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倔犟靖王
萧壁容貌继承了大梁皇室的俊美，也有张家人的沉稳大气。
虽然是天生的皇族，却没有过多的傲气，更兼脾气不错，平日总是笑眯眯的模样，很好亲近。
但在顾澜烟看来，他是个很有趣的人。
若她没有看错，这个人眉眼之间分明有着冷凝和霸气，绝非池中之物。
那天他对她说的话，其实是在警告她，不管她有什么目的，都不要伤害张家。
而且，这样的关心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势力受到损伤，他是真心地在保护自己的亲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无情无义的元熙、还有后来的元峦，这样的男子明显更有担当。
若是听从张惠妃的意思嫁给萧壁，对张家而言是亲上加亲。
于她来说，离自己的仇人也更近。
若是换了从前，她可能毫不犹豫地用尽一切手段去报仇，甚至不惜拿自己作为赌注。
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这份心思，也厌倦了无穷无尽的阴谋了……
她浑身冰凉，立即将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了出去，她是来复仇的！
张惠妃看着张夫人，笑道：“原本这些话也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但你我都是真正实在的人，索性就把话放开了说。
萧壁虽然是我的儿子，但你也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
那些贵族子弟的坏毛病是一个都没有染上，以后有这个缘分，若是他敢欺负雪儿，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顾澜烟露出诧异的神情，这张惠妃居然把话说得这样明白……
不过，收拾萧壁？她看了一眼对面那个笑面虎，心里摇了摇头。
张夫人却是晓得惠妃的意思，毕竟她对萧壁的管教之严格，是众人皆知的。
从前有一回萧壁偷偷跑出宫去，小小年纪却知道向太傅告假，只瞒了张惠妃一个人。
张惠妃知道以后，一时以为他贪玩，便命侍卫将他捉回了宫。
大梁的皇子们和大燕不同，这里的皇子若是犯了错，便是亲娘也不能随便打骂，都有专门的伴读替他挨打。
但是萧壁的伴读正是张家的张敦，张惠妃绝对不可能去碰人家一下，想都没想就狠狠揍了萧壁一顿。
张惠妃可不同于那些娇柔的宫妃，她可是武将家庭出身。
从小因为身体不好，陈留大长公主便特意请来最好的武师来教她武艺，后来进了宫，萧衍也是喜欢强悍的，武功可没有荒废，打起人来绝不含糊。
可怜萧壁挨了打，却是死活不肯说到底是出宫干什么去了。
张惠妃越发恼怒，竹板都打断了，最后甚至还惊动了皇帝。
萧壁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连哼都没哼一下，旁人去看他，脸上依旧笑嘻嘻的。
直到一个月后张惠妃寿辰，她看到萧壁准备的一尊白玉观音，才知道儿子是给她准备寿礼去了。
心头懊悔之余，却也感慨儿子的倔强。
事实上，萧壁本可以说出一切，但他准备寿礼原是为了让母亲有意外之喜。
便要坚持初衷，死活不肯说明真相。从这件事情便可以知道，萧壁的性格中有极端刚强的一面。
此刻，萧壁听到张惠妃的话，脸上保持着适度的微笑，眼睛里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顾澜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她有一种预感，萧壁会同意这婚事。
哪怕——只是为了把她娶回家好好看着。
难道她看着就这样不可靠？
明明她都已经再三说过，不管以后做什么，都会尽量兼顾张家了。
可明显，对方疑心很重，并不信任她。
张夫人没想到张惠妃会说到这份上，心头叹了口气，这妹妹什么都好，在外人面前也是一副精明的模样。
怎么到了家里人这里就完全没有防备，若是背后跟她提起，两家再谋划一下，撮合撮合两个孩子岂不是更好吗？
现在这样贸贸然，怕是雪儿要不高兴了。
其实，张夫人心里头是愿意的，因为她太爱雪儿，生怕她将来受到一点点的委屈。
只是女儿终究要嫁人，她不可能留着她一辈子，可是嫁给别人，万一生活不幸福，她岂不是要心疼死？
只有萧壁不同。
一则，张惠妃是自己的小姑子，感情又极为要好，更是护短的性格。
雪儿嫁过来，绝对不会受到婆婆的刁难。
二则，萧壁是张夫人从小看到大的，有本事个性又好，从来不曾见过他发脾气……
这种丈夫，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好归宿。
只可惜，萧壁到底生在皇家，将来若是……
张夫人心里，到底有点私心。
她情愿女儿没有荣华富贵，也要一生平安。
所以，她微笑着道：“瞧你，这样心急，雪儿才刚刚回来呢！”
既不立刻回绝，又委婉地将这门亲事推迟了。
张夫人点到即止，说话也很有艺术。
张惠妃很聪明，一听就明白过来，她点点头，道：“是啊，你们母女刚刚团聚，现在就出嫁肯定是舍不得了。
以后再说也好。”说着，她扭头看着自己的儿子，道：“我就想要亲上加亲，你明白了吗？”
说话之中带着一种命令的口气，明显是在开玩笑。
萧壁立刻笑起来，看了顾澜烟一眼，道：“儿子明白。”
他的眼神之中，带了一点似笑非笑，顾澜烟却低下头，故意装作不明白。
张惠妃看着两个人，心头觉得越发有戏，便对张夫人道：“我已经关照过，这一次你们就在宫里头留宿。”
顾澜烟闻言，略微有点吃惊。
大燕宫中可是不允许留宿的……
尽管是女眷，也是一样，可是现在看来，大梁的宫中却没有这种规矩。
张惠妃见她面上有讶异之色，便笑道：“若是外人自然不可，但你们是我的至亲，我也已经向陛下说明了。
要留你们住几日，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顾澜烟便只是笑笑，张夫人已经一口答应下来：“那我陪娘娘说说话。”
虽然这样说，她其实早已准备好了入宫暂住的准备。
还特意放了个箱子在后头的马车上，只不过她忘记跟顾澜烟说明而已。
张夫人想了想，又问道：“按照规矩，我们该向孟后和其他娘娘请安。”
张惠妃提到孟皇后，笑容顿时冷下来三分，道：“大嫂，我的位份在宫中仅次于孟后。
其他那些宫妃你完全不必去见，至于孟皇后，她早已说过，但凡宫妃亲族入宫，只需经过程序便可，不必一一拜见。”
这是客套话，但明显，张惠妃是故意“遵照执行”了。
顾澜烟失笑，这姑母的个性，还真是足够强硬。
张惠妃留下他们用膳，菜色却十分寻常。
张惠妃见顾澜烟神色平常，并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模样。
心头暗暗点头，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更加满意，口中便主动解释道：“雪儿，宫里头那些菜式实在太折腾又费银子，我还是喜欢这些民间菜肴，你别介意。”
顾澜烟只是微笑：“娘娘说哪里话，我在家中听母亲经常提起，娘娘最喜欢吃家里的苜蓿炒肉和四喜丸子、
虽然都是寻常菜色，却是最温馨不过的。”
张家人都十分有魅力，家庭生活也十分愉快，难怪张惠妃会不愿意忘记未出嫁时候的生活。
这一点，顾澜烟很能体谅。
见她话说得这样得体，张夫人面上欣慰。
而隔开一张桌子的萧壁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现在，他觉得越发看不透这个丫头了。
当然，一个太师的女儿能够攀附上皇家，最后还能获得郡主的封号，不要说大燕仅此一例，恐怕整个天下也是没有的。
所以他一直觉得她的心机很深，需要好好防备，免得将来做出什么不利于张家的事。
可是现在瞧她说话行事，平平常常，却是十分真诚，完全不像是那等心机叵测、甜言蜜语的女子。
也许，是他自己太多心了……
萧壁低下头去，不再瞧顾澜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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