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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阴鱼佩


广袤森林里,一眼望不到头,树木虬枝缠绕,郁郁葱葱,阳光灼目,透过茂密的枝叶,落下点点稀疏光斑。

        成群乌鸦盘旋环绕在湛蓝的天空,停落在树上,呕呀嘲哳,此起彼伏。

        在这人迹罕至的茂林深处,有一个十数尺的幽潭,漆黑无比,深不见底。

        周遭除了树叶的簌簌声,听不见其他的任何声音,寂静一片,万籁无声。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平静无波的谭面突然冒出几个细小的水泡,荡开一圈圈涟漪,接着,水泡越冒越密,犹如滚烫的沸水躁动不停,来回翻涌,水泡炸裂的“啪啪”声接连不断。

        突然,“哗啦”一阵水花高高溅起,重重落下,从潭水中冒出一个人来,墨黑发丝紧贴脸颊,水珠沿着皮肤顺滑而下。

        苏木冒出水面,大喘着气,口中呼出的气瞬间凝成雾气散至空中,他快速地向岸边游去。

        这个地方太冷了,在潭水里,层层寒意直钻入骨头,有种要把他血液凝固的感觉,再待下去恐怕不是他自己腐烂死亡,而是被冻死了。

        他躺在地上,身子不由得颤抖蜷缩起来,紧翕着眼眸,脸色惨白,牙齿不停打颤,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太冷了,可就是这样,他抱在胸口的右手仍是紧紧握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透过指缝可以看见一点莹润的光泽。

        睡吧,睡一觉就好,明天就会恢复,这个地方没人,不会有人来夺这个东西的。

        苏木内心劝说着自己,不停转动的眼珠缓缓安静下来,呼吸渐渐平稳、绵长,睫毛也不再颤动。只是身体因为沾满冰寒的水珠,阵阵微风吹过,身子还是忍不住抖擞着。

        就在他快要陷入沉睡时,脑中突然一根弦似“轰”地绷断,在他脑中响起一阵尖鸣,瞬间惊醒。

        有人来了!

        而且是两个人,听脚步声对方似乎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步伐,一轻一重。

        不对!不止两个!

        三个、四个七个,一共七个人,前面两个,后面五个在树上跳跃。

        他得躲,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现下自己身体的状况根本不适合打斗,哪怕是一个垂髫小儿、病弱老妇都可以一刀要了他的命。

        苏木咬紧牙,双手撑地,弓起身子,慢慢站起身子,硬撑着向旁边的一个五人合抱的树木,腿部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从深潭里取东西就几乎要了他的命,只能尽力敛去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希望那七人发现不了。

        待在树后藏好,他苍白的脸上泌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和着水珠往下淌。

        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大树,微微叹了口气,爬不上去,看着手中的东西,是个透白玉佩,呈阴阳鱼状,只不过是一半,中间有一个狭小的小孔,晶莹玉润,流光溢彩。

        还好,拿到了。

        随后,他就再也忍受不住入骨的极寒之气,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没了意识。

        等苏木醒来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听见了火堆“噼啪”燃烧的声音,以及一个年迈沙哑的声音。

        “主子,为什么要救他?这人我探了他的脉,受了这潭水极寒的侵袭,不死也得死,要不是遇见我们,给他用了上好的药,早死了,那可是留给我自己保命的药啊,这天下都找不到第二颗了。”

        没有人回他,老人也没在意,只一个人吧嗒吧嗒的说着。

        他道:“不过,就算救回来,他这身体也留下了病根,怕冷,以后的日子那得成天缩在暖屋里,旁边烧着一圈的炭盆,熏着他。”

        “那潭水太寒了,其实本来进去也没多大事,缓缓就好,可就是这玉佩长年浸泡在里面,把这水影响地变了质,成了极寒之地,常人进去一息就得没命。”

        玉佩!

        苏木模模糊糊间听见这个词,瞬间清醒。

        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絮絮叨叨:“哎呦,也是可怜,年纪轻轻,长得还挺好的,命薄啊,以后就是个药汤罐子,”说罢话锋一转,“呸,他长得怎么样关老夫什么事,等他醒来,得和他把那药丸的帐要回来,不能白白给了他,贵着呢。”

        老人还在自言自语,突然瞅了眼苏木,见他眼睛睁开,叫道:“呀,醒了,够快的呀,还以为你得睡个两三天呢,这两三个小时就醒了,还是老夫的药好。”

        苏木缓缓起身,身上盖着的毛绒毯子滑下,他视线有些模糊,缓了一会儿视眼才清晰了些。

        隔着火堆坐着两个人,那个絮絮叨叨的老人坐在侧面,长发白须,布满皱纹,眼睛深邃明亮,正对面是个年轻男子,睫毛浓长,瞳孔极黑,一袭玄衣金纹箭袖劲装,凤眸薄唇,眉眼间透着几分狂野。

        这二人应当就是他最开始感应到的两人,一老一少。

        苏木不动声色感应着周围,指间冒出两根细长银色傀丝无声地从地面快速扫去,傀丝无形,只有苏木可以看见,迅速地向四周掠去,不多时,便停在了某处,他神色未变,傀丝慢慢收回。

        剩下的五个人在不远处的树上蹲着,警惕性很高。

        这时,一道白色光泽划过他的眼眸,苏木循着光看去,微眯了眯眼,只见年轻男子手里一掂一掂随意把玩着玉佩。

        他刚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玉佩已不在身,而且全身上下寒气已去,那老人的药果然有用,听他刚才的话,自己只昏迷了两三个时辰,如果让他自己恢复的话,最少也得花上一天的时间。

        不过,救了自己是一回事,拿走他脱了半条命取回的玉佩就是另一回事了。

        苏木不动声色,表情不变,微微一笑,道:“谢谢二位搭救,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老人拿起一根木柴扔进火堆里,劈啪作响,道:“归元,老夫是药师,小子,你叫什么?”

        苏木笑道:“三叶。”

        归元语调上扬,似带有惊讶:“三叶?这名字”

        苏木:“怎么?”

        “嘿嘿,没什么,只是听着有些耳熟。”归元咧嘴一笑,露出残缺的门牙,“就是这名字起得也太随意了些。”

        他的话很明显,你这名字现编的也太假了,想骗老夫,你还嫩着。

        苏木也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微微一笑:“家里穷,父母都不认识字,排行老三,屋前有棵树,就这么起了。”

        说罢,他看向年轻男子,道“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归元开口就要介绍:“我家主子,走商的”

        年轻男子却截了话,轻轻道:“姜渊。”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归元愣住,他原本打算说个假名,他们以前一同出来的时候,主子都会用化名、假身份,没想到这次却竟然把真名说了出来,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苏木笑了笑,指了指姜渊手里的东西,温道:“这位公子,能否把东西给我?”

        姜渊摩挲着手里光滑的玉佩,淡淡道:“这是你的?”

        苏木心下骤然一冷,语气却是未变:“是。”这是什么意思,想耍无赖,不给了吗?

        姜渊手向下一翻,玉佩悬垂于空,一晃一晃,仔细瞧着,那玉佩小孔上穿着一根金绳,另一头套在姜渊指上。这金绳原本是没有的,应当是他穿的。

        “你用这玉佩干什么?”姜渊语调平淡。

        “耍着玩。”苏木微笑,“材质不错,能卖不少钱。”他昏昏沉沉的时候,就听归元说了,是因为这玉佩,潭水才变得十分阴寒,他们知道这玉佩是从潭水里取出来的。

        归元惊道:“你用这玩意儿玩,还打算卖了?你怕是不知道这东西的作用,”顿了顿,嘿嘿一笑,“你要是打算卖的话,卖给老夫就好了,那药丸的事也就一笔勾销了。”

        苏木疑道:“这东西很贵重?你认识?”

        “自然,”归元一仰头,傲道:“阴鱼佩嘛,你卖不,说个价。”

        “卖,”苏木似乎对于这东西能卖不少钱感到很开心,“一万两,金子。”

        归元怒然:“你抢劫呢,一万两够你活好几辈子了,做梦呢,狮子大开口。”

        “看,你让我报价,我报了,你又拿不出来,这不是逗我嘛。”苏木很失落,朝着姜渊伸手,“既然你们拿不出来,那把玉佩给我吧,我去找能买得起的去卖。”

        他看向归元,微微一笑,“然后,得了钱,还你那保命药丸的情。”

        “不用,我有钱,”归元眉毛竖起,胡子一起一伏,他稍稍靠近姜渊,悄悄道:“主子,有钱吗,一万两。”

        姜渊没搭理他,归元瘪了瘪嘴,坐回了身子,不再说话。

        姜渊道:“阴鱼佩,有护魂的作用,你用它干什么?”目光灼灼,似乎要看穿他的灵魂。

        苏木心中一滞,他知道,他竟然知道这玉佩的用处。

        阴鱼佩,鱼的形状,中间有一小孔,可以保护魂魄不散、稳固,世间无上的珍宝,他要一万两黄金,其实还说少了,这玉佩无价,聚集全国的钱财都买不起这玉佩的一点。

        阴鱼佩,世人知道它的存在,但是它具体的作用却是很少有人清楚。

        思绪只是一瞬间,他道:“不做什么,只是路过这里,看见潭水里有光露出,就下去取了,发现是个好东西,准备卖钱,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效果。”苏木收回手,很是自然,好似真不知这玉佩的用处。

        “你来这里做什么?”姜渊又淡淡问道。

        苏木却是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他想干什么,问题这么多,不是没想过直接抢,可直接上手的话,身后那片林子里还藏了五个人,不知道具体是苏木情况,现下,抢不是明智的选择。

        归元叫道:“对啊,你来这边做什么?这里一年都来不了几个人,而且,这里一般人可是进不来的,林中毒气弥漫,常人进来不消一息便死了,你倒好,没一点事。”

        苏木眸色微深,他知道这里有毒气,囊括整片茂林,如果正常走的话,只在林子边缘便倒了下去,根本不会进入林中深处,更不会见到幽潭。

        “既然这里平时不怎么来人,你们到这里做什么?”苏木不动声色,反问。

        归元撇撇嘴:“这里是南宫的地盘,我是药师,你说我们干什么?”

        南宫门派,擅长毒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一个宗门,因为要种植大量的药材植物,制作药物时总会露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味道,稍稍吸上一口,轻者浑身瘙痒,重者七窍流血当场死亡。

        因此南宫的开山祖师便把门派建立在这深山老林里,劈出一块地,周围树木环绕,毒气弥漫,一个人也进不来,如果有人想救命,南宫会每月派人在全国各个地方坐诊看病,不收一分钱。

        其实只要再往里走上一段,大约就到了南宫门口,可能这里平时没有什么人来,毒气又极其霸道,就没有派人巡逻看管。

        他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是南宫的地盘,之前一直都未注意,因为毒气对自己无效,他甚至没有察觉出空气有什么不同,现在仔细闻闻,确实有一点点奇特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可能就是太过肆无忌惮,觉得反正也伤不了自己,就忽略掉了。

        苏木也不打算找理由解释了:“这个似乎不关你们什么事,而且我们也互不相识,姜公子,阴鱼佩,还我。”

        姜渊静静看着他,明亮的火焰映在他黝黑的眼眸中,忽明忽暗:“伸手。”

        苏木伸出手,摊开,姜渊提着金绳将玉佩轻轻放在他手上,可就在他收手的时候,姜渊倏然将手压下,手心相对,紧紧握住他的手,力气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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