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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二龙首


从北疆到边苍,赶路用了九天,这九天里,沈幼菱一直在和池悲风讨价还价。

        “烛龙阁现在有两处分舵,并入罗刹门,我会让你们的地盘翻倍,俸禄翻番。”

        “无须易主,烛龙阁的人依旧只听池阁主号令,所作所为,我一概不会干涉。”

        “连住所都不变,依然在边苍,池阁主意下如何?”

        池悲风的回答通常是:既然如此?所以?然后?而且?大祭司还有何计划?

        直到第七天,池悲风才开出自己的条件,他可以为副,但孟垂青同样要做罗刹门的龙首之一。沈幼菱懂他的意思,她这边有荆琛,池悲风带着孟垂青,如此一来,两相制衡。

        孟垂青的武功在其兄孟钊之上,孟钊提起这事时总是很骄傲,说小妹天生是练武的材料。虽说孟钊资历深厚,但若论硬本事,选孟垂青比选孟钊更站得住脚。

        惊天动地的一桩买卖,就在这个昏暗的马车里达成了。

        池悲风办事效率很高,在路上便吩咐孟钊安排好一切交接事宜,待回到总舵,烛龙阁帮众已经聚齐,只等池阁主宣布。

        此事一出,武林上下莫不震动,而本该处于漩涡中心的沈幼菱,却出现在了距离边苍千里外的飖光,还被卷进了一场刀光剑影。

        “姑奶奶的轿子你也敢劫——”

        飖光是鱼米之乡,气候养人,也养贼寇,二十来个水贼围成一圈,中央是一顶榴红四抬海棠轿。这伙水贼以地痞流氓居多,号称“水龙”,虽然听着威风,但没什么真本事,不然早就投奔飖光的正经帮派了。不过是仗着人数众多,四处流窜,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当地的虚白竹楼曾动手清剿过,只是处理起来也颇为头痛,清了一茬再长一茬,倒有些永无断绝的势头。

        水龙专劫喜轿,比如眼前这顶海棠轿,虽然没有吹打送行的队伍,但四角皆悬连月如意大珠灯,轿身金玉满绣花好不辉煌,一看便非富即贵。

        “姑奶奶?”为首的黑面男子狮目一瞪,嗤笑说:“兄弟们瞧好了,都开开眼,看看是飖光哪位奶奶这么大的排场!”

        轿中人哎呦笑了一声,娇媚勾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区区飖光,可容不下你奶奶这尊大佛,没出息便罢了,还没见识。你拿飖光当洞天福地,我看来不过穷乡僻壤,给我修座庙我都不稀罕来瞧一眼。”

        这种妖媚入骨的尾音,话里挂刺直扎肺腑的腔调,动辄便张扬到满城皆知的排场,让沈幼菱突然想起一个人。

        不待细思,黑面男子握紧砍刀:“好大的口气!”

        另一个水贼被钓得蠢蠢欲动:“大哥,别跟她废话,究竟是谁那不得掀开帘子才能瞧,旁的话,咱们回寨再叙啊。”

        四名轿夫见状各自拔剑,稳居原地,牢牢护卫住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想是训练有素的家臣。

        沈幼菱本来在飖光的照花林迷了路,施展轻功站上一棵最高的古树,想借地势寻一条出路。不料站得高望得远,却见到另一桩纷扰。这种事沈幼菱早年间游历江湖时见过许多,江湖道义是一层,不能任由这些杂碎污了飖光的水土,这是另一层。

        沈幼菱足尖轻点,纵身跃入人群,抬腕直劈黑面男子,意欲速战速决。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坏我们好事!”

        “大哥我来助你!”

        其余水贼见有人杀出,登时一拥而上,无纪律无章法,直奔沈幼菱后身而来。

        这些水贼若兵分两路,一队缠住她,另一队去抢海棠轿,抬起来就跑,现在也该跑出二里地了。四肢发达却笨头笨脑,空有一身力气,沈幼菱暗自叹息,刀过血泼,一掌毙了黑面男子,挥腕平斩,又解决了两个。

        这群贼寇不知怎的,领头人死了却不奔逃,甚至愈战愈勇,如疯狗一般难缠。迎仙教讲究身法诡谲,方圆三里之内神出鬼没,只见刀光不见人影,最适合一对一单挑,或者摆擂台。如此水贼一窝蜂扑上来,四面堵死,影响身位变幻,解决起来要耗些时间。

        正当此时,一名白衣侠客从天而降,衣袍翻飞如昙花层叠绽放。侠客翩然落地,身姿轻巧,未闻长剑何时出鞘,只见四下里唰然雪光一片。剑气如虹,直贯苍穹,武学浅薄的水贼被磅礴剑势所伤,个个吐血倒地,饶是沈幼菱闭关十年炼出深厚内力,也不由得后退三步。

        青翠竹叶纷纷落下,有风吹过,清新空气卷入鼻腔,沈幼菱见状怔然立在原地,将归刀也忘了收。

        满怀雪……这一式剑招名为满怀雪。

        侠客头戴锥帽,白色皂纱遮盖下难辨面容,此人拿出绢布一拂,极快抹去剑身血迹,收剑归鞘。动作行云流水,但横剑的瞬间沈幼菱还是捕捉到什么,她看到剑脊微微凸起,上刻劲瘦二字——无忧。

        乘风客消愁,饮霜剑无忧。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无忧剑的主人摘下锥帽,莞尔一笑。

        此人气度端庄典雅,绰约有仙人之姿,瞳若琉璃,眉似远山,离凡间烟火远了些许。沈幼菱认识这张脸,上辈子是她亲手合棺,长跪蒲团,披白着素守灵七日。听堂中彻夜悲啼痛哭,看夜里白烛火光明灭,最后哀乐开道,纸钱漫天,她一盏莲灯将人送去了佛前。

        “区区水贼不成气候,侠魁武艺超群,解决这些喽啰,不过是小菜一碟。”

        沈幼菱的声音轻微颤抖,说不清是旧景反刍闪过眼前的悲怆,三生有幸再见故人的激动,还是千帆过尽苦乐尽收的慨然,眸光闪烁,竟不敢错目眨眼。

        “在下迎仙教沈幼菱,自西域而来……敢问侠魁大名?”

        对方眉目温柔,如红墙花海片片绽开:“侠魁之名愧不敢当,不过是粗略习得几年武艺罢了,在下长剑门弟子江浸月。”

        ——她的二龙首江浸月,因信奉一句“士为知己者死”辛劳成疾,正当妙龄的身躯一点点消瘦下去,最终变成形如槁木的模样。弥留之际仍拉着她的手,说门主,若再有半个月,只需半个月时间,长华扬善道的分舵我便能攻下。

        天不遂愿,江浸月一生仗剑而行,积善无数,上天却连十五日的微薄时光都不肯施舍。

        树大招风,罗刹门兴盛后引起湘水黑街势力的注意,二者不分上下,长久斗下去必是两败俱伤。拉锯战让彼此都不再耗得起,最终双方达成一致,摆擂台定胜负,既上台,生死不论。江浸月便是在这一战遭受重创,新伤未愈,旧疾复发,她的生命损耗有如燃烧殆尽的颤抖烛火,残破好似勾画折损的陈旧地图。强弩之末的身体频频示警,在深夜在清晨,化作不分时辰的断续咳嗽声。

        终于在一个处理完分舵大小事务的夜晚,披着外衣的江浸月咳出一口黑血,她在昏黄的烛光里看到自己生命的尽头,接受残酷现实比擦掉手上血迹还干脆。

        哪怕她今年仅仅二十三岁,她的同门师兄洪新霁,才刚刚在武林英豪榜拉开序章。

        江浸月复又道:“明明从未见过,却觉得十分投缘,我们正要去酒楼,不知沈姑娘此行要去哪里?倘若顺路,不妨同行。”

        “初到飖光,随意逛逛罢了,不慎在这照花林迷了路,兜兜转转找不到方向,这才耽搁许久。若能结伴同游,自然是再好不过。”

        江浸月因她吃了太多苦,重来一次,断不会重蹈覆辙,她要让江浸月好好活着。

        “叫什么沈姑娘,人家是楼兰迎仙教的大祭司。”

        轿帘掀开,露出摄魂夺魄一张脸,明艳绝世,撩人心怀,把全天下的刺玫捧到眼前都比不上她的瑰丽颜色。与众不同的是,她的富贵气中带着一种复仇的浓烈美感,极具攻击性,绝不会因美色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她虽然长得像笼中的金丝雀,但究其性情,更像会养金丝雀的人。

        ——蔻美人,湘水花朝楼花魁,她的四龙首,原来从前蔻美人出远门,都是江浸月随行保驾护航。

        一个是长剑门大师姐,久居北疆极寒之地,谦恭温良,一个是湘水都城的花魁,扎根天子脚下,孤傲不群。各方面都大相径庭,二者义结金兰,一时传为武林奇谈。说起来沈幼菱是在江浸月加入罗刹门之后才得知她与蔻美人的关系,未曾想在此之前,她们往来便如此密切。

        丹唇轻启,蔻美人的声音再度传来:“大祭司若不嫌弃,请上轿一叙。”

        湘水是国都,其繁华富贵是任何一座城都无法相提并论的,难怪方才面对水贼时蔻美人丝毫瞧不上飖光。身为湘水最大的青楼花朝楼的花魁,她的存在便已经是一棵活生生的摇钱树。

        四名轿夫已经收了兵器,静默不语,垂首而立,如同等待主人下命令的四个木桩。这四人皆非等闲之辈,但相比江浸月这种名门正派的佼佼者,还是差之千里。置身财权相交的青楼,蔻美人不缺钱,缺的是武功高强的护卫,而且必须是江浸月这种不会背信弃义的可靠之人。

        所以这也是说得通的,沈幼菱想。

        蔻美人只信任江浸月,哪怕位列罗刹门龙首之位四年,也只信任江浸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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