“草地”与天空的交界处还出现了些许起伏，看上去就好像有人刻意想要营造出真实感和立体感，不过显然这个想法落空了。
罗辑突然想起了她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电脑，那台盗版XP的背景和眼前倒是有几分神似。
突然，眼前的“草地”中出现一个小黑点，这个黑点在不断向他靠近，，但在2D的背景中，看上去很是不和谐。
随着黑点的接近，他的轮廓也显现出来。
一个由黑色圆圈和直线段组成的火柴人。
是的，火柴人。
这个“火柴人”长的和小游戏上的火柴人一模一样，正迈动“腿”和“手”快步向他跑过来。
再靠近些，罗辑甚至看见“火柴人”的脸上有着用简单线条描绘的五官，不过与直线构成的肢体不同，这些五官倒是十分有神韵，看上去和真的一样。
“火柴人”张口了，圆圈上出现了一个“o”型，看上去颇为滑稽。
“抱歉抱歉，我忘记给你设计参数了，用的还是志愿者的参数，所以你刚刚没有连接上，意识与身体断开了一段时间，不过万幸这里的AI很不错，学习模拟出了你的数据。”
是詹姆斯的声音，眼前这个火柴人一边说着还做着动作，放大到与人同等的高度上显得有些怪异。
“别愣着，看看你自己。”
罗辑这才有些僵硬地尝试抬起手然后看到了一根手臂粗细的黑色线条。
谷蔹</span> 抬起另一只手，发现是同样的情况。手指没有了，只剩下与詹姆斯一模一样的火柴人四肢。
他尝试弯曲手指，果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由线条勾勒的胳膊倒是可以自由运动。
又向下看身体和两腿构成的倒“Y”型，罗辑可以确认，自己也变成“火柴人”了。
伸手向詹姆斯的身体摸去，却只感觉对方的身体硬邦邦的，没有任何触感却被挡住。
好半天，罗辑才似乎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是....虚拟世界？”
“是的，我的朋友！这是虚拟世界，虽然受限于技术，解析摄像机构造的人体只是由线条组成的火柴人，甚至连手指都模拟不出来。
虽然因为可识别的视网膜神经太少，导致我们的背景看上去就是一副小学生的涂鸦，而不是精心构造的仿真环境。
虽然我们除了极为有限的触感之外什么感觉也不能模拟，虽然最新的思维服务器依然不能让思维运行，依旧是读取你大脑的意识。
但是——”
面前的火柴人抓住他的肩膀，或者是搭载罗辑的肩膀上，表情十分夸张，两个小圆圈画的眼睛张到最大。
“但这是虚拟世界！尽管它非常简陋，尽管它使用一个小时就会让超级计算机过载关机，尽管这与人们的想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这是货真价实的虚拟世界，我们把人体投影到了虚拟之中，你的声音来自读取大脑的活动，你的身体也只有大脑在工作。
我们可以通过一根光缆彼此交流，不管怎么说，这就是虚拟世界！”
火柴人的双臂高高举起，宣示着自己胜利，嘴巴变成一道勾子，和表情包一模一样。
罗辑难以置信地用“手”撞着自己的“脸”，再次看向面前的火柴人以及他身后的背景。
看上去还是像一副画着火柴人的水笔画一样，罗辑转过一个方向，水笔画中的火柴人移动了一段，但还是面朝他，而不是看到一条等人高的线条。
这说明这个世界是二维的，可以想象构造它的是全球最先进、最强大的超级计算机，但即便如此，二维世界已经是极限。
但这已经够了，足够了。
“你是说，我和你交流时通过思想，通过机器，像三体人那样用电磁波，而不是声音，这里的声音不是采集的我们在外界说话的声音？”
面前的火柴人狠狠点头，点头是罗辑想象出来的，实际情况是火柴人的头上下移动几下，看上去像滑块一样。
“这毫无疑问，怎么样？”
詹姆斯的嘴再次变成“o”型，罗辑猜他是想吹个口哨什么的，不过显然失败了。
“This means a lot.”
一句英语从罗辑嘴里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直到说出来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但他忽略了詹姆斯瞪大的眼睛，继续认真地重复道：
“This means a lot.”
詹姆斯眨了眨眼，
“罗辑，我还没听过你说英文，还以为你不会呢。”
“不，詹姆斯，你值得这样，你才是人类的救星，智子被你破解了一半。”
正如他所说的，“这意味着很多”。智子两个最大的能力：干扰加速器、监听情报。
至少当人类可以避开智子畅所欲言的时候，它的后一个作用已经意义不大了。
此时眼前粗糙的画面和火柴人在罗辑的心里已经不一样了，这不是虚拟世界，这是天堂，是人类对抗三体人的又一份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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