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午后x米特x争吵

红色的水鞋踩过水洼，嗒嗒的脚步声跟随着主人的身影，隔着一把水色的伞，雨滴淅淅。

        此时街道上的人影渐渐减少，变得空落。南芒背着背包，地上的路被雨滴打得湿透，头顶的乌云厚得快要盖下来，隐约有白紫闪电在其中穿梭。

        南芒却是不怵的，她甚至自得其乐转动着伞柄，蘑菇一样的伞冠像陀螺，把上面的水珠旋着洒出去。

        “南芒——”

        南芒玩得正高兴，但好似听见有人在叫她，淅淅沥沥的雨声干扰着她的听觉。

        她明明撑着伞，却感觉自己快要成为了雨中的一部分，被淋化成透明的水流顺着石头缝隙淌入地势较低的草丛。或许没这么幸运，也有可能归宿是路边的下水道。

        “南芒。”

        骑着自行车的书店老板肖恩单手支着伞追了上来，“要去哪里？”

        南芒停了下来，率先打了个招呼，才回应他的话，“我要去找小杰。”

        肖恩不出意料地笑了笑，“好吧。是这样的，刚刚去小卖铺的时候遇到了米莉，她跟我说，下个星期罗杰就要回来了。”

        米莉是南芒的妈妈，而罗杰则就是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航行当水手的爸爸。

        “下星期吗？哦。”南芒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振奋了些许，“谢谢肖恩，我知道了。”

        肖恩说：“那我先走了，路上小心。”

        车轮子滚动的声音远去，雨声重新覆盖南芒的耳朵。

        南芒来到小杰家，抬头敲了敲门，给她开门的是米特。

        米特站在南芒面前，南芒抬头，乖乖叫了一声“米特阿姨”。米特笑着回应，一如既往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知为何，眉目间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忧愁。

        南芒收了伞，踩了踩底下的吸水毯进屋。

        “小杰在房间里哦。”米特柔声说道，“冷不冷？还要喝热巧克力吗？”

        “要！谢谢米特阿姨。”南芒看了她一会儿，有点稀奇地问，“米特阿姨，小杰惹您生气了吗？”

        能让好脾气的米特阿姨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化表情，只有小杰一人能做到。

        据南芒所了解到的，小杰对长辈一向敬重孝顺，特别是像母亲一样把他抚养长大的米特，除了少部分必须要坚持的事情外，她想不出小杰会让米特阿姨烦恼的理由。

        “我帮您揍他！”南芒不假思索地挥了挥拳头。

        米特笑了一声，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抱歉，让你担心了。小杰……这其实并不是他的错。”

        南芒不愿意勉强米特阿姨告诉她缘由，她懂事地点点头，知道该去找谁能得到答案。随后便转头窜上楼，甩着背包直奔小杰的房间。

        小杰的房门没有上锁，被南芒轻易推开。

        她横冲直撞着进来，气喘吁吁盯着坐在窗边托腮看雨、被声响惊动转过头的小杰，直接说道：“米特阿姨很难过。”

        小杰露出愧疚的表情：“对不起。”

        “你应该去跟米特阿姨道歉。”南芒反手关上门，把背包放在桌子上。“是因为你又在森林里受伤的事情吗？”

        她打量着小杰，企图找出伤痕。

        “没有啦！”他长长叹气，眉头皱成一团。南芒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烦恼，他似乎都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因为我想要去参加猎人考试，而米特阿姨不允许我去。”

        “猎人考试？”南芒愣了一会儿，才艰难地从脑海里扒拉出三年前森林里那稀薄的记忆，“关于你那个父亲的弟子凯特……还有那张卡的事情吗？”

        小杰：“嗯。”

        “米特阿姨为什么不让你去考试？”南芒有点懵，自从小杰说想要去参加猎人考试开始，她就思维停滞，大脑逃跑了，剩余脑壳里一片的空荡荡，只有顺着下意识去问。

        “大概是因为，”小杰歪了歪头，有些苦恼，“我的爸爸金。”

        金。

        南芒面无表情。

        她的心中燃起了火苗。

        突如其来的恼火让南芒的语气变得很冲，“如果我是米特阿姨，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小杰一脸惊讶不解，他跳下椅子走过来两步，用那双诚恳而直率的眼睛看她：“为什么？明明南芒知道的不是吗？我以为你会支持我的！”

        “笨蛋小杰！我不知道！”名为理智的苇草在不断飘摇。南芒火急火燎说：“那个未曾谋面、不负责任的金，比一直在奉献自己青春、抚养你长大的米特阿姨还要重要吗？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去追寻的？”

        “怎么你也这样说……”他像是被刺痛，失望地垂下眼。

        窗外的雨声渐渐歇息了，而南芒心里的火苗却越发暴涨，烧成茫茫大火，足以燎原。

        她其实明白小杰想要的是什么，也明白自己是不愿意接受小杰要离开的这件事情。她此时此刻渴求再来一场大雨，希望能够浇灭心底的芽。

        她不愿再喜欢小杰了！

        “南芒？！”小杰短促吸气，瞪圆了狗狗眼，手足无措地向她伸手，想要凑过来，又不敢过来。

        他只好隔着一段距离，笨拙地道歉：“对不起，你别哭……”

        等到南芒恍然大悟的时候，眼睫上的水珠已不堪重负，轻轻一眨便要顺着脸颊流下来落成透明的铁轨。

        南芒觉得很委屈，她不知道什么该是正确的，什么又是错误的。她伤了小杰的心，也伤了自己的心，大家都很难过，为什么世上没有齐全完美的好事？

        接着，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男孩儿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话音比平时还要柔软，带着一丝哭腔似的沙哑，“我好难受啊南芒，对不起，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南芒被他说得鼻子一酸，险些要呜咽出声。

        从小到大，他们鲜少吵过这样凶的架。吵架很难受，特别是和亲近的人。争吵过后留下的余烬都会变成难以愈合的疤，她不愿回想，只希望每次都是最后一次。

        她回抱住小杰，摸到了他的后背，像是摸到了一片延绵的山。

        “好。”

        南芒把脸埋在他肩膀上，眼泪洇湿透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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