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爽

凭借演员的素养，谢景宥虽心有疑虑，但面上装得却是滴水不漏。

        “张兄请坐。”谢景宥手上拿着扇子指了指座位示意张甲策坐，扭头吩咐采何，“采何，奉茶。”

        采何应声，上前给张甲策倒了茶水，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笑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采何霎时心生惊惧之感，手一软，将茶壶摔在小桌案上，茶水泼了出来，不过幸好没有波及周围的人。

        谢景宥见状，只以为采何是单纯手滑了，正想玩笑一句“伶俐的采何今日怎的还能出这样的错？”，却不想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采何就已经低头向张甲策告罪了。

        “公子恕罪！”

        谢景宥这才注意到采何的不对，不过是洒了一壶茶，自己又从不因这点小事责怪，这姑娘做什么这么慌张？

        莫非是因为张甲策？

        但这也不对啊，据谢景宥所知，张甲策是第一次来王府，采何从前应当未见过他，更谈不上认识，不该……

        想来想去都说不通，谢景宥只好暂缓眼下的情形。

        他摇了摇手中的纸扇，状作肃然道：“采何，茶泼了就去重新沏一壶，你站在那里是准备让张员外自己动手吗？”

        采何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谢景宥的方向，低低一句：“是，奴婢这就去……”

        张甲策趁大伙都沉默的档口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才开了口：“无妨，多谢采何姑娘的茶。”

        说完又转而对谢景宥说道：“采何姑娘定是无心之失，还请世子殿下勿要责罚。”

        谢景宥本就没有责备采何的意思，但有的事他可以做，却不能有别人教他做，张甲策这话一出，彻底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呵！好话都让你说了去？想这装的和善怕是多少沾点茶艺吧。

        谢景宥想起从前被人背刺，素来厌恶张甲策这号人。逆反心理作祟，谢景宥冷哼一声，往椅背上一靠，想着从前演过的妖孽反派角色，做出一派纨绔模样：“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受罚的，张兄不必为她开脱。”

        张甲策闻言，眉间轻皱，似乎还想说什么，谢景宥不想与他敷衍这些废话，先一步岔开了话题。

        “说起来，本世子我想要收一份地契这件事，交由我家下人去做就好了，等价的银两，王府不会少你张兄半钱，张兄又何苦亲自跑一趟呢？”

        张甲策见谢景宥说及正事，便也没继续纠结旁的，他闻言朗笑一声，将手中的一沓纸放在桌案上，推向谢景宥的方向，道：“世子殿下说笑了，鄙人此番前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世子殿下交个朋友，城外那片竹林，我就当是见面礼，赠与世子殿下了！”

        谢景宥斜着眼睨了一眼，见桌上厚厚一沓，不仅有地契，还有银票，看起来数量还不少。

        这么大手笔？不愧是松阳城首富家。

        谢景宥收回目光，欣赏起自己手中纸扇上的不明图案，装起糊涂：“可是张兄，那除了地契剩下的，又是什么意思？”

        张甲策的视线扫过谢景宥手中与之格格不入的折扇，面不改色道：“自然是一同赠与世子殿下，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哦……张兄出手可是真阔绰！”

        “不敢不敢，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不足挂齿。”

        “哦？”谢景宥语气一转，顿了顿，“那意思是，你拿你不足挂齿的身外之物，来寻我的开心？”

        “这……”

        这话的角度够刁钻。

        张甲策被谢景宥迷之的脑回路噎了下，一时不知怎么接话，脸上的笑僵在那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眼底闪过一瞬不易觉察的阴鸷。

        谢景宥却就那么轻飘飘晾着他，两人分明身处室外，但周遭气氛却一时有些凝固，连站在一旁的阿禄都不敢出大动静，只能提着一口气呼吸。

        半晌，张甲策动了个身，起身行礼，要道歉：“鄙人不是这个意思，若说错话，请世子殿下恕罪！”

        他言辞之恳切，神态之动容，不管自己错了没反正先认错就对了，态度可谓是十分良好，谢景宥不禁感叹这人还真是个人精。

        只不过……演的痕迹未免有点重了。

        演？

        呵！

        关公面前耍大刀……谢景宥心里冷哼了一声，不接他的话，“唰”地一下合了扇子。

        “阿禄，快去账上划银子，我建南王府怎么能白收张员外的地呢，仔细着点别差了一分，本世子不喜占人便宜。”

        阿禄领命：“是！”

        这边张甲策也瞧出谢景宥的不待见之意，但依旧面不改色：“世子殿下这是何意？”

        谢景宥皮笑肉不笑：“字面意思。”

        张甲策看谢景宥的样子，心知这礼是送不出去了，退一步道：“看来是小人自作多情了，想着世子殿下肯允我前来王府，以为殿下愿交我这个朋友呢。”

        谢景宥腹诽，你来之前也不知道你这么讨人厌呐！

        “那张兄可真的多虑了。”

        一语双关，任凭对方怎么理解了。

        张甲策也确实是个人才，都这场面了谢景宥也不见他尴尬，依旧一副笑模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小人明白，殿下莫要打趣小人了。”

        ……

        阿禄那边动作快，不一会儿，就来回话：“世子，银两都已点好了。”

        谢景宥点点头，用扇柄指了指茶案上的一叠纸：“地契收下，其余也一并替张员外送去府上吧。”

        阿禄应下，张甲策也搁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拜别：“今日多有叨扰，那小人这边告辞了，多谢世子殿下款待。”

        好一个忍辱负重。

        谢景宥道：“不送。”

        张甲策前脚刚走，身后一直沉默的采何忽然对着谢景宥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谢景宥虽心觉采何有点不正常，却不清楚为何。

        “奴婢先前失仪，请世子责罚。”

        谢景宥并无责罚之意：“你知我罚不了你什么，先起来说话……说说吧，刚才怎么回事？你跟那个姓张的早先认识吗？”

        采何依旧跪着：“……不认识。”

        “是啊，我也觉得你们不该认识，那……你怎么见了他就那般紧张？”

        “奴婢……不知。”

        “嗯？你紧张什么你不知？不知是什么意思？”

        “就是……奴婢说不上来，世子恕罪，许是奴婢昨日睡得不好，今天精神欠佳，一时恍惚……”

        谢景宥看着眼前的人，心知采何现在是说不出什么了，便只好道：“那行，你现在去歇息吧，今日准你的假，好好睡一觉去。”

        “多谢世子！”

        采何低着头离开了，全程没有看谢景宥一眼。

        谢景宥眯起的目光一直跟着采何走了一段，心上琢磨着事情——

        自从之前他跟采何说过什么自己不是世子之类的话，这姑娘便跟自己的距离远了些，自我称呼都成“奴婢”了，谢景宥先前以为是由于自己直截了当地断了她的心思，她才这样的，但今天看来，事情并不只是这么简单。

        谢景宥最会观察别人的一举一动，细微表情分析也是他的专长，今天采何见到张甲策的时候，两人的表现处处都透漏着不对劲，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但是……采何从小便长在王府，有什么机会能接触到首富家的公子呢？

        说是暗许芳心那就更不对了，明明那姑娘之前一直是喜欢“谢景宥”的。

        到底，是有什么自己想不到的内幕呢？谢景宥一时还真毫无头绪，只能暗暗决心以后留意着……

        不多时，阿禄便回来了，同时，还带回了一件东西。

        “这是什么？”谢景宥看着阿禄手上的小盒子问道。

        “世子打开看看便知……张员外非要我带回来，说是送给……送给世子妃的礼物。”

        “世子妃？郁朔？”

        阿禄怯怯：“是……”

        谢景宥眨了眨眼，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什么意思？撬不动我这边的墙角开始撬我身边人的？他什么胆子啊这么大？难道不知道经你手给郁朔的东西我必然会知道吗？姓张的敢这么嚣张！这么胆大妄为！”

        阿禄战战兢兢：“张员外……应当是知道的……他说，这里面是成对的东西，也有世子的一份。”

        “呵，我稀罕他什么东西？”谢景宥说着，夺过木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对耳坠和一只扇坠，皆为红色，看起来像是红珊瑚质地的。

        “这是……珊瑚？”

        “是的，张员外说听闻世子新婚，正好自己新得了一株珊瑚，前不久叫工匠做的饰品，既然世子不喜金银，那便拿这个东西来献宝了，若……世子依旧不喜，扔了就是，全凭世子做主。”

        谢景宥愕然，这什么人啊，怕不是送礼送上魔怔了，自己都将不待见写在脸上了，还能上赶着来……图啥？

        他一面鄙夷着，一面拿起那个扇坠，用自己的扇子比了比，一脸嫌弃地将东西丢回去：“什么破坠子也要配我的扇子？”

        阿禄：“……”

        谢景宥看着盒中另一副耳环，想起在别人眼中自己还有个世子妃……他想着既然是送与世子妃的礼物，自己也不好问也不问就处理掉。

        他将小木盒还给阿禄：“你去把这个让郁朔看看，他若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拿去扔了吧。”

        阿禄汗颜，心说世子又犯什么病了，郁公子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东西？

        他这般暗暗腹诽着，正要转身，谢景宥却忽然又将那小盒子夺了回去，道：“不用你了，我去吧。”

        阿禄似乎看见自家世子眼中闪过一丝坏笑？又没看得很清楚，只愣愣道：“啊？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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