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心难弃红尘

星垂夜幕，寒山凉凉，吴渡却连身上的蓑衣都不及脱下，顺着车马痕迹消失之处周遭道路来回寻了几遍，却毫无进展。

        忽而似心有所指，吴渡拧眉看向一旁这座巍峨的山，在夜色下阴森森，似巨虎之口，充满危险。

        吴渡拍拍簇雪疲惫的脑袋，拉着它往深山中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郁木之间。

        吴渡看着地上做标记的石头微皱了眉，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经过此处了，很显然他于这山间迷路了。

        环顾四周才至山腰已是大雾弥漫，全然没了雨后的晴空，此时山林密密，白雾漫溢，使人瞧不清十步外的事物。

        吴渡已经在这条路上往返三遍，如今再看到这块做标记的石头，他止住脚步不在前行，一旁的簇雪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吴渡捧了把干草喂与它吃，看着渐而深沉的夜色吴渡焦急不已，心中惦念一个人，不知她是否安然无恙。

        心间惶惶不安愈发明显，吴渡不敢让自己歇上半刻，生怕停下来后心间空荡荡之感将他包围。

        好在恰逢此时，一只小黑狗自林间跑出来，绕着吴渡脚下转圈，吴渡弯身抱起小黑狗细瞧，这才发现是先前舒儿车上的小狗。

        这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们人也在不远处。

        吴渡忙敛了心神，将簇雪留于原地休息，把小黑狗放在地上，它在前面带路，吴渡跟随它的脚步，希望能寻着许梅娘的身影。

        随着小黑狗的疾跑，吴渡穿梭于枯枝朽木间，泥泞的林地道阻艰辛，便是功夫了得的吴渡走起来也十分困难，小巧的小黑狗却行动自如。

        一人一狗走了许久，吴渡隐隐见前方有火光，忙上前抱起小黑狗，小黑狗倒也知机，晓得此时不能发出声响，静静地待在吴渡怀中。

        吴渡将小狗放进自己前襟，只露出一个圆溜溜的头来，小狗一双漆黑的大眼映着澄澄光火。

        前方是一个寨子，吴渡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大的一个寨子藏于山林之间，门口有四五人把守，吴渡知道此时不能轻举妄动，沿着寨子外墙一路寻找可潜入寨内之机。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吴渡于一处山沟边，他侧耳听闻墙内无人，山沟之内布满了荆刺，若是有人试图攀越围墙，失足掉落于山沟内，只怕要被扎成筛子。

        但这座围墙对于吴渡来说并不在话下，吴渡稍稍提气，一跃而起，离地数尺，轻巧巧的便越过围墙，来到寨子内。

        吴渡才走出几步，有一队人举着火把巡逻，吴渡忙弯身潜入一旁暗房中，待这队人离开，他才现身。

        疾步行于房檐上，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吴渡在找寻许梅娘是否被抓到寨子中。

        忽然，吴渡瞧见前方值守森严，他垂眸片刻，暗想或许许梅娘便被关押在此处，缓缓落于屋顶，下面守卫并不知晓，此时有一个人已经站在他们头顶凝望着他们。

        吴渡掀开瓦片，建这座屋舍里面十分华丽，倒比京城江府还要富庶些，堂内斜卧一个壮汉，壮汉前面坐着一个人，瞧着穿着服饰并非豫国人。

        “大当家，想见您一面倒是不易，远行而来这般曲折，得等到深更半夜才能见上一面。”异族人说着蹩脚的话语，言语中夹杂着不满。

        被称为大当家的男人，闻言一挑眉，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瞒着二弟才能和你见面，喀什别啰嗦没用的，你就直说这次还想要什么？”

        异族人名为喀什，见大当家这样强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将事先准备好的单子递给大当家。

        大当家看后满面煞气将单子撇在地上，怒道：“先前已经给了你们那么多粮食布匹，如今还要这样多我上哪去给你搜罗。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首领打的什么主意，想要入主中原，皇帝老儿赞不赞同不说，也不瞧瞧我樊志刚能不能点头。”

        大当家站起身，眼眸中阴翳的看向低头不语的喀什，冷声哼道：“你们收买了边疆官员购买大量兵刃，如今又来我这要粮食，这一切筹备得当，岂不要挥刀而下，直入京城。”

        “大当家多心了，我们要这些粮食，实在是因为这几年天灾频繁，折损了诸多牛羊，各部族都食不果腹，所以才来向大当家讨要粮食。至于兵器却是几大部族为了争夺食物而暴起内乱，我们乃是邗驼山周围最大的部族，为了自保只得出此计策，还望大当家莫要误会，我们首领与大当家情义坚深，天地可证。”喀什没了先前的气焰，曲指向天百般作誓保证，大当家也缓了面色。

        “只此一次，往后若在大量索要粮食，我这也难以交代，毕竟有一个寨子的人要养活。”大当家一挥袍子，又躺在罗汉床上，合目说道。

        吴渡听到此处，想起先前自己所见官员与蛮夷勾结之事，没成想这深山中的寨子也与蛮夷有牵扯，他们的势力竟然早已深入内陆。

        心中尚且牵挂这许梅娘的安危，吴渡不再耽搁，纵身离开，去寻许梅娘的踪迹。

        他从二人谈话中晓得此处乃是一个土匪窝子，想来寨中人数并不少，居于此处深山之间，要想有银钱维持寨子，只怕时常打劫往来百姓。

        如此看来，他们将梅娘和万韫素等人抓走并非事先计划好的，而是常事。

        吴渡在马棚间找到钟家的两辆马车，上面空荡荡的被搜刮干净，吴渡将小黑狗暂且放在马车中等候，只身去寻几人关押之所。

        几经寻找，终在一处僻静角落的茅草屋内，听见许梅娘说话的声音。

        此时天色已晚，看守的寨民有些昏昏欲睡，腰间的钥匙串在烛火之下闪着光，许梅娘透过窗子瞥见，轻扯一旁的万韫素。

        “万姐姐，你瞧他们困了，咱们再等上一会，我寻机爬出窗子去，拿了钥匙回来开门。”许梅娘身子纤细，若想从窗子里爬出去倒也可行，只是她们女眷单独关押，万韫素和丈夫分离心中不安，见许梅娘要冒险十分害怕。

        “梅娘你可当心些，我们这么多人，只怕难以逃出去，若是被人发现，你就自己先走吧。”万韫素自己带着一个孩子，想要从这些壮汉手中逃脱实在困难，许梅娘不同，到底年轻没有牵挂，使使劲说不定就能逃出生天。

        “万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撇下你们不管，吴大哥他也一定会来找我们的，吴大哥武功高强，届时他来，我们便无需惧怕这伙山贼。”许梅娘在万韫素的帮助下解开手中绳索，想到吴渡，她心中暗定，她清楚吴渡一定会来救她的。

        “可是你先前的车夫？”万韫素听后想起吴渡那日在大堂折断筷子，轻声问道。

        “他不是车夫，是我的家人。”许梅娘不知怎的，听到旁人说吴渡是车夫，心中带了几分不快，出言解释道。

        “我们一路上来这样隐蔽，只怕他很难找到这里。”万韫素不是说丧气的话，入寨子的路她们一路观察，实在难以将路途记下，许多地方都生的一个模样，怎能轻易找到正确的路。

        正在这时外面的守门之人已经打起鼾声，许梅娘不欲多言，轻轻打开窗子，弯身准备向外爬去。

        岂知早有人立于窗外，许梅娘却看到一个人站在窗前，微微一愣，手上的窗扇松开，眼见就要打在梅娘头上，被那人止住。

        “吴大哥！”许梅娘见到吴渡先是一喜，又想起自己先前的话，不知他听没听到，夜色下白嫩的脸蛋微微发红。

        吴渡却没有说别的，墨黑的眸子看向许梅娘，低声问道：“你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许梅娘闻言头低的更深，片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忽然自己眼前伸出一只手，许梅娘诧异的看向吴渡。

        “我扶你先出来。”吴渡弯了唇角说道，许梅娘这才发现自己弯着腰半蹲在窗台上，样子只怕是说不出的难看，忙把手放入吴渡手心，吴渡一使力，便将许梅娘接出窗来，这次吴渡的手十分温暖，不复先前的冰凉。

        许梅娘站在原地十分尴尬，只觉得自己丑态毕露，而吴渡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许梅娘无碍这才放心下来。

        “是我未能保护好你，叫你受惊了。”吴渡自责道，若他一直跟着许梅娘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让许梅娘平白的受了惊吓。

        许梅娘见吴渡面色懊恼，忙道：“不是的吴大哥，这与你有什么相干，你如今不是来救我了吗？我很开心的。”

        许梅娘说罢一顿，不知道自己再胡言乱语什么，想起万韫素等人尚且被关在屋中，忙道：“吴大哥，万姐姐还有舒儿她们还被关在屋里，那人腰间有钥匙。”

        吴渡深深地看了许梅娘一眼，神色复杂的转身，抬手在看守之人的身上点了穴道，这才扯下他腰间的钥匙，将屋中的人放出来。

        “多谢这位公子的相救之恩，只是我的弟弟和夫君不知被他们管在何处，还请劳烦救出他们。”万韫素一出来便朝吴渡跪下，满面是泪的恳求。

        许梅娘连忙去扶，可万韫素没有得到吴渡的回答，怎样也不肯站起来。

        “好，我把你们送到马车上等候，再去找他们。”吴渡不放心她们在此等候，若叫人发现只怕束手就擒，若带上这一伙人又实是累赘，只得先将她们送上马车，赶至一处林木后藏起来，这才反身去寻钟离等人。

        “吴大哥，你要当心，切要平安归来。”吴渡转身要走，许梅娘忽然出声轻道。

        吴渡身形一滞，缓缓转头看向许梅娘，夜色中的许梅娘异常美丽，犹如他初见她之时，衣衫凌乱，发髻松散，可那双水眸却少了惊惧，溢满了担忧。

        吴渡微微颔首，不敢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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