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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千万贯


不请自来的这位辽使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看上去比明远还要略小两岁。他相貌英俊,眉眼秀挺,肤色不黑,  五官容貌乍一看与汉人没什么分别。

        少年辽使戴着垂脚幞头,鬓边能依稀看出些许髡发的痕迹,但是那顶幞头将被剃去头发的头顶全数遮起来,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的发式与宋人有异。这少年穿着一身类似宋人文士日常穿着的襕衫,  然而脚上蹬着的是马靴,  靴后安着马刺,  泄露了他的身份,  应当是一个惯于骑射的人。

        少年身后,  则跟着三四个髡发左衽的辽人武士,看形象,  应当就是那天与种建中在南御苑比箭的“斡鲁朵”。

        待到有人闯进閤子,  明远等人才纷纷惊觉,他们刚才在閤子中谈笑,的确是声音大了一些。而且閤子的门还开着,  实在不够谨慎。

        不过,  他们只是在讨论女真人的居住地和风俗,就惹得这位明显来自辽国的少年郎自己跳了出来。

        明远扪心自问,觉得他们也并没有说错什么,做错什么。

        再者,  此刻种建中就在自己身侧,  明远也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

        种建中与那少年辽使一对上,  两人便是眼神交锋,  你来我往,  閤子里仿佛到处是无形的刀光剑影。

        “你说谁是败军之将?”

        少年人颇为尖细的嗓音在閤子里回荡。

        “若是阁下想要再往南御苑走一趟,种建中随时奉陪。”

        种建中长身立起,挡在明远和种师中身前。

        谁知“南御苑”这三个字对于少年辽使来说几乎是奇耻大辱,种建中一开口,少年人立即咬紧了牙关,突然一声高喝:“斡鲁朵,主辱臣死,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只听“刷”的一声,辽使身后那几个斡鲁朵,整齐地抽出佩刀,白晃晃的刀刃亮在众人眼前。

        閤子里众人都是一惊。早先薛绍彭与米芾一直头凑着头,在一旁小声说话,这时听见刀出鞘的声音,才同时吃了一惊,身体一缩,抬头张望,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然而薛米两人是閤子中唯一流露出惧色的。此刻就连年纪尚小的种师中,都睁大了眼睛,毫不畏惧地瞪着那名年轻的辽使。

        种建中面对斡鲁朵的刀剑,毫不畏惧,甚至还向前踏了一步。

        少年辽使到底敌不过曾经阵前亲手斩敌无数的种建中,气势一输,心理上立即抵挡不住,视线突然就向一旁转过去。

        只听座中最为年长的苏轼淡然开口:“原来辽国使臣还未离开汴京啊!某还以为,正月初四大朝会之后,各位就会返回上京的。”

        苏轼参加过外国使臣觐见官家的大朝会,因此也认得这位出奇年轻的辽国副使。

        辽国副使听见,顿时涨红了脸。按照外交礼节,辽使应当在正月初四之后便启程返回本国,但他们一行人没有。苏轼的话里既有责问又有暗讽,让辽使听见便觉浑身不舒服。

        “笑话,宋国与我大辽乃是兄弟之邦。是哪条法令说辽使不能在京中多逗留几日的?”少年开口就是强词夺理。

        苏轼一怔,心想:确实如此。

        只要这些辽使在汴京城里安分守己,不闹出什么事来被大宋驱逐,确实没有道理非得把人赶走。

        而苏轼身边,明远却噗嗤一声笑,说:

        “若是你兄弟到你家中来,吃你的喝你的,然后还对拔刀相向,你想要怎么对待他?”

        閤子里顿时一片笑声。

        “你——”

        辽国副使又惊又怒,怒的是明远竟然出言讽刺,而惊的却是:在这閤子里,竟然没有人怕他。

        苏轼的位置距离閤子的窗户最近。此前辽国副使刚刚出现的时候,苏轼就已凑近窗边,似乎向外面摇了摇手,比了个手势。

        不多时,门外便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身穿皮袄,头戴皮帽的中年人出现在閤子门外。

        “萧正使!”

        苏轼出声招呼。

        来人正是此次辽国出使大宋的正使,萧阿鲁带。

        萧阿鲁带冲苏轼拱了拱手,望着那名年轻的副使开口叫了一声:“耶鲁斡!”

        辽国副使皱着眉望着萧阿鲁带,见到对方表情严肃,顿时垂下脑袋。

        萧阿鲁带盯着苏轼看了半晌,突然问:“这位是苏眉公吧?”

        苏轼也双手一拱,自承身份道:“不敢!”

        “本使即便身在北国,一直听闻眉公乃是贤才,也有读过眉公的诗书。今日得见,实属荣幸。”

        旁人听了都有些发愣:……这怎么回事?

        刚刚还是辽国人上门挑衅,怎么突然就变异国粉丝见面会了?

        但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苏轼见到对方正使出面,而且摆出了见好就收的姿态,当即放缓了态度,再度来到窗边,冲外面做了一个手势。

        直到这时,那名辽国少年副使才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凑到窗边,探头向外一看——

        只见长庆楼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两排开封府弓手,人人张弓搭箭,箭簇指着苏轼所在的这间閤子。

        长庆楼的楼梯上此刻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显然也有大批开封府的弓手正由酒博士指点,向这间閤子快速赶来。

        明远转头向苏轼看了一眼。

        而苏轼无奈地耸了耸肩。

        明远顿时伸手扶额:看来苏轼真把他当做某个万年小学生看待了,来见他都要带上弓手——这不?真又派上用场了。

        那位名叫“耶鲁斡”的辽国副使脸色大变,转过头来,冷着声音问:“中华难道不是自称礼仪之邦的吗?”

        明远立即接上话茬儿:

        “的确,中华是礼仪之邦。各位远道而来,我等中华之人自然是欢迎的。”

        “但是,礼仪之邦也有自己的待客之道。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明远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他顺嘴就把“猎~枪”两个字说出来了。

        但好在这个时代也是有“猎~枪”的,是捕猎时常用的一种冷兵器,有点类似现代的标枪。没人能想到明远所说的“此猎~枪”非“彼猎~枪”罢了。

        明远的话一说出口,閤子里的宋人都眉飞色舞。

        待在明远身边的种师中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伸出双手鼓掌,而侧身挡在明远面前的种建中却冷静如同等待出击的猎豹,始终紧紧盯着辽使们的一举一动,

        “耶鲁斡!”

        萧阿鲁带提高了声音,像是在提醒那名年轻的副使。

        辽国副使顿时像是泄了气。他手一挥,身边那几名斡鲁朵立即还刀入鞘。

        而刚刚赶到閤子外的开封府弓手见状也纷纷收起弓箭,退在一旁。

        “萧正使,”苏轼再次向萧阿鲁带行礼,微笑着道:“既然辽使还未离开汴京,那正好见识见识敝国上元灯会的繁华。各位,今日是正月十八,晚间还有最后一天的庆典,可千万别错过了哦。”

        萧阿鲁带点点头:“多谢眉公提醒。本使自是要带着‘同伴’,前往京城各处,好好再观赏一番的。”

        一场外交危机眼看要被化解,那名年轻的副使要被萧阿鲁带从长庆楼上带走。

        这名副使已经走到閤子门外,突然回过头来,瞪了明远一眼,大声道:

        “刚才听各位提到,女直人善于养马,在下听了,便想来提醒一句:确实,女直人养马无数,但是他们只向大辽进贡马匹!”

        话音一落,这少年高高地昂起头,摆出一副傲岸无比的模样,仿佛在劝明远等人,趁早别打女真马匹的主意。

        “对了,还有一件事可以告诉各位,”辽国副使语气傲慢地补充,“去岁大王刚刚颁下诏令,与宋互市,无论是马还是羊,一只都不许出境。”

        听见对方的回应,明远直接向辽国副手拱了拱手:“多谢解答,了解了。”

        仿佛他真的只是在席间随意提起,想要粗粗了解一下女直人而已。

        年轻的副使再次瞪了一眼明远。随即,辽国出使大宋的正副使臣,全部转身走人。萧阿鲁带紧紧地跟随在自己的副使身后,倒似一副保驾护航的样子。

        閤子里余下的人相互看看,苏轼松了一口气,明远吐吐舌头,种建中沉着脸……薛绍彭等人受了一番惊吓,至今都还没醒悟过来是怎么回事。

        重新关上閤子的门,在座诸人的话匣子就都收不住了,七嘴八舌地全都在议论那位年轻副使的身份。

        苏轼道:“某在元日大朝会那日时曾经见到,此人身份非常特殊。”

        种建中也皱着眉头评价:“确实,和这少年相比,萧阿鲁带就像是一介家奴护卫。”

        “连辽国正使在那人面前也像是一介家奴护卫?”

        贺铸好奇问道:“那为什么会是萧阿鲁带做正使,让这少年做副使?”

        明远在一旁闲闲地叹道:“那自然是因为那少年的身份不便透露。”

        苏轼一拍桌子:“远之说得对。”

        而他脸上则分明写着:我怎么没想到。

        “就是这个道理。”种建中等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元日大朝会时,这少年向天子行礼,行的是契丹正使之礼,也是契丹人向天子所行之礼。他根本是不肯用宋人面圣的礼节向天子行跪拜礼。”

        “他的衣饰也很特别,不仅华贵,应当还是一种身份的标志。”

        “听说萧阿鲁带已是国之重臣,连他这样的人,都只能做那少年的家奴护卫吗?”

        不太了解政事的薛绍彭在一旁听得直咋舌。

        “但是萧阿鲁带其实也确实是家奴护卫——”

        种建中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是辽主的。”

        这下整个閤子里的人都明白了。

        “那少年是辽国宗室。”

        大家都得出结论。

        但唯有明远一人,坐在閤子里暗暗地想:“不会是那个倒霉孩子吧……”

        如今的辽国皇帝耶律洪基,在历史上可并不是什么明君。他身边曾经有过一起著名的冤案,即皇后萧观音被诬与伶人赵惟一私通,萧观音被因此赐死,萧观音所生的太子耶律浚也被陷害谋反,年纪轻轻就被害死了。

        他有些怀疑那个辽国少年就是太子耶律浚,否则解释不了辽人种种掩饰其身份的行为,和他那一份少年人独有的孤傲。

        但不管那少年是不是耶律浚,明远此刻没有任何“剧透”能力,即便有心提醒也会被屏蔽掉。再说他与耶律浚素昧平生,也就不想掺和这件闲事了。

        苏轼望望明远:“远之,你似乎对辽人没有任何畏惧之心?”

        明远这才留意到一桌人都在看他:他刚才沉思的时间好像太长了。

        明远冲苏轼摇摇头。

        他对辽人没有多少畏惧,相反,对于女真要更担心一点。

        可是女真现在也只是七零八落的几个部落。建立金国的创始人完颜阿骨打2现在还完全籍籍无名,不晓得有没有出生……

        閤子里的人将一桌席面慢慢用完,说起彼此的计划,都是晚间再去观一回灯。毕竟过了这村就没这店,错过今晚,再想看到这样的盛景,就要等明年了。

        这时种建中目光灼灼地只管盯着明远。

        毕竟上元节那天,明远从望火楼上下来之后,种建中只是与他稍许亲近了片刻,就与他一道去了薛家,将种师中接回来。两人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单独相处。

        他应该是想极了,今夜要与明远一起出门观灯,单独相处,耳鬓厮磨,好补偿以前那些他想煞了却始终不敢见一面的时光。

        而此时此刻,种师中在旁大声地嚷嚷:“明师兄,这个纸牌好好玩哦!阿兄,今晚我们一起去师兄家里玩这新的牌戏好不好?”

        种建中瞪了瞪弟弟,种师中理直气壮地瞪回去,眼神写得明明白白:你们可不能丢下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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