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共夜谈

“他……”白虎一把把星蝶拽到云上噤声。

        星蝶：“？？？”

        白虎小声说：“你不懂，闭嘴就对了。”

        星蝶：“……”

        白虎：“你上次见你们云祖什么时候？”

        星蝶：“不记得了，但肯定是在他们签了婚契之后。”

        白虎：“你是怎么认出他的？”

        星蝶：“很难认吗？他不一直长这样吗？九尾婆婆说云祖是女娲大殿坠尘前最后捏就的，倾注全部心血，这张脸很难认？独一无二吧。”

        白虎：“可你家城主姐姐不认得。”

        星蝶：“啊？”

        温凉接过星蝶手里的黑灰看了一眼，交给星蝶任由处置，白虎和星蝶的对话她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就是这么费解，她认不出来。

        温凉让白虎和星蝶随意，她回到岸边重新把那一滩阴灵弄出来，除了珊珊的妈妈和哥哥，各家认领再渡化。

        温凉对鸡族族长说：“这件事并没有解决，我打算在褐林多待一日，至于珊珊那边，如果明日没有异动的话我想带她回去让神医看看。”

        鸡族族长赶忙说：“没问题，只要能解决这件事，怎么都好说，请。”

        褐林之外此刻已经快亮了，有鸡去值班，叫醒太阳，温凉和白虎星蝶叮嘱了两句让他们先返回洛格拉。

        在高档宾馆外的露天阳台上温凉递给归月一瓶青梅，说是从白虎那得来的。

        阿初阿弑在屋里睡觉，珊珊还晕着，鸡族忙着自己的事，没有谁过来打扰。

        温凉小酌之后开口说：“我之前问过你，我问你认不认识我师父。”

        归月：“……”

        开始了。

        温凉：“你说你认识，你还说他就在我身边。刚刚在芦苇丛，星蝶说我师父是女娲大殿坠尘前所造的最后一个生灵，用心至极，这些我是知道的，可我不知道的是为什么我就是认不出来，几百年前我第一次从洛格拉到人间，我师弟说‘阿姊，那就是转世后的师父’。”

        “我就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孩子，和和美美。我在人间跪求了一场雨，喝了七坛烈酒，回洛格拉睡了一觉。那时候我不嗜睡，我只是很正常不过的睡了一觉，醒来后我告诉诸方生灵，从此我就是洛格拉的城主。”

        归月以为这段时光他会在阿初或阿弑口中得知真相，万没有想到是温凉自己。

        温凉神色显得有些委屈：“可是，当初诸神坠尘声势场面何其浩大，生灵间无不知神界起了一座城，城名洛格拉，城主是我师父，他叫云无迹，我师父是诸神嫡传弟子，诸神坠尘之日起他便是香火之最，生灵拜他信他敬他。”

        “可我不一样，我师父离开的太无声无息了，无声无息到我以为我从来没有过师父。我带着一身神术从洛格拉来到生灵间，那时生灵间与人间还未分离，我知我要修满功德，才能开启祈愿阁的大门，只要祈愿阁的大门开了，我可以不出洛格拉就能听见来自生灵的祈愿。”

        “但是根本没有生灵理会我，没有白虎，只有阿初和阿弑，我带着他们一步一步走过每一寸土地，我一界碑一界碑的攒功德，到最后发现那点功德连祈愿阁前的灯笼都点不着。于是，我开始去每一户人家，每一个族落，见到他们我就说‘你好，我叫温凉，来自洛格拉，需要我做什么吗？’。”

        “起初也没谁信我，直到有一个人仙和一只妖打起来，撞到了一棵能结灵果的树，树根将死，人仙找到我，我高兴坏了，不用他多说一个字，我救活了那棵树，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功德才一点一点有了影子，现在我只需要说我叫温凉，他们就能知道我。”

        温凉说到最后松了口气，还笑了笑。

        可这几段话把归月听傻了。

        归月离开确实没有和温凉说，那是因为他知道他这个徒弟是什么性子，一定会刨根问底，而他在她面前根本不会说谎，到时候说漏了要么弃苍生不顾双双渡劫，要么一个走一个留，留下来的不管是谁，这不知尽头的秽岁，终将会成为执念。

        神最怕有执念。

        归月离开前让坐骑风和云知南去找温凉，就说归月闭关去了，让温凉好好修行，做好一个神，凭自己的本事打开祈愿阁的大门。

        可他没想到再回来时风不见了，云知南做了鬼王，温凉则认了别人做师父。

        “白虎神君说，祈愿阁大门时时大敞，但没有什么生灵祈愿。”归月说。

        温凉轻笑：“那是，四海升平嘛，不过，现在也有了，譬如递状纸，毕竟我出城了。”

        “你师弟没有告诉你，你师父去了哪儿吗？”

        “我师弟？有啊，每一世都是我师弟告诉我的。”

        归月还想说些什么，温凉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和我师父相认吗？”

        归月：“？”

        “因为我发现我和师父口中的神不一样，师父口中都是天神，而我是人神，人神是需要执念的，况且，我现在顾不上相认，我要先做完我该做的事情，还有……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认，不然也不会指着洛清淮说那是我的师父。”温凉的眼睛没有多么灼热，只是很温柔很坚定地看着归月，她说，“所以，我想让他还在我身边，以什么身份都好。”

        “他……”

        “我奉我师，我事苍生。”

        “好。”

        归月离开时温凉已不是个孩子，但难免青涩生疏，如今再看，眸中坚定早已不输当年的云无迹，只是她这条路走得难免太难了些。

        归月想就温凉刚刚草率提起的那几年说些什么，却发现温凉似乎不在意，她递过酒瓶和他的相碰，转身回去小口地抿着。

        怎么会不在意呢？不想让他提起罢了。

        归月低头看看手里的瓷瓶，轻叹一声，站在温凉身边看温凉正在看的风景。

        “师父，你为什么叫云无迹呢？”

        “因为，云游四海，无踪无际。”

        四个小时之后阿初叫醒阿弑，温凉躺在沙发床上看电视，归月坐在藤椅上，谁都没说话，珊珊还在晕着，阿弑来到温凉身后替温凉踩了踩肩膀。

        “脑袋还疼吗？”温凉问阿弑。

        阿弑摇摇头：“就是起了个包。”

        “咚的一声，可响了。”

        “阿初！”

        阿初窜去归月身边，大概是怕温凉会不高兴，又想回到温凉身边去，归月伸手在他头顶摸了摸，说：“比以前结实了。”

        只觉得一猫一狗定住了三秒，三秒后齐齐冲进归月怀里，再叽里咕噜滚下来回到温凉手边，一个两个美滋滋的。

        这股劲说不出的别扭，但又带着一些欢喜，哪怕是一点点，温凉都觉得可以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温凉问。

        阿初和阿弑对看一眼：“第一次补洞的时候。”

        “你们记性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张脸还不是照样不认识。”温凉嚅嗫着。

        阿弑说：“那是因为一直跟着主人错把别人当成了……不怪我们。”

        阿初：“就是。”

        温凉捏捏拳头，猫狗即怂。

        美好的画面总不会定格太久，归月看着这边嬉闹刚想笑笑，忽然觉得身后不大对，不需要在温凉跟前隐藏的归月以手指比剑，只听“咕”一声，有什么东西倒下了。

        “怎么了？”

        归月起身查看，从地上拎起来一只小黄鸡，小黄鸡软趴趴的，没有一点生气。

        “什么情况？”

        归月把小黄鸡放在掌心仔细看了看：“它本来就是死的。”

        “啊？”

        “这只小黄鸡本来就是死的。”

        “她本来不是活的吗？”

        温凉刚问完房间的门就被撞开了，一群化城人形的鸡冲进来，手里拿着棍棒，吵吵嚷嚷。

        温凉问号脸：“这是干什么？”

        为首的肌肉男温凉见过，跟在鸡族族长身边，他用棍子指着温凉，粗嗓子唧唧喳喳的：“大家看，珊珊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身为神，居然残害生灵。”

        “就是，抓起来，把他们抓起来。”

        “抓起来……”

        温凉懵了，开始怀疑神生，阿初和阿弑见温凉不反抗就看归月，谁知归月也摇了摇头，他俩就缩回到温凉手腕上去了，归月老实巴交把小黄鸡的尸体捧上去，“束手就擒”。

        擒完归月这群鸡又去擒温凉，温凉单薄的身子就那么站着，几个公鸡把一指粗的马绳往温凉身上捆，几次都捆不住。

        温凉干脆坐下来让他们继续捆，又几次后温凉终于问：“你们学《神策》吗？或者《生灵志》？”

        “学啊，怎么了？”公鸡豪横的说，

        “那你们不知道，神，不可侵犯吗？”温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是轻飘上扬的，“这可不是我自大，是生灵们自己定的规矩——神，不可侵犯，长久的供奉香火，让这句话成了咒，你捆不住我的。”

        公鸡们不信，又试了几次，还是捆不上，其中一个跑出去，大概是去找族长了。

        温凉翘起二郎腿心情不佳，她看过归月，说：“其实我很好奇，你们族长住着那么好的房子，为什么对我的吊床感兴趣。”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们要弑神，神总要说句话吧，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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