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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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维修店内，裴可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划拉着手机。
满脑子都是刚才自己那个鬼迷心窍的短暂的拥抱。
灭了的屏幕中映出裴可期面无表情的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是怎样一番波澜。几乎是说完那句话后，她的理智瞬间回归，慌忙后退一步时，却无意撇见纪见秋怔愣的表情。
他显然是有些莫名的。
裴可期将头往下埋了埋，恨不得有人能直接把她这段记忆消除。
她今天的行为在任何人看来一定都是莫名其妙的。
莫名其妙冷脸，莫名其妙生气，又莫名其妙去抱人家——
安慰就安慰，你动手干嘛！
简直是社死现场！
柜台前。
“你这个情况，可能是内部哪条线路断了，”老板转身从抽屉里拿出螺丝刀，抬抬下巴，“先坐那等会，或者着急的话先去吃个饭，我排查一下。”
纪见秋点点头，侧身就看见裴可期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很忙似得。
少年悄声无息出现在裴可期身边：“先去吃饭吗姐姐。”
裴可期被吓一跳，整个人猛地站起来，脱口而出：“我没——”
话音戛然。
看见纪见秋的瞬间，她又迅速咳了一声，开始胡言乱语：“我好像不饿了，你去看看随便吃点什么吧，我在这里等……”
裴可期低下头，佯装整理外衣掩饰尴尬。
差点就说了不该说的。
好巧不巧，老板应该是听见了这边的对话，没抬头：“小姑娘，你们还是一块先去吃点什么，我这边还要好一会。”
纪见秋眨眨眼，也道：“我也不知道这边有什么好吃的……不是说想吃面吗？我也想尝尝。”
再推阻好像显得她心虚似得，裴可期偏头，撇开视线，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得：“……那也行，我带你去尝尝。”
外面突然开始下雨，但好在下得还不是很大，手机维修店跟面馆距离不远，两人小跑着进了门，裴可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抬头正巧看见老板从里走出来，打了个招呼。
“江叔！”
这是家老牌面馆，附近的人都知道，之前还上过节目，有一阵子外地的人都特意赶来吃。
裴可期小学时爱来这里吃，跟老板还挺熟，听见她的声音，老板一下认出来了，见她今天还带了人来，老板打量了纪见秋好几眼，有些稀罕：“这个小伙子面生啊，难得见你带人来。”
以前她跟于清和贺枫也来吃过几次，倒是想不到老板还记得，裴可期轻咳一声：“嗯，我朋友，刚来这边没多久，我带他来尝尝您的手艺。”
她转头对纪见秋道：“江叔拉的面很劲道，还有秘制调料，特别香。”
两人来的还算早，店里人并没有很多，江叔被她夸得哈哈笑，顺手给她拿了两听可乐，是送他们的。
两人又聊了两句，直到又有新客人来，江叔示意自己要先忙了，裴可期才点点头，带纪见秋找了个两人桌坐下。
刚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桌上，屏幕就亮了亮。
裴可期侧头正看着贴在墙上的菜单，没注意到，边看边问：“你看看想吃哪种？”
“我和姐姐吃一样的。”
“那就点他家的招牌吧。”裴可期说着回头，恰好对上纪见秋的眼神，纪见秋视线往下扫了扫，提醒道：“好像有人找。”
裴可期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机上，瞥见是贺枫的消息。
“噢，是我发小。”裴可期一边拿起手机，一边往后招呼了声：“江叔！麻烦来两份招牌拉面！”
不知是听见了哪个词语，纪见秋眸光微闪。
「贺小胖：裴姐，十一你有安排不？」
「贺小胖：我过来看奶奶，顺便找你玩儿啊，叔叔阿姨肯定想我了。」
「seven：别臆想，我爸妈很忙。」
虽然这么说着，裴可期还是接着回了他的第一个问题：「不出意外没有安排，但也不排除临时有事。」
「贺小胖：……不要欺负我语文不好，我理解能力没有问题！你这话不是跟没说一样吗？我不管，你得抽一天出来陪我，我们都两年没见了！！」
裴可期被他逗笑，唇角往上拉了拉，很快又控制住，没再逗他，给他打字：「提前给我发消息。」
正好，到时候叫上于清，她可得把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说开了。
突然，面前咣当一声响，面前本立着的开罐可乐已经平躺在桌上着，边滚边咕咚咕咚往外流，还冒着泡。
视线里突然探过来一个脑袋，淡淡的清香袭入鼻尖，一只白皙的手迅速将可乐罐立起，紧接着抽出几张纸，裴可期都没反应过来，纪见秋已经将这个意外解决了，表情满是歉意：“姐姐，没溅到你吧？刚才想拿筷子，不小心碰倒了。”
“我没事。”
裴可期迅速被转移开注意力，连消息都没发出去，把手机放到一边：“还好没倒地上，不然还得拖地。”
目光恰好落在少年的袖口上，白色袖子上褐色液渍很醒目，纪见秋也注意到了，连忙道：“我会自己洗的，不会给阿姨添麻烦。”
裴可期莫名觉得很不舒服：“扔进洗衣机也就几秒钟的事，不至于连这个都——”
“是因为可乐渍不是很好洗。”纪见秋解释道：“直接放洗衣机的话不一定能洗掉。”
裴可期默了默。
她平时哪做家务，是真的不知道这些。
比起来，纪见秋在生活方面似乎成熟得过分，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成绩还好。
人又会说话。
如果她是家长，她也喜欢这样懂事省心的小孩——
“面来咯！”
江叔将面放到两人面前，冲他们小声道：“给你们加满了肉，多吃点，长身体。”
闻到熟悉的味道，裴可期把念头抛之脑后，眉眼弯弯，甜甜道：“谢谢江叔。”
江叔满意地点点头，又转身忙去了。
不知不觉间，说大不大的面馆这会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人站一旁等着，裴可期看着江叔忙碌的背影，感慨：“这么多年就江叔一个人忙，好辛苦。”
纪见秋若有所思：“江叔没有妻儿吗？”
“他老婆好像很早就生病去世了，有一个儿子来着，在外地上学，”裴可期回忆了一下，扳了扳手指，“算下来，现在应该在上大学吧？”
纪见秋点点头，裴可期肚子有些饿，已经开始动筷子了。她吃面习惯把面卷起来吃，纪见秋看她两颊鼓鼓的，仓鼠似得，突然也有了胃口。
纪见秋动了动筷子搅动了下面，不经意般地问：“姐姐的发小不在这边吗？”
裴可期下意识道：“他在惠州上学——”
等等。
对上纪见秋抬起的视线，裴可期一顿：“啊，你就是惠州人对吧。”
“好巧。”纪见秋笑了笑，也没追问，只是目光落在面汤上飘着的葱花，缓缓眨了下眼睛。
“看你是学生，我也不多收，八十。”老板抽出只烟，把已经能正常充进电的手机递过去，多问了句：“要不把屏幕也换了，我算你两百。”
纪见秋接过手机，正要说话，裴可期突然插口：“不了，过两天就换新的。”
纪见秋看了她一眼，转头，老板正点着烟。他跟着点点头，顺着道：“嗯，不用了。”
老板看起来真就是随口一问，应道：“行，你开机试试。”
纪见秋低头，按上电源键，手机顺利开了机，屏幕亮起后卡了一下，很快冒出来十几通未接来电，短信也足有几十条。
大多还都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无一例外都来自惠州。
纪见秋微微拧眉。
他应该没给过这么多人手机号。
纪见秋扫了眼短信，大都是问他怎么没来学校，也有的不知从哪知道他转学了的消息，来询问他是不是真的。
看起来都是同学的短信，也不知道是从哪要来的。
略过这些消息，纪见秋点开冒着红点的微信。
他微信加的人不多，想也知道是谁给他发的消息。
果不其然，他所想的那个人消息在最上面，最新消息还是一小时前。
纪见秋点了下消息，往上滑，对方发的消息断断续续的。
一开始还是调侃。
「陈闲：纪见秋，你没来学校？」
「陈闲：好学生还学会逃学了？」
一连几天没联系上人，对方态度逐渐变得暴躁。
「陈闲：一天没回消息你人间蒸发了？」
「陈闲：对方已取消。」
「陈闲：对方已取消。」
「陈闲：你到底去哪了？赶紧给爷回消息。」
「陈闲：这都几天了，纪见秋你再装死老子就上你家去了！」
中间穿插着没接通的语音通话，还有一些乱七八糟刷屏的问号和语音。
纪见秋回忆了下，应该正是周末，他由叶莘带着忙这忙那，根本也没有时间和精力看手机。
直到昨天的消息，对方大概意识到了不对劲。
「陈闲：你同学说你请假了？你家里出事了？」
而后又是满屏的语音。
纪见秋没点开，目光最后落在对方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上。
「陈闲：我去问你老班了，她说你转学了？？这么突然？？？」
「陈闲：你到底家里出什么事了？不声不响就走了？？？」
「陈闲：你他妈再不回消息就当没我陈闲这个朋友！」
纪见秋垂下眼，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停了片刻，余光突然发现，裴可期皱着眉，眼睛有些不适似得眨个不停，小巧的鼻子微微动了动，突然背过身，抬起手捂了捂。
烟雾缭绕中，纪见秋点了下屏幕，向墙上贴着的二维码扫了扫，付过去钱：“没问题了，谢谢老板。”
收款到账的声音响起，老板摆摆手，纪见秋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见裴可期已经站在门口，正四处张望。
雨比刚才更大了点，前面路上还只是飘着毛毛雨，裴可期瑟缩了下身子，抱紧了双臂，后悔出门前没看天气预报，这下没带伞，还穿的单薄，只能挨冻。
肩上突然一沉，裴可期眨眨眼，侧头看见少年认真地捏着外套的领子往上提了提，彻底将她两个肩膀裹紧。
鼻尖充盈着纪见秋身上独有的干净而清冽的味道，外套上还残留着少年的体温，触碰到她的肌肤时会传来一阵暖意。
是陌生的，可她却似乎……并不排斥。
少年的视线从她白皙的侧颜往上移，和女孩的目光对上。
然后冲她弯了弯唇：“这样就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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