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11
操场上很快有序地站满了各班的长队。
而后响起令人忍不住想蹲下去系鞋带的跑操音乐。
纪见秋站在走廊上，正巧看见有人拿着手机偷摸着要进厕所，进去前，对方四处瞄了瞄。
猝不及防，两人遥遥相望，四目相对。
那人表情一僵，下意识是想解释什么的样子，很快又发现了什么，把他从上往下扫了眼，表情变得复杂，欲言又止。
好一会，见他也没有要动的样子，对方才投来一个钦佩的目光，又冲他抱了个拳。
“不穿校服光明正大逃操，勇者受我一拜。”
……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
纪见秋看着他火速钻进厕所，静默了几秒，突然想到什么，回了班级，从书包里翻出手机。
裂了几条缝的屏幕亮了一下，又黑屏了。
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突然有人短促地敲了两下门。
纪见秋抬头，看见有人穿着校服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微微侧头看了看班级牌。
“初三十班，一人未出操，一人未穿校服，一人带手机，扣三分。”
伴随着写字的声音，冷酷无情的数字从对方嘴里报出，带着冷清感的少年后退几步，就要前往下一个班。
纪见秋反应过来，把手机放回口袋：“等等。”
对方脚步一顿，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似得：“对扣分有意见就写说明给班主任签字再上交教务办。”
“不是，”纪见秋几步走上前，视线落在对方佩戴在胸前的校牌上，又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声音里带着歉意：“江同学，我是转校生，纪见秋，今天刚来。”
江禹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别的表情，目光缓缓落在他的脸上。
大概是对他的脸和名字确实完全没有印象，江禹很快再度移开视线，在小册子上又写了什么，边道：“让班长写个证明来。”
“还有，学校不允许带手机，仅此一次警告。”
少年声音像含了冰，比ai还无情。
“啊，”纪见秋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我不知道这个规矩，下次不会了。”
认真应声完，他还不忘道谢：“谢谢江同学。”
江禹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秒。
面前的少年个子与他差不多高，但显然性格跟他是两个极端。他从头到尾都礼貌得恰到好处，唇角的弧度都上扬得正好，让人觉得很好亲近，很难不生起好感。
反应过来自己待得有些久了，江禹微微点头示意，才瞥开视线，继续检查下一个班。
放学时终于有人匆匆送来新课本和新校服。
转学的第一天，纪见秋适应良好，已经眼熟了不少同学，跟他有过交流的同学，他基本都能记得名字。
好几个一天下来仅是跟他打过一次照面的同学随意和他道了个再见，纪见秋全都给予回应，还能喊出名字。
被喊到名字的几个同学面面相觑。
“他刚刚叫的是我吧？”
“他也喊我了。”
“他记性怎么这么好，是有什么过目不忘的特异功能吗？”
“天知道我一个月才把你们的脸和名字对上。”
裴可期趁着乱往他的桌下扔了个小纸团，咳了一声示意，见他注意到后，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得，和于清手挽手出了学校。
弯腰捡起纸团，纪见秋刚展开，身旁的姚书真刚背上书包，正巧碰见这一幕，见状问了声：“要我帮你扔吗？”
纪见秋下意识重新捏回手心，摇摇头：“不用，谢谢。”
姚书真：“喔，那我走了。”
纪见秋笑了笑：“明天见。”
“啊……嗯。”
姚书真也不自觉对他扬起一个微笑。
看她出了教室，纪见秋才低头重新看裴可期扔给他的小纸条。
——“在车站等！！”
字迹有些被抹花了，但还是可以看出裴可期的字写得不差，两个感叹号画得浓重。
纪见秋突然笑了下。
手指擦过纸条，他的目光落在感叹号后画着的q版小人上，叉着腰，看起来莫名傲娇。
神似裴可期本人。
所幸平时就很少有人跟她同路，今天也没怎么碰到同学，裴可期提心吊胆了一路，还是领着纪见秋很顺利地回了家。
开门后，裴可期才发现家里并没有人。
整个客厅毫无生气，纪见秋跟在她身后换了鞋子，抬头就见裴可期一边嘟囔着“怎么没人”，一边在手机上滑动。
纪见秋一顿：“是要给叶阿姨打电话吗？”
裴可期没抬头：“是啊。”
“阿姨说今天下午起她要出差几天。”
纪见秋终于记起来这件重要的事，满脸愧疚，“昨晚你睡得早，阿姨临时接到通知的，又不想吵醒你，就跟我说了，让我告诉你的。”
“但是早上事情有些多，我就给忘记了。”
纪见秋说的是事实，但裴可期就是感觉，自己被隐晦地指责了。
早上两人唯一能进行沟通的，就是去往学校的那段路上——这不就是怪她要讲那些有的没的，所以才让他没能转达成吗。
还有叶女士，现在是连出差这种大事都不跟她说了，连条消息都没，合着有个纪见秋就够了呗。
裴可期要拨打电话的手僵在半空，木着脸：“……所以，我们怎么解决晚饭？”
她也不想追究为什么他一天都没记起来，哪怕是在上车回家的前一秒这个问题了。
现在的重点是，她家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小吃店。
对上纪见秋无辜的双眼，裴可期在饿死和再外出一趟两个选项中，缓缓吐出一口气，选择第三个选项：“点外卖吧。”
她抬头看纪见秋一眼，面无表情又低下头，边找出外卖软件，边不走心地反问：“没意见吧？”
纪见秋：“不如，我来做吧？”
“没意见就行，那我就随便……”
声音戛然而止，裴可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她猛地反应过来，睁大眼：“再说一遍？”
纪见秋老实重复：“我是说，我来做吧。”
裴可期觉得，他说的那四个字，仿佛不是“我来做吧”，而是“把命拿来”。
虽然前些天她对他态度确实不是很好，但也不用这么报复她吧！！
“不不不，”她感觉后脊一凉，一边摇头，眼里分明写着“别迫害我”，毫不犹豫：“我觉得还是点外卖吧。”
纪见秋神情无害，眼里满是诚恳：“如果我做的不好吃，可以再点外卖嘛。”
“姐姐，就信我一次，好不好？”
裴可期：“……”
大概是鬼迷心窍，裴可期有一瞬竟然产生了如果不答应他的话，自己就会成为罪人的错觉。
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给她做个饭啊！
多健康啊。
裴可期和他对视了几秒，被自己说服。
她是为了健康。
再怎么难吃，但家里做的肯定健康啊。
裴可期移开视线，垂下头假装从书包里拿东西，拉开拉链，咕哝着：“可别把我家厨房炸了。”
纪见秋眨眨眼：“姐姐放心，我有经验的。”
裴可期从小到大除了泡方便面外根本不会进厨房，直到看见纪见秋颠勺前，她还有些迟来的后悔，念叨着今天可能出不了卫生间了。
然而看见纪见秋娴熟的动作后，裴可期沉默了两秒，终于相信他说的“有经验”是真的。
他甚至能轻车熟路地单手打鸡蛋！
而她，连煮饭要放多少米和水都不知道。
冰箱里的菜并不多，纪见秋在征求裴可期的建议后，简单做了两个家常小菜，还有一个汤。
对于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裴可期内心升腾起一丝惭愧，想着不能真什么都不做，抢在纪见秋前面给他先盛好了饭。
纪见秋显然很是惊讶，但很快又扬起笑意：“谢谢姐姐。”
裴可期含糊“嗯”了声，摆到他面前，随口道：“你会的还挺多的嘛。”
“有时候会在家里做，”纪见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她，“这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做。”
裴可期小巧的鼻子微微动了动，面前的“成品”卖相意外的不错，闻起来也很香。
她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夹起菜来，正要放进嘴里。
突然感觉对面目光灼灼。
裴可期抬头，果然看见纪见秋看着她，却没动筷子。
安静了一秒，她突然神情狐疑：“你怎么不吃？”
莫名想到自己并没有全程盯着，裴可期脑袋一抽，眼睛瞪大：“你不会在菜里下毒了吧？！”
“……”
她在说什么。
寂静中，裴可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胡话，嘴角僵硬地动了动，想找补点什么。
正要开口，纪见秋看着她，缓缓说：“姐姐，我满十四周岁了。”
顿了顿，又一本正经道：“故意杀人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裴可期：“……哦。”
“快尝尝。”纪见秋主动略过这个尴尬的话题，语气期待，眼睛亮亮的。
裴可期在他满怀希冀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地把菜放进嘴里。
几秒后，裴可期微微睁大眼。
不可思议！
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吃。
简直无法相信是纪见秋做的！
纪见秋看见她的反应，眼里像盛了光似得，语气都轻快了起来：“看来没有让姐姐失望。”
裴可期边吃边点头，两颊鼓鼓的：“味道很好！”
少年直勾勾地看着她，表情愉悦，声音缓慢而清晰，轻轻的，却有些让人耳朵痒痒的：“如果姐姐喜欢，我可以一直做给姐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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