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禁楼

禅一用力往前一挣，没挣脱开，便也不管，牟足了劲向着禁楼冲去，禁楼不让进，他就偏要看一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反正出了什么事情，躲不过去，他就往苏木身体里一钻，也没人知道是他干了坏事。

        如果能把苏木引过去，闯一下祸，给他找点麻烦，那也是很开心顺了意的。

        禅一对于苏木的想法就是，只要能让苏木不开心，他就开心，只要给苏木惹点事，他就全身舒畅，谁他拿了自己的身体。

        禅一不顾一切地向前冲，似乎知道自己不会受伤，脚踝上的傀线紧速收紧，几乎要把它脚上稀薄的黑雾挤压消散的一干二净。

        如果这是人的脚踝，早就血肉翻飞，鲜血横流，被极细极细的细线勒断，和身体一分为二，恐怖至极。

        可是禅一是魂魄，魂魄强劲，远比肉/体来得坚实，无形无体，人触碰不到，只能看见，但是苏木的傀丝很特殊，可以触碰到禅一，把他牢牢抓住。

        看着禅一没头没脑地往前冲，气势汹汹，脚上的傀丝似乎也要把他的魂魄一分为二。

        苏木微叹了口气，手下一松，禅一的身影便如闪电般眨眼间便消失在了眼前，只是傀丝还连接着两人。

        看着面前漆黑如墨，似乎如同一只充满诱惑力的恶果吸引着他前去观探。

        苏木沉吟，摩挲着手中极滑的傀线，思索片刻，向着禁楼掠去。

        或许是好奇心，又或许是这禁楼无时无刻的引诱，再或者是自己不知缘何而起想要探究这其中的秘密。

        禁塔矗立于皇宫最中央的地方，可是所有的灯火似乎都故意避开了，周围一片漆黑。

        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殿宇内偶尔传出欢快的笑声也在触及禁塔边缘的时候烟消云散。

        禁塔周围围了一圈数丈的黑色高墙，圈出一小块内外均不见的天井之地。

        里面种了枝繁叶茂合抱粗的大树，风吹而过，树叶簌簌作响，更衬得此次愈发寂寥。

        轻点屋檐，快速攀爬至高墙，往下一跃，顺着坚实的树干向着中心的禁塔而去。

        眨眼间的功夫，便停在了禁塔门前，大门为朱红色，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纹路，以中间缝隙为界，两侧大门一边一半，组成一个圆环，里面是一笔而成的纹路盘绕杂乱构成，右下角又有一个不起眼的圆环，里面是草木纹状，是个徽纹。

        外面的圆环是个阵法，阻挡外人进入的阵法，里面最小的圆环是一个徽纹，这个徽纹很常见，是南宫谷的徽纹。

        此说明这个阵法是南宫谷的人做的，南宫谷的人有一个臭毛病，就是宣誓自己的主权，标榜自己的身份地位，随时随刻都要凸显出自己的存在。

        别看是个专攻药毒的，可却没有丝毫治病救人的那种低调与默默无闻，只要救了一个人就要宣扬出去。

        可是毕竟是一个大的门派，不能太掉面子，不能救了一个人就满大街的嚷嚷这人是我们南宫谷救的。

        因此，他们想出个办法，就是在自己救了的人家门口刻上他们的徽纹，如果是过路偶尔救的，就会给他们一个木牌，上面同样刻着徽纹告知他们是南宫谷的人。

        南宫谷的人不傲，没有丝毫睥睨看不起他人的样子，就是有点神经，我做的就是我做的，别人必须得知道，而且很是疯狂，他们用的每一根药草，即使下一刻要放进药罐里熬，也要先刻个徽纹。

        如果和南宫谷人结婚的话，他们就会在对方身体上刻上自己的名字，表示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当然刻痕是全身上下都可以。

        此刻门上这个阵法有了南宫徽纹，按照南宫谷人的性格，是他们做的，刻画这个，不奇怪。

        可是他疑惑的是，南宫谷是管药毒的，他们何时会阵法了？

        之前在茂林里也有阵法把毒气囊括进树林边缘，现在第二次看见，而且这个阵法还很精致完整，毫无瑕疵，这就奇怪了。

        苏木思索着，突然，手上松软的傀丝颤了颤，傀丝另一头沿着门缝进入。

        他轻轻将手放在门上，没有用力，甚至只是在接触的那一瞬间，门便向两旁大开。

        里面漆黑一片，外面也是一丝月光也无，寂静十足，冷风从殿内冲出，惊得苏木打了个寒颤。

        衣袂轻飘，宽大的袖口被风鼓起，如墨发丝肆意飞舞，苏木幽黑的瞳眸静静看着面前漆黑的暮色。

        进入的一瞬间，门便毫无征兆砰的一声重重合拢，殿内一片寂静。

        这时，一阵空气破裂声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迎面袭来。

        苏木微一偏头，下一刻，“砰”的一个物件砸在了地上，激起无数回音，此起彼伏，听回应传回的时间，这大殿应当是极大的。

        空中传来禅一冷冷的声音：“你躲什么，书而已。”

        苏木淡淡道：“点光，看不见。”

        “嘁，”禅一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不一会儿，手上慢慢亮起了幽绿的火光，堪堪照亮他们面前一片天地。

        仔细看去，只见禅一黑雾形成的手正一点点燃烧着，只不过黑雾却是一丝未少，火光稳稳在他手上托着，起起伏伏，忽明忽暗。

        凭着幽光能看见沿着塔壁是一圈高达数丈的书架，直达塔顶，书架上都堆满了竹简，画卷，书本，密密麻麻，没有一丝空隙，地上也垒了好几摞高高的书堆，杂乱无章，蹂碎的纸张，笔墨散乱一地，一地狼藉。

        几乎不可落脚，有几个高高的梯子摆放在一旁，应该是供人取放书方便，禅一正坐在一梯子上，书隔空飘在他前方，手指一扇，书页便自动翻过。

        满眼的纸卷，塔顶不是封闭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上面裸|露的顶部有个幽蓝圆形纹路，似乎是个法阵，遮挡着外面的雨雪灰尘落入塔内，只是却挡不住微风的进入。

        股股细风从顶部吹入，带进丝丝凉意，他刚开始门打开的一瞬间感受到的风应该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抬头看去，还能看见弯弯月轮，铺洒着昏黄的月光，只是这月光似乎被法阵阻挡在外面，照不进里面。

        苏木垂头，看向禅一扔在地上的东西，是个蓝皮纸书，边缘卷起破烂，书脊用白线缝合。

        他捡起来，打开一看，纸张已经泛黄，上面寥寥几个字，潦草至极。

        “凭仗飞魂招楚些，我思君处君思我。”

        当我在想你的时候，想必你也一定也在想着我。

        是给爱人写的吧，透露着对对方的深切想念。

        写这字的人当时心情应当很是急躁，笔锋处处都能深刻地感觉到那透出笔墨的烦闷戾气。

        字迹缭乱，墨渍浓重，每一笔一划都大大的篇幅，落笔处款款收不住的阴鸷，划破白皙的纸张出了界。

        他翻开下一页，不是诗句，简简单单：你在哪里？回答我，好不好。

        同样的笔墨，同样的字体，刹不住的躁虐，成堆成团的点墨晕染在字迹之间，能想象出此人每写一个字都要停留许久，似乎在想着什么而迟迟落不下笔，泪水滴落，洇化了墨水，留下了哭泣的痕迹。。

        也有的字迹比划流畅连城一线毫不停断，满满一张从头到尾，似乎是发泄着内心的愤懑绝望与顾忌不甘悔意。

        字字泣血，字字击人心弦，挫人骨血，让看着的人也感同身受，泪流满面，悲痛不已。

        “你再不回来，我便去找你了。”

        这个人应该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极大的悲痛。

        是爱人死去了吗？

        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此人想要随着这些纸张，随着笔墨描述的那个人一同赴死，殉情，或者是代替带个人而死。

        再往后翻，篇篇如此，字字如惜，令人泪目。

        苏木缓缓合上，摩挲着卷曲的角边，这书应当是写了很长时间了，发泄表达着自己无处安放的情绪，可却是写完即扔，堆在一旁，任由灰尘岁月的侵袭。

        他静静看着，这字体有些熟悉，似乎和“藏娇殿”那几字一模一样，但是又有些不同，似乎这里的更加释放，更加不受控制。

        而“藏娇殿”明显此人已经情绪安稳，只是隐隐透露着压抑窒息，似乎随时可能爆发，犹如一只等待时机的恶狼。

        突然又一道风声传来，禅一又给他扔来一本蓝皮书，这次苏木没有躲，接过，打开。

        “有一个想法，你想不想听？”

        意外的是，这里面透露着平静，一字一句都慢条斯理，犹如练字琢磨一般细细刻画，笔锋细腻柔滑。

        处处温和，再也没有大片大片堆墨的痕迹，纸张白皙干净，很明显是近期写的，能感觉出此人情绪经过一段时间的疯狂已经稳定下来。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处处透着怪异，就像这份平静下掩盖的是等待澎薄喷发的火山烈焰，疯癫之前的假象安慰。

        他有一种感觉，此人疯了，因为某件撕心裂肺的事疯了，但是他最终把这种疯忍了下来，隐藏在细腻安稳的笔墨下，隐藏在他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里，绝望后就是绝处逢生吗，不，可能对他来说，绝望后就是死亡，一种延后的死亡。

        禅一还在不停地给他往下扔书，竹简，苏木均一一展开看了，悲痛、后悔、万念俱灰、平静

        一本又一本，静静地看着，禅一扔，他捡，打开，摸着背负着沉重情感的墨汁，沉默不语。

        一片寂静，幽光明灭，月明高悬。

        外面明明那么多树，却愣是听不见一丝树叶吹动的声音。

        只有禅一嘀嘀咕咕：“这书里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看也看不懂，字可真丑，毫无章法。”

        “我还以为这里面有什么宝物，哪怕是秘籍也好，一堆破玩意。”

        禅一晃着手里的幽光在殿内四处飞着，突然，他惊疑了一声。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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