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套路的第六天

冬夜的雨，渐渐地，不满足于一种形态。

        空中的雨珠夹杂雪花着飘落，不见停歇，这注定是一场暴雪。

        而这场雪，自然地掩盖了玖歌与狄琇走下的痕迹。

        后面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再追来了。

        玖歌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这一放松，才感受到，湿漉漉的衣服冰凉的触感和另一半身子的沉重。

        半路上，体力不支的二人，早已无法顾及男女之防，重新搀扶在一起。

        飘散的雪逐渐取代了雨，北风萧萧，雪花飘飘，天地间一片苍茫。

        玖歌感受着凌君山的冬雪，内心不由得与以往经历过的冬雪相比。

        曾见识过“未若柳絮因风起”的绵绵小雪，却不知这“燕山雪花大如席”的鹅毛大雪亦别有乐趣。

        从未见过如此情景的玖歌，想要和一个人分享她的此刻的心情。

        可她怎么也找不到找不到外祖的身影，只有狄琇陪在身边。

        她侧过头看向狄琇，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被雨水打湿的鬓发贴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头早已低垂，意识早已模糊，只是凭借着坚强的意志，机械地走着。

        玖歌扶着狄琇，感受到雪花拍在脸上的冰凉和那一瞬间的清醒。

        她自说自话：“狄琇，以往这个时辰，我肯定会和外祖待在家中。”

        “如果下雪了，我就只能在屋内欣赏，从来没有在外面淋过雨，感受雪落在身上的感觉！”

        “以前，我来到这里时，凌君山已经降雪了，我只看得到这边的雪原。”

        “他们都说，这边的雪和鹅毛一样大呢！”

        “我还从未见过呢。”

        正说着，玖歌眼前出现了一片由六角菱形的晶莹雪花组成的“鹅毛”，她禁不住地赞叹道。

        “没想到，这样小巧玲珑的雪竟还能组合的这般有魄力。”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片雪花，直至它落下。

        久久不发一言。

        直到那片雪花被掩埋，她仿佛回过神一样，唤起了狄琇。

        “欸，狄琇，你应一声嘛！”

        玖歌好似在和狄琇开着玩笑，可是哭腔却不由自主的上来。

        “我真的好怕呀！”

        看着那片“鹅毛”被其他雪花所掩盖，悲从中来，她好怕狄琇的生命也就此被掩埋。

        狄琇此时强撑着不晕，本来没有多余的力气，却在听到玖歌的哭腔时，努力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一下玖歌的发顶。

        一句含糊不清的话从他口中出来，在这旷野，寂静的山间仿佛没有响声。

        “我不会死的，别怕！”

        明明是一句没有任何保证，甚至无从谈起的话，玖歌内心深处的恐惧突然就消退了。

        “好，我信你！”

        玖歌没有在浪费体力说话，蓄积力量，早日找到庇护所。

        小时候，外祖给她讲故事时，曾和她说过，猎人经常上山打猎，有时无法当天回家。于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他们大多都会在山上搭建一座小木屋。

        以前她在凌君山小住时，也曾见到过猎人前来山庄表达感激，赠送猎物。

        她可以试试自己能不能找到。

        为了隐蔽，也为了安全，山林间的小木屋颜色并不会显眼。

        不过，一座房屋伫立在那，也已经足够眼尖的猎人找寻到它。

        还好玖歌眼足够尖，毅力强大，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终于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山地，看到了一间外表有些破破烂烂的小木屋。

        说它小，都算是夸奖了。

        从小锦衣玉食，住在王府，往返之地，不是富丽堂皇之处，就是清幽雅致之地。

        即使前些日子暂借在农家，也比现在的方寸之地大。

        特殊情况，玖歌也无法挑挑拣拣。

        落雪时节，能有一屋蔽身已经很不错了。

        所幸木屋虽小，五脏俱全。

        大概是不久前它的主人曾来过，为冬猎做准备。

        木屋里准备的干柴和盐巴都比较充足，或许是考虑到冬季的低温，里面还放着一床厚厚的被子。

        玖歌与狄琇逃亡路上，滴米未粘，滴水未进。

        此时已经饥肠辘辘的玖歌，渴望在这里找到食物。

        可翻遍木屋，也只找到前主人遗留的一个疑似烤饼的干粮。

        虽说时间太久，干粮已被风干，让人毫无食欲。

        但有食物总比没有好。

        狄琇头昏脑胀醒来时，玖歌正在和一堆木头作斗争，身上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

        “我来吧！”

        久久燃不着火，玖歌正焦躁着。

        听见狄琇的那句话，仿佛就像看见救星一样。

        “好！你来。”

        玖歌答应的很干脆，放下手中的干柴，她绝不强求自己。

        只见狄琇拿起旁边的引火柴，先点着火，趁着火旺，放入大木头。

        火堆就简简单单地搭好了。

        脱下外层的衣服，搭在火堆旁烘烤着。

        唯一的食物，只有那一块烤饼。

        玖歌将它串起来，放在火上烘烤。

        略微感到烤饼发出香气、冒出热气，出现了烤制类食物特有的焦黄色。

        玖歌就将它拿起来，手中的木棍递给狄琇，不肯看那个香喷喷的烤饼一眼，咽了一口口水。

        “你吃吧！算你陪我倒霉的赔礼。”

        狄琇看着她偷偷吞咽的动作，宠溺地笑了笑，帮她把头发披散开。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安慰她。

        “玖歌，我不饿。”

        享受着狄琇为她服务，玖歌闭着眼睛，哼笑道。

        “别想骗我。”

        “不就是一块烤饼吗？也值得你这般推却。”

        狄琇的动作很轻柔，玖歌舒服地微眯着眼睛，轻松愉悦的声音传到狄琇心中。

        “我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快吃！”

        玖歌不断着催促着狄琇吃下那块烤饼，可狄琇却坚持一起吃，最起码两人肚子中都有点垫底儿的。

        两人共食一块烤饼后，就在火堆旁铺好草垫子。

        屋外，簌簌的落雪声，夹杂着偶尔刮过去的风声。

        屋内，温暖的火堆旁，被子下藏着两个人儿，一切都是温暖明亮的。

        夜半，玖歌惊醒，失神地望着眼前的火堆，回想到梦中的那种无助恐惧，心口好像揣着一直活蹦乱跳的兔子，不安……

        昨日的逃亡还是吓到她了。

        狄琇似有所感，翻过身，拍着她的背，口中喃喃细语，像是唱摇篮曲一样，哄着她再一次入睡。

        这一次，玖歌没有再惊醒，安心地睡到天色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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