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猪大厨

归月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擦嘴，扭头和旁边的温凉说：“你身后这位应该就是大厨吧。”

        温凉有些诧异，回头又惊喜起来：“呀，你是这里的大厨吗？欧呦，我们刚才说的话你不会都听到了吧，我们瞎说的，你别介意哈，你好，我叫温凉。”

        半昏半醒之间的洛清淮听着这话多少有点茶里茶气的。

        归月放下餐巾纸过来探了探洛清淮的情况，才又起身站到最不起眼的角落。

        门口站着的真是一头猪，一头两肢站立的猪。

        猪大厨抡着菜刀就冲温凉走过来，一边靠近一边龇牙咧嘴地说：“温城主，你好啊。”

        温凉后退的同时不忘反驳：“错了错了，我虽然叫温凉，可我不叫温城主，你要么叫我城主，要么叫我温凉城主，温城主听起来怪怪的。”

        猪大厨怒气值达到顶峰，菜刀砍下来：“去死吧。”

        温凉不慌不忙不躲，伸出两根手指准确无误地夹住刀刃，手指发力，“叭”一声，又“嘡啷”一声，刀掉在地上，刀刃断做两段。

        猪大厨惊恐地看着地上的刀，慢慢抬起眼眸。

        温凉平淡地说：“阴灵间的一切，都在我压制之下，别说是一把倾注了你半身修为的刀，就是整个格林大饭店朝我压过来，也没什么用处。所以，你和你身后的诸位，能静下来听我说说话了吗？”

        放置东西的柜子霎时间灰飞烟灭，墙壁也渐渐消失，除朝大街一侧，其他三侧全部没了个通透，外面层层叠叠的生灵都露了出来。

        “诸位好，我叫温凉。”

        那是数以万计的阴灵，他们在温凉神力的威慑下露出原本的模样，有的没有腿，有的没有手，有的没有头颅，有的没有身躯，有年迈的、青壮的、幼小的，甚至是襁褓之内和尚未出生的。

        黑压压一片。

        温凉没有和他们相触碰已然感受到了来自他们身上的怨念，就像是火烧晒干的枯木，从触碰到火苗的顶部，一下子窜完整根木头，再慢慢的在她心里挠来挠去，饶是温凉也惊了惊。

        “我很抱歉。”温凉端起胳膊稳稳站着，像古画里走出的神明一样，她一一看过这些阴灵，他们眼中和身上无一不露着悲戚和仇恨，“很抱歉，我来迟了。”

        温凉不会鞠躬或行礼，更不会哭，她只能极尽悲悯地看着这些阴灵，然后帮他们解脱。

        “抱歉有什么用，我们已经这样了。”猪大厨依旧愤愤。

        归月应当是没打算掺和的，但听到这儿也没忍住，他走出来两步说：“世初，女娲神殿造人于世，为人间，后神界出有仙灵魔，人类出有妖鬼，六界之中精怪繁多，千年之来辟出屏障内外之世，后女娲神殿神祇坠尘，人类自行繁衍生息，你们与神明之间乃是背叛与憧憬的关系，神明有何责任护佑你们？”

        “你是谁？”

        “曾经的神，一个背叛神明的生灵。”

        “那你可知人类也经历了大战，那时候她还在睡觉。”

        “知道。千年之来人类曾经历数不尽的战乱，生灵大战的时候人间也是一片焦土，但你们谁去娲皇宫看过，战乱之后那里依旧香火鼎盛，而人类清楚的知道娲皇不再，所以他们靠自己赢了大战，当然，人类中也有怨恨神明的，但地府之内却没有因为怨恨神明而选择迫害神明的。”

        “这是胡说八道……”

        “够了。”温凉看向归月，“你已经不是洛格拉所属的神，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

        “说说吧。”温凉扯来一把椅子坐下，“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坠尘，无用之神就该坠尘。”

        温凉不笑，静静的思忖着：“不可能。”又说，“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平息诸位的怨恨，那么，我更倾向于采取强制措施。”

        “灰飞烟灭吗？”

        “灰……”温凉眸中一冷，冲某个地方扔了根筷子。

        猪大厨怒了：“你要当着我们的面将我们一个一个……”

        “闭嘴。”

        温凉感应四周，往洛清淮身后的窗帘处又丢了一根筷子，阿初和阿弑已经带着洛清淮离开了那个地方。

        筷子飞进褶皱的窗帘里，没了回响，却又不过片刻，窗帘开始迎风飞舞，起初是轻风后来是狂风，窗帘一起一落之间有什么东西奔出来，砸翻了桌子，顿时狼藉一片。

        “山君，那是山君，洛格拉的山君。”

        阴灵中一阵慌乱，温凉微蹙眉头，眼前是一只咆哮的白虎，一嘴的尖牙，体型庞大。温凉在阴灵的惊慌中伸展右臂伸开右手，一条长长的鞭子便出现在了她手中，有握把的一端在她手里，另一端挂了银钩甩在空中。

        鞭子打向白虎，白虎也朝她冲过来，银钩勾住白虎的上颌，温凉稍稍用力便将其甩起来砸到地上。

        “阿初。”

        阿初变作黑犬模样奔过去死死压制住倒在地上的白虎，风停了。

        “主人，幻象。”

        温凉走过去蹲下来看了一眼，果然是幻象，阿初已经追了出去，温凉将地上那轻如羽毛的白虎拎起来扔到众阴灵面前：“假的。”

        有阴灵喊：“即便是幻象，那也是你的白虎。”

        “不，这只白虎连本身都是假的，白虎山君为四大神兽之一，因神识受损，只能在洛格拉将养，他离不开洛格拉。”

        “那这只白虎哪来的？”

        “就是，这可是白虎。”

        ……

        阿初从窗口回来，化作人形说：“屏障破了，您之前的结界却没有任何异常。”

        温凉震惊：“屏障破了，我设下的封印却没有异常？”

        “是。”

        温凉看向阴灵们：“你们谁离开过格林大街？”

        阴灵们互相看看都说没有，温凉叩指念诀：“温，破！”

        她叩指阖目，周身笼着一层雾气，雾气里还带着湿湿的清香，就像是春日微雨，能洗涤这尘世一样。她的神识立在格林大饭店顶端，巡视四周，在破了的洞口处，她看到有一个穿着鸦服的身影在向她招手，他进不来，却很是嚣张。

        温凉的神识回到身体内，她走向猪大厨：“几日前这里曾来过一个人类，我知道你们之间相互联系，那个人类在格林童话喝过咖啡，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

        猪大厨原本是不平，一系列事情后他也先放下了对温凉的怨恨，毕竟这是他们最后的容身之所，这里的安危更重要。

        他想着：“人类……是不是拿着一朵玫瑰？”

        “是。”

        “来找你的？”

        “对。”

        “他走了，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他误闯进来的，以前也有人类闯进来，我们都放他们离开了。”

        “他没走。”这边一群阴灵以诡异的姿态惊讶着，温凉走向归月，“加固封印会吗？”

        归月点点头：“做神的时候会，现在……还能想起来。”

        “阿初阿弑，跟归月先生走，先去把洞补了。”

        阿初阿弑瞬间到位，归月在这两个灵兽身上来回看：“我怎么带你们去？”

        阿初阿弑看温凉，温凉点点头，阿初阿弑变做手镯攀到归月手腕上，相同的感觉，就好像它们本就攀在归月手上一样。

        温凉撇过头迫使自己看洛清淮，还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探了探脉，错过了归月看向一众阴灵的警告和嘴角缓缓扬起的笑。

        阿初阿弑倒是看到了，归月不过转动一下手腕，他们忘了个干净。

        归月离开后温凉安顿好洛清淮继续和阴灵说话，她发现这些阴灵看她没了起初的盛气，反倒有些做低的姿态：“你们，怎么了？”

        齐齐摇头，没头的摇手。

        温凉：“……”

        温凉坐在椅子上：“那就听我说？”

        众阴灵包括猪大厨在内都没有异议。

        “我为神，至高无上，我住在洛格拉，生死无忧，我们承一脉先祖，如今更应相互护佑，我这一觉睡得实在漫长，错在我，但请相信这一次我一定解决完所有事情再离开。”

        “我还不知道那个叫阿骨图的外邦邪神有什么目的，但现在已经知道他在生灵体内下蛊，将生灵间与人间的屏障撕裂，我会补好这些撕裂的口子，并且将他赶走，但在此之前我要先送你们离开。”

        “我们不走，阿骨图一日不除，我们就不离开。”猪大厨带头，后面的也嚷嚷起来。

        “你们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去洛格拉，洗净这一世的羁绊重新转世不好吗？”

        “羁绊，洗不净的，生灵大战实在太过惨烈了，尸骸遍野，天河里流的水都是血色的，即便现在我们已经死了，可每次想起那个场面都觉得死的不值得。”

        “你们想做什么？怎么做？”

        “报仇，我们要亲自送阿骨图去死。”

        温凉：“没用的，你们只是阴灵，杀不死他。”

        “这不是，还有你……”

        温凉歪着头试图听清楚，但看到猪大厨的模样猜到几分，只是不敢确定：“你是说，还有我在是吗？”

        猪大厨：“……”

        温凉有些开心：“既然你们信我，为什么还要这样？”

        猪大厨：“实话实说，我们本来也怨你，后来阿骨图的信徒四处传播我们恨你的消息，久而久之就生了恨意，可我们知道现在如果有谁一定能赶走他，只有你，所以这算是下马威，也算是泄私愤，我们知道，你不会生气……”

        “下马威不像，泄私愤倒是像。”温凉看着满地的菜食，摊开两只手朝猪大厨的方向合拢，这些菜食便化作阴气回到了猪大厨身上，温凉说，“你们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今日说的话真心也好，虚情也罢，我只希望在阿骨图消失之前你们不要来找我报仇，我是神，我比任何生灵都爱这里。”

        猪大厨扔了手里菜刀，墙和柜子一一恢复原状，温凉不会知道归月给这些阴灵的警告，也不会知道警告里有什么，若非温良与善，她不会将这些阴灵看在眼里，她已经在想那个叫杜鹏的人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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