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暧昧月色（二）

　　从一棵树爬到更高的一棵树，圆圆经历着天险飞渡。
　　她跳上窗台，雕花的木栏杆吱吱响，终于以断裂证实了它的中看不中用。而圆圆已在这一瞬把稳了身体。
　　就是这一声响动，使瑾瑜把脸扭向窗口。
　　他找到她眼睛时，她的眼睛早已瞪着他了。她没有半点冒失感，她就是一只落在窗户上的猫。
　　“我是来请求帮忙的，”圆圆说，以极花俏的姿态跳下窗户。“岱轩自不量力冒犯了您，他也学到教训了。”
　　瑾瑜直愣愣地看着圆圆，接着把手中的奏折放在台上，要幻衫把窗户关上。
　　幻衫关上门。圆圆走进房间垂手站着，立在距离瑾瑜一丈远的地方。
　　“你来见我只是为了你哥哥？”瑾瑜问圆圆。
　　“我的哥哥被大山压着好几个时辰了，恳请太子高抬贵手放他出来。“
　　“放他出来自然可以。“瑾瑜又捡起奏折，拿起一只笔。“坐下，”他对她说。“只要一会儿，我看完这一本就结束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好。”
　　幻衫惊愕，这儿不明明还有一堆嘛，太子为何说只有这一本？
　　瑾瑜把看了的和没看的奏折都叠在一起，就拿着一本一目十行地看。
　　圆圆来到在他右手边的空座坐下，开始咬指甲。整个儿事情像在做梦，她觉得自己像个木偶。不知道仙界太子这会儿作何感想，准备怎么办。
　　“这么说来，你来找我出去，我也刚好有时间。幻衫，麻烦你把奏折分发下去吧。”
　　“别开玩笑，这时候还说笑话真不该！”幻衫说，“这些奏折很重要，今晚必须全部批完…”
　　“已经全部批完了。“瑾瑜说：“有你的帮助，我批的很快。“
　　“可是…“
　　“已经全部批完了，因为有你的帮助。“
　　“……“
　　“如果你以为我是那种明明没批完却说批完的，那种指鹿为马的太子，你就错了，”瑾瑜说。“夜晚的时候是我一天中最认真的时候。我再说一遍：把批好的奏折都分发下去。”
　　瑾瑜嘴上胁迫着幻衫，他的眼神却在说别的。
　　幻衫算是看懂了，敢情太子是想故意支开自己，单独和圆圆在一起。至于这些奏折，得由他幻衫“帮助“仙界太子全部批完。
　　“好吧。“抱着一种自我牺牲的心态，幻衫抱着全部奏折走出门，回头灿烂一笑：“玩得愉快！“
　　————
　　月亮笼罩着丝丝云雾，不远处夜色中的薄纱反射成线成片的明亮灯光，在月色中濡湿了光晕，朦朦胧胧。
　　圆圆和瑾瑜走过山林，影子移动缓慢地落在安静的树影下，脚下的落叶发出嘎吱声响。
　　他身材颀长，笼罩在他周身的光与影在远处月色灯火的映射下分出几条雨丝一样的光，雨丝一样的光不断繁衍，重叠交错，最后像涓涓细流汇成宽阔江河沉落到看不见的汪洋光晕里。
　　瑾瑜说：“你感受到月亮的光芒了吗？”
　　“月亮明晃晃的叫我眼睛疼。”圆圆说，猫的眼睛受不了太强的亮光。
　　“你闭上眼，心静下来，感受月亮全部的温柔照拂在你身上。”
　　听瑾瑜这么一说，圆圆似乎也感觉到了，月亮那股滋养心扉的温柔。她的身体全放松了下来，感觉很温暖，轻飘飘的，像神仙一样。
　　月光照在他们身上像一层霜。
　　瑾瑜把她带到一棵树荫下，月光稍暗的地方：“你看天上的月亮。”
　　睁开眼看了一眼：“月亮漂亮，星星也很漂亮。”说罢，圆圆没有再看月亮，而是抬头看向他。她穿着夹袄、长裙，戴着围巾。他只穿了一件丝绸单衣。
　　“你穿得这么少，冷不冷呀？“
　　“我是仙，不会感觉到冷。“
　　不容他拒绝，把围巾解下来，手指飞快地在他脖子上系了一个蝴蝶结。“我的围巾给你戴吧。“
　　感觉到她在笑他此时的样子，瑾瑜一阵无语，不过，带着她体温的围巾真暖和。
　　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瑾瑜问圆圆：“你只听见了冷风的声音。你没有听到万物生长的声音吗？“
　　圆圆屏住了呼吸，心安静极了。那是她第一次觉得田野里的蛙声、虫鸣，竟然是这样动听，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心里搅动。
　　接下来瑾瑜跟圆圆讲的话，圆圆没有听懂，也不是很在意。
　　“是有点冷，但我的冷不是因为穿的衣服。“
　　她说：“既然觉得冷，意味着你需要一件衣服。“
　　他说：“我有很多衣服，但我穿再多都会冷。“
　　她说：“那你现在需要的不仅仅是衣服。“
　　他说：“万物如此有趣，最温暖的总在冷风中生长。说实话，你这围巾戴着还挺舒服的。“
　　说完后他的目光挪到了朦胧的月色上，然后静静地闭上了眼，长而弯曲的睫毛停止了轻微颤动。
　　她身体前倾主动抱住了他，他陡然睁眼，神色诧异，但没有推开她，而是顺势张开双臂也抱住了她。
　　仙界太子的神秘外壳正在向她这只猫妖一层层地剥开，她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她明亮的双眸平静如水，呼吸均匀。
　　他身上的光晕逐渐褪去，像是卸下了牢固粘连在脸上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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