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院惊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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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谢和欢和箬青也即将赶到许家小院。
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厚重的云层争先恐后地翻涌而来。
箬青停住脚步，望向天空，目光里藏着些许担忧。
“小姐，这怕是又要下雨了，咱们还要接着走吗？”
谢和欢抿住嘴唇，坚定道，“去！”
“啊——”
一道令人心悸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谢和欢眼神一凛，“箬青，快把包袱给我！”
箬青递上包袱。
谢和欢一把扯开包袱皮，从里面抽出一把陈旧的桃木剑，剑柄下坠着一根短短的流苏。
这几天她找了许久，终于让她寻得了这把剑，虽然比不得前世的法器趁手，但对付一般的厉鬼足够了。
“箬青，我先去许家小院，你快些来。”
谢和欢丢下这句话，便向那声音的来处跑去。
叫声越来越凄凉，谢和欢心下发急，步伐不由地加快了许多。
谢和欢一脚踹开了许家大门。
院子里的摆设早已被呼啸的风吹得东倒西歪，映入眼帘的便是飘在半空中的蔡氏和被她头发紧紧束缚住的许文清。
许文清被包裹得密不透风，宛如一个黑色的蚕蛹，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而在他的四周，还有无数的黑□□浮着，只等下一刻缠绕上他的脖颈。
见此情景，谢和欢急的大喊一声。
“蔡氏，住手！”
听到声音，蔡氏缓缓转过头来，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子正站在门口，对着她大喊。
她咧了咧嘴角，牵动着脸上的红痕，表情显得愈发的狰狞。
“这是谁？你的相好？”
蔡氏对着许文清戏谑地笑道，束缚着许文清的头发却又紧了些。
“不……不是，我不认识她!”
许文清颇为艰难地开口。
“啊！”
身后又传来一声惊叫，是赶来的箬青。
箬青目光惊恐。
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一个穿着红嫁衣，在半空中飘着的女人？
不，那样可怖的面容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事态紧急，谢和欢也顾不上安慰箬青了，她从怀里掏出几张符递给箬青。
“箬青，拿着这四张符，去贴在院子四周的墙上，贴完后你便在院子里寻一处安全的地方等我便好。”
这符是她绘制的隐匿符，贴上隐匿符，可以隔绝掉外界对此地的感知。
许家小院这般动静是万万不能被人知道的，贴上这符，只要没有人进到这院子里，便不会有人发现院子里面的异动。
箬青哭丧着脸。
“小……小姐，奴婢不敢。”
这院子里还站着那个鬼魅似的女人呢，她不敢动。
“箬青，求你了。”
谢和欢知道箬青一时难以接受，但是眼下也只有她能帮得上忙了。
箬青硬着头皮地接过来，她低头一看，眼神中顿时闪过几分怀疑。
这符不就是前些天跟夫人在街上买的黄纸，被夫人在上面随便涂抹了几笔吗？
这涂鸦般的符能有什么作用？
蔡氏缓缓开口。
“姑娘，你究竟是谁？”
谢和欢挺起胸膛，“我是捉妖师！”
“捉妖师？”
蔡氏细细地品味这几个字，忽然笑了。
“姑娘，我未曾听过你的名号，如今魔域、妖道均被鬼界所统辖着，哪怕是我这样的厉鬼，也应该是被鬼界管着，由不得你来阻止我行事。”
谢和欢神色窘迫，她挠挠头道，“你们这还有这样的官方说法啊，那你可以理解我为野生的捉妖师。”
蔡氏不想继续再跟她废话了。
“姑娘，今日之事是我与许文清的私怨，还请你不要插手此事，等这桩恩怨了结，我自会了断，绝不祸害他人。”
“不可以！”
谢和欢大喊，神色带着几分激动。
“蔡氏，你虽然变为厉鬼，但只要你在今晚之前离开人间，便有机会重新投胎转世，许文清固然可恨，但你要是因为这个渣滓而断送了再世为人的机会，是万万不值当的。”
谢和欢言辞诚恳，蔡氏的眼中闪过几分动容，四周呜呜乱叫的阴风猛然停住了。
“姑娘，你跟鬼界的那群人真的很不一样，若是他们，怕是一来就要拿着勾魂链锁住我了。”
谢和欢一点也不害怕蔡氏恐怖的面容，真诚地看着她。
“蔡氏，你事出有因，趁现在还没有酿下大错，你还可以回头，我师父说过，总有一些人是拥有被原谅的机会的，蔡氏，你值得。”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蔡氏喃喃道，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院子，空洞洞的眼神里满是眷恋。
这座院子不大，但她会很用心地布置它，因为这里是她的家。
角落里那个柴火垛和鸡/窝是她和相公亲手做的，屋子的物什是两人一起去采办的，这里有她太多美好的回忆。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却被她最爱的那个人打破了。
蔡氏咬牙切齿大声道。
“姑娘，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便不知道我心中有怎样的恨！我之所以能等到今天，全是这股仇恨支撑着我，要亲手了结了他这个混蛋。”
那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院子里，似是在诉说着主人无穷无尽的恨意，听得人头皮发麻。
箬青蹲在角落里，听到红衣女人的控诉，心里明白这女人就是许文清过世的妻子蔡氏。
她放下遮挡着眼睛的手，努力克服着心中的恐惧，对着蔡氏喊道。
“姐姐，你这话说的不对，你的事情我们知道的。”
我们知道你，曾经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在那家牙行里，李八斗告诉她们。
许文清和蔡氏曾经也是一对令人羡慕的佳偶，许文清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举人，蔡氏温柔大方的贤妻。
蔡氏努力操持着家中里外的事务，让陈文清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赶考。
可这一切都止步于许文清赶考失败。
心有不甘的他决心再来，定要到考上功名为止。
一次不行，便再来一次。
然而要供养一名举人读书，开销何其之大，加上许文清不事农桑，全家的开销便压在了蔡氏一人身上。
蔡氏明白丈夫心中的抱负，咬着牙承担了一切，除了没日没夜的刺绣补贴家用，瘦弱的女子为了多获得几枚铜板，大冬天的挨家挨户搜罗别人的脏衣服，为了省一点柴火，更是双手泡在冷水里帮着别人浆洗衣服。
蔡氏的努力并没有换来回报，许文清又一次失败了。
这一次，蔡氏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他不要再考了。
但是当时的许文清已经疯魔了，哪里还听得进去蔡氏的话，只记得他当时双目赤红道，他若是放弃了，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地方教谕一职，这样的官职怎么能配得上他十几年来的辛苦付出。
谢和欢心里掠过一丝不忍，即使她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然而她们到底无法真正地与蔡氏共情。
她接过箬青的话茬继续说道。
“可惜的是，这时候的你却因为长时间的劳作病倒了，没有你去挣钱，家里的日子是愈发捉襟见肘，李老板也很疑惑，不过一个小小的头疼发热，怎么叫你患病不过数天便离开了。”
谢和欢曾经想过，蔡氏患上应该是普通的风寒，生病的诱因应该是蔡氏过于劳累加上遭遇伤风受凉才导致这病来的突然。
这个时代由于医疗水平受限，很多人的确会因为这小小的风寒而丧命。
但是听许八斗的描述情况上来看，蔡氏最初的情况还是很乐观的，只要稍加调理，身体就能痊愈。
“没想到李八斗竟连这个都告诉你了。”蔡氏显然有些意外，“那姑娘可想知道后面的事情？”
没等谢和欢的回应，她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这些事情在她心中憋了许久，也是时候说给他人听一听了。
“我患病之初，许文清找来大夫给我治病，每天三碗汤药地喝着，我满心愧疚，觉得家里的银钱因为我就这样浪费掉了，我还把我珍藏多年的首饰给他，让他当掉换钱，当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祈求老天让我快点好起来。
直到有一天，许文清哭着跪在我的面前说，他说家里已经没有银钱了，供不起我吃药了。
那时候我明白了，我可能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可笑那时的我还可怜他，我说我走了，他该怎么办？
我拖着病体，想着为他洗最后一次衣裳，结果我却从井边失足跌落了下去。
我死后，因为不舍得他，久久不愿离去。”
蔡氏的眼眶里渐渐留下一股血泪，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可是我死后才知道，他骗我，他一直都在骗我！”
“家里明明还有钱，只是他不愿意再在我身上花钱了，不过一钱银子的药，他却不舍得了，这些年来，我为他付出的又何止是一钱银子！”
蔡氏面容癫狂起来，她快速地飘到许文清的面前，狠狠地注视着他。
“你告诉我，许文清，如果不是我意外死去，你是不是想让我被这病生生耗死？”
许文清不敢注视着她，他蠕动着嘴巴想说些什么，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张不开口。
蔡氏知道他的心思，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谢和欢沉声道，“其实许文清做的这些，还不足以让你失去理智化为厉鬼，想要杀死他，我说的对吗””
箬青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夫人到底在说什么啊，虽然蔡氏是自己失足落井，但是到底是因为许文清存了害死蔡氏的心思，可以说，陈文清是间接杀死蔡氏的凶手。
陈文清身为读书人，却对自己的发妻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难道还发生了什么比这更让蔡氏难以接受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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