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凉如水
长风划过主街，两人的衣角猎猎翻卷，吹过他们乌黑纷扬的长发，振翅欲飞，直如义无反顾扑火而亡的飞蛾。
层云堆积的天空上，有黑色的巨鸟飞过上空，翅膀扑朔，穿梭在棉朵扯絮般的大雪之中，发出凄厉的长鸣。
战马的呼气转眼凝成了霜，主街上，有嗜血的杀戮野兽般的奔腾而过，长刀闪烁着森寒明亮的光芒，如破月芒星，映着火把血一样的红光，好似上古的凶兽。
身后的铁卫渐渐倒在漫天飞蝗一般的利箭之中，从肃肩头染血，奋力劈开一只流矢，回头大声叫道：“保护阁主突围！”
几名铁卫轰然应诺，战刀舞的犹如满月，将高扬护在中间，一名大汉厉声喝道：“从肃，我们楼桥相会！”
轰隆一声巨响，小型的投石机被搬至阵前，巨石呼啸而来。
只一下就砸开了龙卫们用身体围成的保护圈，他们鲜血狂喷，身体柳絮般被撞飞，倒在地上，扬起大片雪雾。
“你干什么去？”高扬一把拉住要往人群外冲杀的顾澜烟，她只拿着一只弩弓，身材瘦小，看起来是那般的单薄和没有攻击性。
高扬像是忘记了顾澜烟回武功，紧张的将她护在自己身侧，怒声叫道：“你不要命啦？”
“没事的，你什么时候见我怕过，这次的失算只能由我来弥补！
所以放开我吧！”
高扬大怒，一剑劈飞一只利箭，剑眉竖起，沉声说道：“你这是去送死！我不让你去。”
“现在冲出去还有一线生机，”顾澜烟回过头来，表情有些愤怒，厉声说道：“难道留在这里陪你一起等死吗？”
高扬一愣，即便在这样危急的关头，闻言仍旧忍不住轻轻一抖。
他点了点头，眼神在火光之中显得有些阴沉，声音低沉。
甚至还有一丝孩子似的赌气：“你放心吧，就算我今日不行身死于此，也绝不会连累你。”
顾澜烟眉梢一挑，知道他会错了意，微微薄怒，却也不愿解释，只是转过头来轻哼一声。
“龙九。”高扬说道：“待会趁乱，你护送她冲出去，切忌要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知道了吗？”
“阁主！”
龙九眉头紧锁，反驳道：“属下的使命是保护你！”
“你们的使命就是听从我的吩咐！”
顾澜烟皱眉望了几人一眼，见高扬不留意，一个拖拽，就从他的手下逃出。
顾澜烟骑在马上，双手猛地一拉缰绳，马蹄一跃，转瞬就冲出了包围圈。
“你！”高扬大惊，厉喝一声，敌我双方所有的目光霎时间都凝聚在这个公主的身上。
顾澜烟马术精湛，身子弓在马上，经过两名铁卫身边之际，顺手牵出一柄锋利的战刀。
咔哒一声！三箭齐射，她躲在马侧马下诸多方位射击。
由于黑夜光线不足，那些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飞腾利箭，一时间竟丝毫没有伤到她。
“快！掩护她！”高扬持箭激射，嗖的一声射穿一名弓弩手的头颅，箭术超群，武艺精湛。
电光火石，一个跃马，就接近了敌军的前头部队，她出手的角度却刁钻至极，眼明手快。
一时间她跃马冲进人群，衣袖飘动之际，挥刀劈翻了两人，再掷飞刀，后发先至，抢在对方发动进攻之前，将利器刺进了一名左营军的咽喉。
那些铁卫见一个女子都如此凶悍，不由得士气大振，从肃见事有可为，大喝一声，厉声道：“跟我冲！”
“困兽之斗，不知死活！”吴宣冷哼一声，举起弓弩，迅速弯弓搭箭，银色箭芒霎时间有若流星，激射而去。
风声呼啸而来，待顾澜烟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只见那她侧过头来，乌发飘扬，利箭晃在她的双眼之中。
只是一刹那，她脸面中箭，身子一歪，就猛地倒下马去！
“澜烟！”高扬目赤欲裂，惊呼一声，转头向吴宣望来，目光喷火，直欲焚人。
吴宣冷冷一笑，高声说道：“将军，抗旨不尊！众将听令，只管擒拿，生死勿论！”
左营军士大喝一声，和吴家的兵士一起冲上前去，登时由箭阵转化为贴身肉搏。
高扬一脚踢飞一名彪形大汉，三尺青锋出鞘，两名扑上来的敌人登时落马。
“李轩宇，你想造反吗？”一旁的吴璇并未加入战局，而是率领一部分的吴家的士兵站在战圈之外观战，见状高声大呼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高扬从未想过造反，相反他只身平叛立下了赫赫战功！
既然吴家陷害忠良，那就不要怪他无情了！”
“狂妄的小子，”吴宣冷哼一声，打马上前，挥手说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顾往日同窗的情谊了。”
刚要下令全面进攻，只听一声锐响突然在耳边响起。
吴宣一愣，转过头去，刚好看到一人的尸体轰然摔落下马。
男人双目大睁，额头被一箭洞穿，嘴犹自不可置信的大张着，好似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自己和他站在一射之地的外围，弓箭根本就射不过来，那么这只箭，又是从何而来？
一阵剧烈的危机感顿时袭上心头，吴宣猛地调转马头，就要向前奔去。
可是就在这时，战马突然哀鸣一声，两条前腿受到重击，嘭的一声就跪在地上。
吴宣不可抑止的摔落下马，还没爬起身来，一柄锋利森冷的匕首就紧紧的顶在他的脖颈之上。
顾澜烟的声音寒冷的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嘲讽和戏弄：“吴家大公子，刺激吗？
好玩吗？”
“都给我住手！”
长风倒转，大雪飞扬，顾澜烟猛地扬起素丽的一张小脸，有几丝乱发顽皮的粘在脸颊一侧，面孔就如同玉盘一般白皙。
可是她却厉声喝道：“所有人后退，不然我宰了他！”
“大哥！”吴璇眉梢一挑，大喝一声，驱马就要上前。
只听嗖的一声锐响，一只弩箭破空而来，流星般闪动着摄人的寒芒，精准无比的稳插在吴璇坐下战马的马头里。
左眼射进，右眼透出，鲜血飞溅，脑浆迸出，凄厉的哀嚎声冲天而起。
吴璇身手灵活的跳下马来，略显狼狈的站在漫天风雪之中。
顾澜烟半蹲在地上，左手持刀抵在吴宣的脖颈上，右手持弩，微微半曲，顶在自己的肩胛骨上。
歪着头从背后的小箭壶里叼出一只箭，只用嘴和手臂的配合，就迅速的上好了箭矢。
挑着眉梢，眼神冷淡的望向吴璇，缓缓说道：“这一箭就是劝你还是不要上前的好。”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都有些忡愣，似乎是被这要命的天气通通冻结。
上千名左营最精锐的战士，宰相之家的公子、大燕百战的将领，无不皱眉望向那个一向柔柔弱弱的公主。
她穿着一身明显过大的软皮铠，青色的皮制领子护住她的面庞。
可是就是这个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女子，就是这个站起来还不到男子鼻子的女子。
在一瞬间就突破了大燕最精锐的封锁，利用对方的麻痹大意和自己的高超头脑。
此时此刻，她半蹲在那里，毫无畏惧的对抗着上千军旅之人，对抗着陛下，对抗着整个大燕。
面容冷冽的威胁着所有人。
这是顾澜烟第一次公然反抗大燕的统治，藐视皇威！
什么良心，什么道义，什么皇威！
“放下武器，打开城门，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顾澜烟的声音罕见的低沉。
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掠过，随着她身躯的转动，那只顶在肩胛上的弩箭也在随之转动着。
像是一只嗜血的眼睛，缓缓滑过周遭浮动的人心。
“动手！”吴宣突然厉喝一声，养尊处优身份高贵的皇朝贵公子无法忍受被一个贱民威胁羞辱的耻辱。
他倔强的扬起头来，丝毫不惧怕刀子划破他脖颈上的肌肤，怒声说道：“将他们拿下！”
“唰”的一声锐响，吴宣话没说完，两根手指就登时被她削断，刺耳的惨叫声冲天而起。
吴宣闷哼一声，断指处鲜血淋漓，泼洒满地。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吴大公子，我劝你还是闭上嘴吧。”
顾澜烟抬起头来，望着吴家的亲兵，冷冷一笑，缓缓说道：“你们没听明白我的话，还是有意违逆？
或者，是奉了另一位主帅的令？”
顾澜烟的眼神转到吴璇的身上，轻轻打了一个圈，冷笑道：“最大的竞争对手死了，有的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家主之位了。
吴璇，之后吴家的亿万家产，女人，官位，权势，舍你其谁？”
“贱婢！”吴宣咬牙恨声说道：“我们兄弟情深，你不必费心挑拨。”
“是不是兄弟情深，要看看才知道。”
顾澜烟淡淡一笑，眼神对上吴璇的眼睛，刀子在吴宣颈上虚划一下，笑容邪魅，丝毫不像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手法迅速的将吴宣绑上。
“上马，”顾澜烟冷哼一声：“还要劳烦吴公子送我们一程。”
天上厚云重重，不见半点星光，就连清冷的月色也被遮盖起来。
顾澜烟并没有和吴宣骑乘一匹战马，而是十分自信大胆的坐在另一匹战马上，落后两个马位的跟在他的后面。
手持小弓弩，双眼死死的盯着前面被捆绑在马上的男人，随时准备在必要时机发出致命一击。
“高扬，我们走。”
并没转过头，声音顺着冷风清冷的回荡在空气之中。
高扬双眼眯起，随即嘴角上扬，开心的笑了起来，懒洋洋的爬上马背，带着下属径直往前走，丝毫不顾虑身侧的敌兵。
看来，画姐姐真的是厉害，居然藏了这么多本事。
顾澜烟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她看起来有些奇怪，可是那具小小的身体里散发出的森冷气息却无人可以忽视。
所到之处，黑压压的守军纷纷避让，如同退潮的洪水。
西城门吱呀一声轰然开启，火把猎猎燃烧，天地一片火红，帝国北面的狼烟仍旧没有熄灭。
战火波及了成千上万的大燕百姓，鲜血染红了漠北高原的每一寸土地。
叛臣，高扬堂而皇之的走出了邺城的西北城门。
而大燕皇朝最精锐的军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法做出任何一点能够挽回局势的举动。
大雪纷飞，半个时辰之后，荒凉的古栈道上，一身白裘的高扬世子命人松开了吴宣的绳索，寒声说道：“我既然答应会放了你，就不会反悔，你走吧。”
吴宣狠狠的看了高扬和他身后的顾澜烟一眼，随即转过身去，向着邺城的方向而去。
“你不该放了他，”顾澜烟的声音冷冷的身后响起：“你没看到他的眼神吗？留着他，早晚会是心腹大患。”
高扬摇了摇头，看着吴宣渐渐远去的身影，缓缓说道：“杀了他，那么李府就真的坐实了谋反的罪名，我不能冒这个险。”
顾澜烟知道，自己固然冷血但是李府对他又收养之恩。
说完，少年转过头来看着顾澜烟，说道：“你有什么打算？吴家不会放过你的，跟我回大梁吧。”
顾澜烟仰起脸来，轻轻一笑，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还有事要办。”
高扬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你还有什么事办？”
“我必须得走。”
半日之后，马蹄踏破平原的宁静，狂风呼啸横扫大地，雷鸣般的蹄声在身后滚滚而来。
好似天边闷雷。顾澜烟紧张的抓住高扬的手臂，沉声说道：“疯子，后面有人在追你？”
高扬不在乎的洒然一笑，说道：“无妨，大梁地大物博，魏阀若想跟着一起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澜烟眉头紧锁，频频回头观望，眼见雪线由一线渐渐形成一面，就知来人数量不少。
顾澜烟咬住下唇，左右观望地形，嗔怒道：“你时不时疯了！知道有人要至你于死地还敢回来？”
高扬眉梢一扬，仍旧是那句话：“我不回来你怎么办？”
顾澜烟眼睛突然有些发酸，她向上望着高扬光洁的下巴。
顾澜烟有些发愣，高扬见了哈哈一笑，打趣道：“怎么，感动的想要以身相许吗？”
“大梁贼子！快快下马束手就擒！”
平地一声暴喝突然响起，嬉笑的高扬眉梢一挑，笑道：“喂，看来我们又有麻烦了。”
边说边挥鞭催马，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走的越发急速。
漆黑的战甲在夜色中尤其显得狰狞如山，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滚滚闷雷呼号逼近。
万千雪浪腾腾崛起，就像是苍稷山顶的雪崩，威势惊人。
脚下的大地都在疯狂的颤抖着，仿佛上古的凶兽已经醒来，要冲破地表，龙跃而出。
“抱紧了！”
高扬的面容突然变得坚韧如铁，剑眉紧锁，握紧马缰，突然厉喝一声，战马瞬间扬踢飞跃，嘶声长鸣。
势如疾风，冷风在耳边如同锋利的刀子，瞬间掠过，速度快至巅峰，转瞬就将身后的追兵甩出老远。
“哈哈！”
爽朗的笑声登时响起，龙凤阁之人齐齐朗声大笑，纷纷回望吴家士兵们惊愕的脸孔。
小书童从肃大笑道：“阁主，也该让他们这些世家公子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汗血宝马啦！”
高扬朗声笑道：“好，就给他们开开眼界。”
话音刚落，龙凤阁的铁骑齐齐勒住马缰，屈指为哨。
清脆嘹亮的号子陡然响起，然而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高扬等人身下的战马骤然间人立而起！
脖颈上的马鬃纷纷树立挺直，好像狮子般嘶声长啸，声音激荡，刺破长空，带着无以伦比的威势和王者霸气，令人血脉翻涌，胸口发闷。
邺城左营兵士座下的战马闻声更是哀鸣一声，四腿一软，就趴在了地上。
任那些奉了王令的将军们怎样鞭打，也不肯站起身来。
顾澜烟大奇，小书童从肃一笑，得意洋洋的解释道：“咱们龙凤阁的战马，它们不但脚程极快，在战场上，更能召唤狼群助战。
帝都这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们所养的马，连战场都没上过，只听听声音就吓的屁滚尿流了。
想追我们，简直是异想天开。”
大梁战士齐声大笑，长风激荡，高扬的大裘在北风中猎猎翻飞。
少年高居马上，朗声说道：“走，咱们回家！”
战士们大笑一声：“回家！”
马蹄滚滚，雪雾翻腾，漆黑的天幕下，大梁的战士们跃马扬鞭，蓦然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危机感突然袭上心头，就在顾澜烟还来不及去思索这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感的时候。
锐利的风声陡然刺破黑夜，夹带着雷霆的气势，从远处呼啸而来。
等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几乎是在弹指一挥间，顾澜烟一拳正中高扬的小腹，高扬吃痛，闷哼一声，就弯下腰去。
刚想要抱怨，一只劲箭顿时从他的左肩横贯而入，由背部透体而出，鲜血喷涌，力度惊人，少年的身体瞬时间好似断线风筝，从马背上轰然跌落，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高扬！”
顾澜烟失声尖叫，一把勒住马缰，可是这战马在急速的奔跑中竟丝毫不惧缰绳的拉扯，仍旧不听指挥的呼啸奔跑。
顾澜烟大急，猛然跃起，身体顿时跳下马背，一个前滚翻，就稳稳的蹲在雪原上。
“高扬！”急速上前，犹如迅猛的豹子，少年此时已经踉跄的站起来。
顾澜烟上前一把扶住他的肩膀，沉声说道：“有没有事？”
少年眼神冷冽，眉头紧锁：“死不了！”
“嗖”的一声，又是一只劲箭激射而来，顾澜烟听声变位，挥刀狠劈。
那箭来的极为迅速，竟和刀锋擦起了一流火星，照亮了漆黑的漫漫长夜。
“放下武器！”
整齐划一的低喝声同时响起，无数的人马从雪原下凭空而现，足足有上千人马！
人人披着雪白长裘，之前全都伏在雪地上，难怪战马经过，竟没看出丝毫端倪。
森寒的刀锋齐齐对准两人，刀剑林立，插翅难飞。
不远处，激烈的厮杀声同时响起，显然，来不及及时下马的铁卫已经陷入了重重的埋伏和包围之中。
人群之后，一身黑色长裘的少年策马上前，大裘里的锦袍上绣有金色的祥龙，一只锋利的龙爪狰狞的盘踞在衣领上，在猎猎的火把之下，有着刺目的光辉。
元峦半眯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就知道吴家成不了事。”
锋利的刀锋架在两人的脖子上，顾澜烟眼梢一瞟，见那刀口上都印有皇宫特有的紫薇金花！
一看就知道是大内禁卫。
七皇子冷眼看了高扬一眼，随即眼神又在顾澜烟身上转了一圈，对着侍从们沉声说道：“带回去。”
“七皇子，”一名侍从走上前来，眼神微微飘向正在远处激战的铁卫，小声的问道：“其余的人？”
元峦眉头轻蹙，冷哼一声：“不尊王令，叛国背主，留着还有什么用？”
侍从心领神会，对着远处大声喝道：“七殿下有令，叛国背主之徒，杀无赦！”
轰然的应诺声顿时响起，霎时间，密集如飞蝗般的箭雨齐刷刷奔驰而出，刚才还豪情激越爽朗大笑的铁卫们瞬间化作一具具失去性命的尸体，沉重的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顾澜烟耳边听着小从肃的怒声大骂，一双拳头紧紧的握起，冷眼望向高居马上的元峦。
这时，有禁军走上前来，顾澜烟略一挣扎，就吸引了元峦的眼睛。
元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把不相干的人都拖下去砍了。”
“谁敢！”
一声厉喝突然响起，高扬闪身上前，一把将顾澜烟紧紧抱在怀里。
眼神冷冽，毫无惧色的对视着上面的元峦。
元峦一愣，怒极反笑：“你们还真是不知死活，都到这个时候了！”
高扬冷冷说道：“元峦，你若是敢做，我保证会让你后悔莫及。”
元峦皱起眉来，冷笑道：“我倒想要看看你这只困兽是如何让我后悔莫及的，动手！”
两侧的精兵突然竖起刀锋，唰的一声齐齐上前，高扬一把拔出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膛，眼神如刀锋冰雪，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决绝。
“住手！”元峦顿时一愣，不可置信的皱起眉头，在顾澜烟的身上仔细打量。
终于沉声说道：“李轩宇，李大将军，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一起带回去！”
武器顿时被缴下，两人被推攘上一辆准备好的囚车之中，顾澜烟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头轻轻倚在他的胸膛上，高扬左肩的伤口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来，顺着脖颈流到顾澜烟的衣衫之中。
“高扬，”顾澜烟小声的叫：“你怎么样？”
虚弱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歉意：“我连累你了。”
“别这么说，是我失算了……”
“你放心吧！”高扬突然打断顾澜烟的话，声音坚韧，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会保护你的。”
顾澜烟身体一僵，顿时就愣住了。
多久之前，就像在那日牡丹花中一般，也有人这样认真的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月儿，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大风呼啸而过，高扬失血过多，身体冰冷，一阵战栗。
顾澜烟陡然伸出纤细的手臂，紧紧的抱住少年的身体，头颅却偏向左边，那里的不远处，是一座不高的土丘，乌云散去，有惨淡的月光洒了下来。
孤零零的一匹战马上，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年挽着弓，箭锋对准自己这边，高扬肩膀上的伤口，正是拜此人所赐。
尽管相隔那般远，可是顾澜烟却似乎能看见那人的模样和眉眼。
她紧紧的抱住高扬越来越冷的身体，咬住下唇，在少年的背后，顾澜烟的一双素手，渐渐的握成了拳头。
夜色凄迷，重云散尽，月光清冷如水，元渊缓缓放下弓弩，看着渐行渐远的皇宫囚车，久久没有离去。
这漫长的一夜，终于就要过去。
天明时分，西北传回捷报，郭成大捷，李轩宇谋反被俘，不日就将被押回皇宫。
帝国一片欢腾，第二日，旭日初升，又是一个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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