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即使埃兹拉已经被泰格警告过，露娜和夏莉依旧很小心，她们开始每天都跟着泰格跑。

        许多鱼人岛的居民几乎一辈子都没有登上过陆地，见识过真正的鲜花阳光和树林，小孩子们就更没有了。但一提到人类，大人们就会如出一辙地露出了恐惧仇恨的神态，小孩们则瑟缩在大人身边。

        泰格一点点讲述着自己的旅行，描绘着外面他们从未见过的世界，用人们天生对美好幸福的憧憬压制了恐惧和仇恨。

        在深海一万米下的鱼人岛拥有的太少了，小小的一座岛屿，承载了500万人口，他们不得不在海底甚至是天空开辟住所，资源的匮乏单一和与外界沟通的困境导致大批人口在温饱线挣扎。前几任王族利用鱼人岛仅有的地理优势，成功发展了鱼人岛的旅游业，让它成为观光胜地，但大海贼时代蜂拥而来的贪婪海贼，只用几个月就毁灭了无数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努力。

        尼普顿王和乙姬王妃竭尽全力地想要恢复局势，但无可避免的，越来越多的孩子将会在鱼人街长大。

        泰格看着这些还能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孩子们，扯了扯嘴角，咽下了叹息。

        他清楚只有在海上，在陆地上，才有鱼人岛的未来，但是，那些孩子们啊……他想到了露娜和夏莉看向他的清澈目光。

        鱼人岛的孩子暂时不用他担心，但鱼人街的孩子呢？他们就不是未来了吗？

        泰格带着露娜和夏莉，再次拜访了尼普顿夫妇。

        “这听起来有点厚颜无耻，”泰格伏跪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了下来，“我是个不懂政事民生的粗人，但我想请求王和王妃，重建鱼人街的孤儿院。”

        尼普顿王惊得从椅子直立起来，本就庞大的身躯显得更加庞大了，“泰格，你这是……？”

        露娜和夏莉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虽然之前有一起讨论这个话题，但都是她们俩在抱怨而已，泰格当时什么都没说呀？

        “我明白了，泰格，我明白了。”反常的沉默之后，乙姬王妃笑了起来，“你说的既不是未来重建的提议，也不是几个月，甚至几年后的计划，而是指现在，对吧？”

        她上前，一只手搭在了泰格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揽过了露娜和夏莉，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去做吧。我们一起去做吧！”

        说是这么说的，乙姬王妃也干劲满满地要撸袖子马上去鱼人街，还是尼普顿王和左大臣右大臣拼了命才拦住了。

        但孤儿院的选址、规章制度、管理人员、管理模式、资金来源、运行方式等等要进行考虑的方面实在太多了，不是一拍脑门就能一下子解决的。

        只有一件事情，是他们能够提前完成的，那就是孤儿现状的调查，包括孤儿的数量、年龄分布、身体情况以及……进入孤儿院的意愿。

        能在鱼人街生存下来的孩子，本能地对一切都保持着怀疑，对王族更是没什么好感。想让他们待在孤儿院接受教导管束，等待几乎等不到的领养直至成年，那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还有孩子自发地组成的团体和在鱼人街暗中控制了不少孩子的帮派。

        建立孤儿院后，还能找到多少孩子都是问题。

        他们离开时，露娜和夏莉分别抱了一大沓纸张，是当做孤儿登记表使用的。

        她们比之前看着泰格恳求时更迷茫了，乙姬王妃居然要把这件事交给她们俩个来做。

        泰格笑着揉了揉露娜的头，“别太担心，王妃只是想让你们开一个好头而已。”

        其实自从听说要重建孤儿院后，夏莉的情绪就一直不高。露娜猜她可能是因为担心自己之后会被他们丢到孤儿院才这样。

        但露娜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才好，说实话她都有点担心自己会和夏莉一起被泰格打包丢到孤儿院。以至于她现在都有几分懊恼了，早知道，就不和夏莉一起聊鱼人街的事情了。

        低落归低落，乙姬王妃拜托的事情，她们也要好好做的。

        泰格鼓励着她们，把她们推出门，告诉她们不能再和他黏在一起行动了。他也有事情要做，给孤儿院选址，还有，和盘踞在鱼人街的帮派们“谈谈”。

        夏莉在鱼人街住了一年，清楚鱼人街孩子们经常出没的地点，而露娜首先想到的就是霍迪他们。

        她们两个在各个地点蹲守，却没有填好一张登记表，本来也遇到了霍迪一伙，有希望凭借“大姐头”的威严糊弄下来，但也不幸地遇到了阿龙，阿龙的几句阴阳怪气成功让霍迪几个孩子当场反悔，蹦跳着走了。

        露娜看着没说话，等霍迪他们走到不见人影了，她才慢吞吞开口：“不是乙姬王妃，是泰格想重建孤儿院的，还为此去请求王族了。”

        “要是一张都没有填，泰格也会很失望很困扰吧？”

        在阿龙发火前，她把厚厚的一沓纸往他怀里一塞，牵过夏莉就跑。

        一口气跑到外面，还能听见阿龙的怒吼：“你以为提到泰格大大哥就能支配我吗！？那些可恶的小鬼都在哪里啊！”

        ·

        露娜踩着凳子做好了晚饭，和夏莉吃完后等了好久，泰格才从外面回来。

        他受了伤，身上的看不清楚，但脸上已经有了几道血痕，面对询问也只会说没事，之后就要自己

        回房间处理伤口。露娜试图从门缝挤进去帮忙，被泰格毫不客气地丢出来了。

        露娜和夏莉整天下来，也就收集到几张登记表而已。阿龙团伙的章鱼人鱼小八来过一次，倒是给她们带来了十几张。

        泰格收拾过后看到登记表，诧异又有点微妙的欣慰：“阿龙他，原来也会做这种事情吗？”

        之后又陆陆续续地收集了一周，直到乙姬王妃过来前，也才不到百张。

        乙姬王妃来得风风火火，还声势浩大，毕竟是王族要来鱼人街这种法外之地，国王军恨不得全员随行。王妃拒绝了尼普顿王的陪伴，就不能再拒绝护卫队。

        她搭起了台子，对着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演讲到声嘶力竭。偶尔有鱼人漠不关心地扫视而过，但乙姬王妃一直保持着高昂的精神和开朗的微笑。

        她说，有必要让民众知道，他们现在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只要是真心地在为大家考虑，大家一定能够感受到的。

        露娜在台下看着她，总觉得，鱼人街今天像是升起了一个小太阳。

        可惜，习惯了生活在黑暗中的鱼人街人对“太阳”貌似不怎么感兴趣。

        即使有泰格在，阿龙也没打算来，他见到王族就浑身别扭。

        甚平随着国王军护卫着乙姬王妃，但他的表情也始终淡淡的，兴致不高。直到泰格过去拍了拍甚平的背，甚平才无奈地笑了笑。

        乙姬看起来丝毫没有被现场的氛围影响，她心情很好地拉起露娜和夏莉，一起前往选好的孤儿院地址。

        虽然早就预料到不会那么顺利，但实际的情况更糟糕。收集到的孤儿登记表不到百份，而来到孤儿院的孩子数量，连续几天都没有突破零。

        乙姬王妃每天都来坚持宣讲和帮忙处理一些工作，但她并不能一直停留在鱼人街，代替乙姬留下了来的是鲶鱼人鱼左大臣，同时留下的还有一队甚平带队的王国军，来护卫孤儿院的安全。

        这只军队，让鱼人街的气氛更紧绷了，甚至乙姬王妃每天的演讲都变成了一种刺激。

        左大臣愁的快把胡须揪掉了，也没有收到哪怕一个孩子，出去巡查，所到之处鱼人街更宛如无人区。

        露娜想了想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流浪的几天，应该也算孤儿吧？

        “给吃的吧，如果发食物的话，一定有孩子来的。”她这么提议。

        在鱼人街，虽然瘦弱无力的孩子活不下去，但也并不是全部孩子都能找到充足的食物填饱肚子，为了食物，他们连帮派的活儿都可以争抢去做。有免费食物当诱饵，就算是陷阱也会有孩子要来踩一踩。

        就这样，重新开在鱼人街的孤儿院陆陆续续地用食物“诱拐了”几个孩子，有人打头，有些孩子看到了好处，也慢慢汇集了一小群到孤儿院，总数有三四十个。

        乙姬的热情愈发高扬，泰格也渐渐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了开始，事情总会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的，他们都这么坚信着。

        露娜左等右等，也没见泰格有把她扔到孤儿院的意思，终于彻底放心了。

        只是她明明是拉着夏莉围着泰格团团转的，最后却总是被乙姬指派任务，泰格还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有意让她们跟着乙姬。她和夏莉只好沦为了孤儿院的打杂人员。

        办公室的电话虫卜噜卜噜地响了起来，因为要从本就艰难的鱼人岛向鱼人街调配物资，两边都忙乱成一团，只剩下露娜和夏莉帮忙守着电话虫，记录下来电信息，重要紧急的再去转告相关人员。

        “这里是比目鱼运输船15号，龙宫城有额外物资调配，但是我们迷路了，请找人来带下路吧。”对面的声音很是低沉。

        带路？

        露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们现在在哪里？”

        等露娜赶到对方形容的位置，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运输船。

        只有埃兹拉带着一群鱼人，悠闲地等在原地。看到孤身前来的露娜，他有些失望，“夏莉不在吗？”

        但他很快又笑了起来，“不过，有这只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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