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人生低潮

有没有人一生中，永远一帆风顺，永远志得意满呢？

        答案是，没有。

        童话国、理想乐园，或者梦中，可能有。

        2016年，陈新的官司打赢了，两年工作签证也拿到了。

        可是，官司打赢后，被跟踪似乎没有停止。

        无论陈新去那里，总有人如影随形，四处跟踪。

        甚至，学生放假后，租房里只剩下陈新一个人，楼上的学生也都放假回家后，搬来了一个新租客。

        从此以后，陈新就开始处于24小时被人监控中。

        试想一下，有人明里暗里一直牛鬼蛇神一样，在你周围神出鬼没。

        你会不会害怕？

        就连陈新这样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胆大女人，都被这样的阴险小人之举，弄得惶惶然不可终日。

        每次陈新出去买菜或者散步回来，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租房里三个房间、厨房、洗手间仔仔细细检查个遍，看有没有人突然跑进来，藏在了哪个角落或者柜子里，夜里出来吓人。

        自己所住的房间，每晚睡觉前，必须将门用箱子等物品阻挡，然后再上下左右察看一番，才敢上床睡觉。

        至于夜里临街的窗户、或者房门突然有点风吹草动，陈新便立刻惊醒，直接把床头的台灯打开，一直半梦半醒到天亮。

        得罪君子可以，得罪小人，真的就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室友搬走后，本来陈新可以再帮房东招两个室友进来，一起分担房租。

        可自从见了一个有意入住的女生，陈新感觉很不对劲，害怕有陷阱，索性直接打消了再招室友的念头。

        可别引狼入室，就是陈新当时心里的想法。

        经过这次的官司，最直接的恶劣后果，便是彻底损坏了陈新对人的信任。

        除了自己家里的至亲亲人，对其他人，一概保留了警惕。

        熟人，不再完全信任，无关痛痒来往即可，不再交心谈心。

        不熟悉的人，基本不说话、不靠近、不有交集。

        至此，陈新肠子都悔青了。

        “干嘛当初要傻乎乎当个羔羊，送过去给人家宰。这下可好，成了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了。”

        跟二姐陈利说了这事后，二姐奉劝陈新，“要不，你回国吧，远离这些龌龊小人。俗话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你还是回国安全一点。”

        陈新听了，开始在回国和留在国外继续工作之间，举棋不定。

        当然，也在不断地被跟踪之间，搞得焦头烂额。

        大姐夫赵明诚的公司上市，已经搞成了。

        陈利家里的“内战”硝烟，仍然此起彼伏。

        而陈材，第一次处在了人生的低谷。

        老丈人的案子迟迟无法结案，牵涉人员甚广，案子办起来，极其棘手，难度也很大。

        所以，陈材和李梓琪夹在中间，不断接受纪委、检察院、检察院、纪委的反复调查。

        并且，陈材的领导职务，也在案子发生后，被调整为了非领导职务，分管一些不咸不淡的差事。

        李梓琪是教授，教职工作倒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依然可以每天按部就班。

        当然，两人的护照、港澳通行证等出境证件一概上交，避免万一涉案却非法出境。

        总之一句话，陈材突然由好运爆棚，突然到了衰运傍身的至暗时刻。

        这天是周五，陈材和李梓琪起床，按照惯例，陈材负责做早餐，李梓琪负责督促两个孩子穿衣、刷牙和洗脸。

        杰杰含着一口牙膏沫，边刷牙边突然问李梓琪：

        “妈妈，外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班上的一个小男孩，他爸爸跟外公一起工作，他告诉我的。”

        “快刷你的牙，不然一会迟到了，小孩子家家，别跟着其他人瞎说。”

        “是不是真的嘛，班上的小孩都不跟我玩了。”

        “你个小孩子，大人的事少问，专心搞好你的学习就行了。今天抽个时间，我去一趟学校，找找你们老师。这还了得，才多大点孩子，就开始学会嚼舌根、搞孤立，以后长大怎么得了。”

        李梓琪说完，又督促两个孩子动作快点，就出了洗漱间，来到厨房。

        “老公，我爸这事，孩子学校的同学都在传了，会不会影响到两个孩子？”

        “不会吧，才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事？”

        “我估计呀，肯定是大人在家里议论，被孩子无意中偷听到了。”

        “要不，你今天去一趟学校，找老师好好谈谈。孩子是无辜的，不能让这事引火烧身到孩子啊。”

        “我也正这么想。我打算今天送他们到学校后，顺便找老师谈谈。”

        “一定要好好谈谈。咱家两个这么优秀出色的孩子，不能让无关他们的事给耽误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发酵，爷爷奶奶早已耳闻，李梓琪的妈妈更不用说了，当然也被请去“喝茶”，是纪委和检察院常客了。

        “杰杰，嘉嘉，你们好了没有，早餐已经做好了，赶紧吃完了，妈妈送你们去学校。”

        李梓琪站在厨房门口，边帮着端盘子，边叫喊着。

        成家了之后，一个家庭的早上，就像战场一样。

        大人在吼，孩子在叫，一家人慌慌张张，在屋子里的洗漱间、厕所、厨房到处乱窜。

        总算，一家四口人各自忙完，凑齐坐在了早餐桌旁。

        “杰杰，嘉嘉，你们还小，很多事情，大人也不好跟你们多说什么。最近呢，外公是出了事，组织正在调查。不过，这事跟爸爸妈妈没有关系，跟你们两个小不点，就更风马牛不相及，八竿子打不着了。所以，你们两个呢，就在学校安心学习，其他的事情，少管少问少操心，好不好。”

        “嗯，好的，爸。我们没有说什么，可是同学们在议论，很烦额。”

        杰杰似乎确实很受困扰，皱着小眉头，噘嘴抱怨道。

        “没关系，妈妈今天会去学校找你们班主任，跟你们班主任好好谈谈。小小年纪，心思不放在学习上，光议论一些大人的事，还搞孤立，这样到底对不对。”

        孩子听了爸爸的话，似乎放心了一些，但还是一副心事重重、担惊受怕的样子。

        “吃饱了吗？吃饱了赶紧背上书包，咱们去学校。”

        李梓琪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牛奶，着急忙慌招呼两个孩子。

        杰杰和嘉嘉听话地去背了自己的书包，就过去开门。

        别看两个孩子才小学，书包就已经小山包一样，死沉死沉的。

        今天的天，带点阴沉。

        太阳没有透出来，闷在云层里。

        这样闷着热，让人有点烦躁，想找点什么茬发泄一番的郁躁。

        看样子，也不会下雨，要是能下场雨，把这股子闷浇出来，倒还好。

        李梓琪带着两个孩子，开车上路去学校。

        路上的交通，拥堵已经让人没脾气，但阻止不了其他人的“路努症”。

        这不，前面两车为抢道追尾，将本来就堵的交通，这下雪上加霜，直接逼停了。

        一大早，李梓琪听到孩子说起学校被孤立的事情，就窝了一肚子的火。

        做母亲的，最听不得自己的宝贝孩子在学校受委屈。

        加上老爸贪污被抓，天气燥热，几件事加起来，忍不住突然按了一声长喇叭，在车里扯着嗓子大声“啊啊啊”了几声，来驱除体内堆积的几股邪火。

        “妈妈，你别着急，等等车就能开了，我们没事的，顶多就是挨老师几句批评。”

        嘉嘉小声安慰妈妈。

        两个孩子倒是很懂事，不但不着急，还好生宽慰妈妈。

        父母就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平时陈材和李梓琪言传身教，对两个孩子影响还是挺大。

        走走挪挪，总算到了学校，好险，还差几分钟就迟到了。

        “谢谢妈妈。”

        两个孩子等停好车，就背了书包拼命往学校赶。

        李梓琪也找了个地方，将车停好，就朝孩子班主任办公室走去。

        早上这个时候，班主任一般都在各个班督促早点名，用了严厉的眼神、监工一般的表情，盯着一个个走进教室的孩子。

        遇到迟到的，别说，肯定是劈头盖脸挨一顿老训。

        “你爸妈怎么回事，不知道早点喊你们起床啊。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多好的光阴，记忆力好、脑子新鲜，用来多记几个单词、多背几篇课文多好。搞不懂你们这些孩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赶紧进去吧，还磨磨蹭蹭站这里等着颁奖啊。”

        迟到的学生们呢，当然是低着头，脚在地上划圈，装作一副积极听训的样子。

        其实，老师的训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隔天，该迟到还是照样迟到。

        李梓琪到办公室，当然是扑了个空，于是，站在外间的走廊，耐心等待班主任回来。

        等早自习都进入状态后，班主任也都陆陆续续回到办公室了。

        “汪老师，您好，我是杰杰和嘉嘉的妈妈，今天过来呢，有点事想找您聊聊。”

        李梓琪伸出手，热情跟班主任握了握。

        “您好，您是家长吧，快请坐。请问，您说的是哪个杰杰和嘉嘉？”

        李梓琪平时在家里小名叫惯了，见到老师，也忘了改口。

        “哦，不好意思，就是陈李耀杰和陈李兰嘉。”

        老师听到这两个名字，笑容立马变得灿烂起来，有点惊讶地问：

        “哦，这两个孩子啊，他们在学校表现很乖，成绩也很好，对老师同学都很礼貌，您想谈关于他们的什么事情呢？”

        李梓琪听到班主任表扬自己的孩子，内心一阵小自豪，可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又黯然了。

        于是，小声开口，小心翼翼措辞：

        “汪老师，是这样的。这两个孩子的外公，最近出了点事情，我听孩子说，班上的同学也在议论，还孤立这两个孩子，让这两个孩子很伤心。”

        “啊，有这等事，我还真没听说呢，都怪我失职，对孩子关心不够。您放心，杰杰和嘉嘉妈妈，这是两个好孩子，大人发生的事，不能牵连到孩子身上。再说，这和两个孩子，也完全扯不上关系啊。我向您保证，今天早自习之后，我就开始调查这事，一定不会让孩子继续受委屈。”

        汪老师估计确实被蒙在鼓里，眼睛瞳孔放大，表情也显示出意外。

        “太谢谢您了，汪老师。有您这样明事理的好老师，是杰杰和嘉嘉的福气，我们做家长的，也放心把孩子交到像您这样的老师手里。”

        李梓琪本来还打算费一番唇舌，没想到老师如此通情达理，心里长舒一口气，伸出手，再次双手握住老师的手，一迭连声感谢个不停。

        世界就是这样。

        太平洋飞过的蝴蝶，只要煽动一下翅膀，就能影响到大西洋。

        这个世界是一个紧密联系的空间，大人发生的事情，也能产生蝴蝶效应，刮到孩子身上。

        孩子的事情解决了，李梓琪心里的焦虑，减少一分，跟老师道谢告辞后，开车回自己的学校。

        陈材这边呢，送走老婆孩子，也无精打采收拾好公文包，赶着去上班。

        以前上班，心情雀跃，每天都干劲十足，无比意气风发。

        自从老丈人出了这事，现在上班，有如上刑，或者上坟，心情沉重，毫无神采。

        现在，陈材被调整到管理车辆调配、办公资源的统一调节使用等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

        下面有人干这事一干多少年了，早就驾轻就熟。

        反正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搞好车辆分配、人员分配、物质分配即可。

        所以，陈材乐得当甩手掌柜，由着他们去发挥功力。

        想当然，陈材自然就成了一个像孔乙己似的人物，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每天无所事事，倒挂起来了。

        以前，自己做办公室主任的时候，每天等着请示汇报的人络绎不绝，常常是张三前脚刚走，李四后脚就迈进来了。

        如今呢，老丈人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谁也不愿意再跟贪官的女婿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很显然，能躲多远躲多远。

        就算无意中碰到，也要佯装有事借口匆匆两脚抹油快速开溜。

        现在，陈材就像那“翩翩何所以，天地一沙鸥”的沙鸥，等待拨云见日，重新再度翱翔的一天。

        人嘛，本质上还是比较自私的动物。

        趋利避害，借东风攀高枝，是正常现象。

        陈材由风光无限，到现在跌落神坛，是扎扎实实咂摸了一遍人生真味，那就是：

        风光时，众人拾材火焰高，人抬人人人抬。

        倒霉时，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人生，就像那大海里的潮水，涨潮时高高举起，退潮时重重跌落，潮来潮往，人来人去，都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江湖啊。

        不参透这点，是很难做到得意坦然、失意淡然，宠辱不惊，闲看花开花落的。

        就像《红楼梦》里唱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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