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他自知还等不到卜谣的回答，自己打定主意明日就让秦助理去定把好琴来。

        随后抬了抬眉头，看眼她电脑屏幕上那些看不明白的符号，“还要忙多久？不早了。”

        卜谣不知道什么时候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缓缓呼吸，“快了，不用等我。”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方才的状态，只在戚朝说了‘早点休息’后继续投入工作。

        戚朝并未休息，只是靠在床头给秦助理发消息。

        怕这个世界的琴做得不好，他按照自己那把琴的标准给秦助理一点点细心交待着。

        屏幕那头看着自家老板不停发过来的消息，有长有短，要求说的很细致，连琴头的刻纹都描绘了出来，唠唠叨叨说了好多专业的东西。

        最后他忍不住发过去消息：【老板，您打算什么时候要？】

        戚朝打字的手顿住，他看看卜谣认真工作的背影，几秒后，卜谣保存好数据，关闭电脑起身，便见他正看着自己，眼神向他发出疑问。

        戚朝乖乖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卜谣说了会带他回去，但没说具体时间。

        卜谣：“几个月。”她也说不准几个月，不过因为戚朝的原因，大概率是要提前的，她已经在着手准备提前催出灾难，不等了。

        戚朝点点头，埋头打字给秦助理：【找现成的好琴，我来选】

        一把好琴的制作时长两年打底，按照卜谣说的时间那肯定是来不及的，先用着现成的就好，余生还长，往后再定做也不迟。

        卜谣关掉灯，躺在三八线另一边，戚朝放下手机，侧过身子，将头搁在三八线上，在黑暗中视线看着卜谣那边。

        “晚安。”他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卜谣先戚朝起床出门，她将将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就见戚朝躺在床上，双眼迷迷糊糊看着她，“注意安全。”

        刚醒来的声音低沉暗哑，卜谣点点头，道：“陆陆会在外面等你，记住我说的话。”

        戚朝乖乖点点头，“好。”

        外头天将将亮起，城市高大的建筑挡住太阳出来之前的粉红天空，将所有人都笼住，无声地告诉生活在底层的人们这个世界就长这个样子，没有早上的日出，没有傍晚的夕阳，太阳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升上天空。观看日出与日落是在这片世界中凌驾于高楼之上的人的权利。

        卜谣将车开出城市，她监测过灾难将发地后便驱车去往另一个地方。

        因为与上司的谈话，加上右清的突然出现，戚朝的周围很危险，情况有些紧迫。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将毁灭小世界的计划提前了，目前收集到的数据正在合成分析，她需要挑选出最适合这个世界的灾难来毁灭。

        她走后一个多小时，戚朝收到秦助理的消息也要出门。

        秦昕早早来到酒店房间门口等待，他不知道卜谣在不在，不敢敲门进去，便在门外等着，他全程侧身站在墙边，确定周围没有旁人来往。

        但当戚朝一打开门之后，他身侧便出现了一个女人，浅浅笑着叫戚朝：“先生。”

        秦昕瞳孔放大，前脚还在房间里和老板娘温存的老板，后脚迈出门就有个女人站在门口叫老板先生。

        “谢谢，走吧。”戚朝朝陆陆点点头，后面两个字对秦助理说的。

        秦助理默默无言走在侧前方带路，不停打量陆陆与戚朝，却见他二人之间并无任何暧昧，他松口气就知道老板不是这种人，却也觉得疑惑。

        陆陆并不与他们同车，只坐另一辆车跟在后面，到地方了也坐的远远的没考进，全程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这才让秦助理得了机会问戚朝道：“老板，虽然不应该，但是那个……”

        戚朝见他视线往陆陆那边瞟，便知他心中疑惑，道：“机器人，她给我安排来的。”

        秦昕回想起早上的时候，这个女人是突然出现的，如同鬼魅，他当时身边明明一个人没有，结果下一瞬这个女人就站在了他旁边。

        他忍不住道：“这种超高科技机器人还没听说过，能凭空出现，之前我也想买个智能机器人照顾母亲，也能让妹妹不那么辛苦，但一直没找到合心意的，市面上的机器人都还不够智能，使用起来极其复杂，而且都是一堆冰冷钢铁，可没有这么像人的。”

        说罢又感慨一句：“老板娘真是厉害。”

        戚朝笑了笑，表情有些小小的傲娇，忽而又想起什么，收起笑容问他，“现在市面上最顶级的机器人什么样？”

        秦昕打开平板找到自己保存的信息，递给戚朝。

        “这种。”

        图片上的机器人很明显的机械外表，肢体连接处也是机械直接露出来的，尽力模仿人却仍旧表情僵硬。和陆陆比起来，差了一个宇宙的距离。

        秦助理又在他耳边夸卜谣厉害，但他心中却划过一丝异样感觉，没能抓住却留下了痕迹。

        “那个送花的男人联系方式你帮我查一下。”

        “好的。”

        陆陆离得有些距离，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却对周围很敏感，卜谣将右清的位置信息全部植入她的数据，所以当右清一出现在这里，她便察觉到，当即站起身朝右清走去，同时给卜谣传去消息。

        她陪卜谣去过很多小世界，右清认识她。

        见到她后，戴着帽子口罩，一手扫帚一手铲的右清停下向戚朝靠近的脚步。

        “她派你来保护他的？”

        “是的，请先生不要打断我的工作，谢谢。”陆陆笑着朝右清说。

        右清低沉地笑了一声，“至于吗？她已经不是单纯的想和那人不对付，要对着干了吧？你主人现在的状况有些危险呢，可能触犯了执行者条律。”

        “先生可以与主人当面谈，但请不要打断我的工作，谢谢。”陆陆这个时候才像个真正的机器人一样重复说话。

        右清拿着工具转身，“你说我要是动手你挡得住吗？她又要多久才能赶过来？”

        “我会严格执行主人的命令，对您的这具身体进行破坏。”陆陆笑得毫无感情。

        右清：“……”好的，那他走就是了，搞这么狠。

        亲眼看着他离开视线后，陆陆才回到原位，同时给卜谣传去安全的信息。已经开车准备回来的卜谣收到消息立马松口气，将车停在路边，但她刚才没忍住给戚朝打了电话过去，屏幕上已经在计时，他在那头叫她名字。

        “怎么不说话？”

        “没事，按错了。”随便找个借口掩饰过去，然后挂断电话，卜谣脑子里冷静分析着要不要去找右清警告一番。

        但陆陆却在这时候传来信息说了右清对她的怀疑与猜测。

        卜谣淡声给陆陆下达指令：“给右清透露我的位置，不能暴露是我的指令。”

        “是。”

        她不能去找右清，更不能通知右清来找她，这样不管对她还是对戚朝都是不利的。右清向来重视规则，在规则面前，即便她是前辈他也绝不会手软。

        但他顾念旧情，必定会来提醒她。

        卜谣开车调转方向回去，接着做自己没做完的事情。

        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太阳隔着薄薄的布料晒在皮肤上，有些灼热感，似乎在催发着人心中的烦躁。

        不出她所料，晌午时分，右清就骑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电驴停在她租的豪车旁边。单脚踩在地上作为支撑，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跟她打招呼。

        “卜谣前辈，忙着呢？”

        “有没有多的催化溶液？给我一瓶”卜谣头都没抬，在地面上撒着粉状东西。

        右清掏出一瓶，帮她滴在粉状东西上，顺便聊着天：“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反正你也知道我来找你为了什么。”

        “我想知道他身上有什么与其他数据不一样的地方，能让身经百战的您宁愿违反执行者条律也不忍心下手？”

        他语气随意，像朋友之间的日常聊天。

        卜谣淡声问：“我没有违反执行者条律。”

        “是吗？但您对这个数据产生了感情对吗？”右清淡淡笑着，他将一颗白纸包着的药丸递给卜谣，“如果没有的话，将这个给他吃了，能让他的数据暂时失控，以便顺利销毁，您下不去手的就我来，可以吗？”

        卜谣看着那颗药丸，手上动作都停下。

        包装白纸上那个符号是上司的印记，意味着这颗药丸是上司专门为戚朝研制的。

        右清将握拳将那颗药丸收回来，耸了耸肩，以肯定的语气道：

        “前辈您违规了，希望我后面的行动您不要插手。”

        卜谣默了默，试图反驳：“他没有经过我的同意私自在这世界下手，也不肯告诉我原因，那我便偏要留着戚朝回去。”

        右清摇了摇头，摊开手掌心，凭空捏了面小镜子出来递给卜谣。

        “当局者迷，前辈您知道自己见到那个数据时是什么表情吗？”

        待卜谣慢慢接过那面镜子之后，他才笑着坐回小电驴上，驾车离开，自言自语地说着：“那是凛冬的雪遇了骄阳，它就化了。”

        她优秀，因为她足够理智也足够冷漠。

        神不会从云端跌落，但神会主动下凡。

        右清走后一整个下午卜谣都心情不畅，分明是她想借机敲打他不要多管闲事，反倒被他一顿教育提醒，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她一整个下午想的都是关于戚朝的事情。

        反应过来时，已是日头向西，半天金黄将回家的马路都涂上颜色，她这边属于郊区，远处有三两袅袅炊烟，青山绿水，彩霞白烟，一切都真实都让她忘却了这是虚拟的数据世界。

        她仿佛看到了戚朝已经在等她回去的场景。

        抵达酒店后，卜谣拿上那面小镜子，捏在手心进电梯上楼，电梯里背面有半面镜子，她背对着门看着镜子里那个自己。

        面无表情，说不上来的冷漠与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她熟悉的自己，一贯以来的淡漠。

        电梯门开，她越发捏紧小镜子，拿出房卡开门。

        戚朝已经回来，正坐在落地窗前办公等她，听到声音偏头看来，原本严肃又认真的脸上瞬间露出笑来，起身迎过来，“回来了？歇一下咱们出去吃饭，我让秦助理订了餐厅。”

        卜谣捏紧小镜子不敢在这里照，她点点头，“好。”

        随后径直走进卫生间，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没什么不同。

        “我先说好啊，这顿饭是贿赂你的，吃了这顿饭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他脚步停在门外，声音里带着试探。

        卜谣垂眸，忍不住勾了勾唇，回他道：“什么忙？”

        话一说出口，她不经意抬眼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嘴角的弧度，还有方才回他话时候的语气，右清走时候那句话在她脑海里响起来。

        她从没去注意过这些，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被他影响到情绪，对他产生了感情。

        她盯着镜子里那双眼睛，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好一会儿才出去。

        戚朝见她出来，清了清嗓说：“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么多年的好友，改天我请他吃个饭吧，你可不可以帮我约一下他？”

        卜谣看着他几秒后笑了，无奈又好气，像是在看傻子一般，“他只是我的朋友，不是你朋友，你若是私自去约他吃饭，那一定是你的断头饭。”

        戚朝笑容凝固住，只见她点点头肯定他没说出口的猜测，“他是被派来杀你的。”

        他呆愣愣地跟着她走到客厅，有些说不出话来，卜谣一句话让他脑中想了千万种可能。

        戚朝冷静下来，问：“你知道背后那人是谁吗？为什么杀我？”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想杀他，甚至带上一飞机人的性命也要杀他。

        卜谣：“认识，不知道。”

        她在沙发上坐下，双眼直勾勾盯着戚朝，根本没有逃避的意思，卜谣眼中传递出一种坚定的决心，此时此刻仿佛不管他问什么她都会告诉她。

        戚朝不敢问多的了，但他被卜谣的眼睛盯得紧张，心跳加速，害怕又想弄清楚。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轻轻戳了戳卜谣小手指，“你之前也是吗？”

        “不是。”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是站在一边的对吗？”换个说法，他们是一伙的。

        卜谣沉默着，眼神暗了暗，点点头承认。

        戚朝喉咙忽地干哑起来，明明才沉浸和卜谣好好相处的氛围之中，此刻心就彻底沉进了谷底，卜谣认识的人要杀他，甚至派来杀他的人也是卜谣的朋友，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站在一边的，而他是站在他们对面的那个人。

        卜谣沉默着看他的神情变化，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

        她没有为右清遮掩，也没有为自己遮掩。他无法理解横在他们之间的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是什么，这是最简单的解释方法。

        如果他这样都还能坚持，那她的心就是镜子，一面随时可以让她认清当局的镜子。

        但戚朝一直不说话，眼眸低垂着，周身的气息都有些萎靡。

        这空间里安静到诡异的气氛让卜谣有些不适，怎么可能有人会不介意呢？

        她抿抿唇，刚开口：“你……”

        “我可以抱你吗？”戚朝忽然抬头看向她，眼神里的情绪让卜谣有些看不懂，他没有像之前那样一说完就抱上来，反而多了些恳求，似乎她不点头他就真的不会抱她。

        他一点点试探着，观察着卜谣的表情，一点点靠近，确定她不反对之后才轻轻环住她，细软的头发贴着她脸庞，软软的让人并不抗拒。

        “谢谢你，愿意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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