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心店

“你好，请问这前面就是浮影城吗？”
  听到有人在门口问路，茶馆老板直了直身，扔下手里的抹布，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见来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小道士，老板摸摸下巴，轻轻颔首，又继续转过身，进屋擦洗餐具。
  小道士感觉有点口渴，虽然老板态度冷淡，他还是走了进去，想填饱肚子再继续向前出发。
  老板趁他不注意，翻了个白眼。
  “老板，除了茶水，有没有热的吃食？”
  “只有冷馒头，天黑路远，您呀，装起来带在路上吃吧。”
  “哦？那我怎么闻到了包子的香味？”
  “那是我们留给自己吃的，概不外售。您要是饿了，非想吃热乎的东西，就再往前走看看呗！”
  即使被无礼对待，小道士也没有恼火，反而礼貌地笑了下。眼见天色已晚，他着急动身，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开了茶馆。
  老板挥挥手，懒洋洋地走了过来，想把茶杯收起来。等他低头拿起杯子，却发现桌上的茶水，小道士一口都没喝。他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幕降临，这家茶馆，却灯火通明。
  “老板，请问还有吃食吗？”
  见来人是个威武的壮汉，老板立马迎了上去，笑得极为谄媚：“客官，当然有，您楼上坐，我马上吩咐后厨给您准备好酒好菜。”
  壮汉刚坐了下来，就感觉不对劲儿。
  这老板不去厨房帮忙，也不在柜前算账，就站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光是看，也就罢了，嘴角还不停流口水。看着他这副如痴如醉的神情，壮汉眉心跳动，总感觉这种眼神，似曾相识。
  气氛实在有点尴尬，壮汉便主动开口问道：“我要的饭菜，做好了吗？”
  “马上了马上了，您稍等！”老板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慢慢靠近他，语气极为温和。
  “我回来了！”来人尖嘴猴腮，走路蹦蹦跳跳，见店里有客人，还是个彪形大汉，顿时喜笑颜开。他悄悄地把门关紧，笑容满面地凑了上来。
  “客官，可是我表弟，我们一起经营这家茶馆。他出去买菜去了，外面风大，把门关上，您看可以吗？”
  “无妨，我吃完了就走了，你们随意。”
  壮汉虎背熊腰，还有功夫护身，平常人见到他，都会绕路而行，但这店里的人实在是奇怪，非要往自己身边凑。他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无语到极点。自己又不是什么绝世美女，怎么这两个男的，像狼见到了肉，非得和自己贴得这么近。
  他眉头紧皱，但不想惹是生非，平复片刻，起身便要往外走。
  “客官，您点的饭菜就要做好了，别急，坐下来等等！”
  “不用了，我还有事。这是饭钱，做好了，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您倒是个好人，可惜呀……”
  “可惜什么？”
  “可惜，好心没好报。与其给穷人，您不如端着这些饭菜去喂野狗。”
  表弟也跟着附和：“好人呀，就该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外面的世界，不是那么美好。多多求神拜佛，才能佑你长命百岁。晚上出门，多怕是凶多吉少。我们是担心您此趟出行，有去无回。”
  壮汉即使脾气再好，也忍受不了老板一而再再而三的阴阳怪气，他拳头紧握，转过身，怒目而视。
  “在下是哪里得罪了二位吗？”
  老板摇摇头，表弟也跟着摇摇头。
  “那你们为何非要贴我这么近，还非要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呢？”
  表弟凑了上来，贱兮兮说道：“您呀，很合我们心意，不如留在茶馆，和我们永远在一起。”
  壮汉极为震惊：“这是什么话？你我都是男子，且素不相识，哪里能有那么深的缘分？我已有家室，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告辞！”
  老板嗤笑一声：“油盐不进，油盐不进，油盐不进。”
  壮汉觉得自己此生所有的耐心，都给了眼前这两个人。他不再理会这二人，想打开门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却发现门好像被冻住了，根本打不开。
  踢门踹门，非君子所为。但眼下他只想快点离开，所以便一脚踹了上去。
  以他的力气，这扇门，肯定被踹烂。
  但这扇门，依旧紧闭，他仿佛踢到了棉花上。
  后面两个人，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壮汉没有紧张慌乱，他慢慢转过身，沉声道：“你们，不是普通的凡人。”
  表弟跳到了桌子上，放声大笑。
  老板嘴里不停流口水，语气极为嚣张：“客官，那你猜猜，你今晚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你们是妖！”
  “可惜我们不是美妖，否则也不会遭到你的嫌弃。”
  “人，分好人和坏人。妖，分善妖和恶妖。我从不以貌取人，是你小人之心罢了。”
  表弟冷笑道：“别在这里装正人君子，我们要是绝色美人，你还会仓促离开？恐怕那时候，你早已沉醉在温柔乡，无法自拔了。话说回来，还是美妖干这等杀人越货之事，花的力气更少。”

  “强词夺理！你们自己心中有邪念，便以己度人，实在是可笑至极。要杀要剐，来吧！”
  壮汉拿出一把锋利的刀，就砍了过来。对恶人，他会斩草除根。对恶妖，他更不会手下留情。
  即使他正气十足，武功高强，但面对两只修炼多年的恶妖，他还是逐渐落了下风。
  最后，他手里的刀，忽然调转方向，砍在了他的右腿上。他忍住疼痛，想要把刀拔出来继续杀妖，却因为体力不支，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老板摸了摸自己圆润的下巴，极为得意：“你呀，还不如一早就束手就擒，何苦遭这么大罪。早死晚死，都是死。为什么非要螳臂挡车呢？”
  表弟阴险一笑：“因为他以为自己身材高大，便可以天不怕地不怕。我都告诉他了，今天出门，有去无回。他不听呀，非要一意孤行。”
  “我们怎么分配？”
  “上半身归你，下半身归我。开动？”
  “嘻嘻嘻，可以，我喜欢吃人心，尤其是刚掏出来的，新鲜美味。”
  “开动！”
  两只妖，慢慢靠了过来。他们脸上带笑，对这顿大餐，极为满意。
  壮汉认命地闭上了眼，临死之前，他还在惦记着自己的亲人。
  此时，门突然被敲了三下。
  两只妖皱了皱眉，本不欲理会，但又想到对方可能是个普通凡人，既然他送上门，不吃白不吃，还是将门打开了。
  “小道士？你怎么还在这里？”老板有些吃惊，来人竟是白天路过这里的那个小道士。
  “我来看看，二位在表演什么。”
  “少多管闲事！我们今天食物充足，饶你一命，快滚！”
  “滚？那我滚进来吧！”小道士当即和两只妖打了起来。
  “光明大道你不走，非要自不量力来充当正义使者，那我们就让你彻底留下来，做我们的盘中餐！”
  一时间，这一人二妖，打得激烈，难分上下。
  老板见躺在地上的壮汉想要站起身帮忙，眼睛一转，便朝他扔出一个飞镖。小道士皱了皱眉，飞身过去，拦住了毒镖。
  表弟趁他救人空隙，搞起了偷袭。
  小道士眼疾手快，一道符飞了过来，将表弟打伤了。
  此时，两根缚妖绳飞了进来。还没等两只妖反应过来，他们便被牢牢捆住了。
  “是谁躲在暗处偷袭我们？有种出来和我们单挑！”两只妖虽被擒住了，但还在不停叫喊。
  小道士看了眼门外，又低头瞧了下壮汉的伤势。他将壮汉扶到凳子上，弯下身，狠了狠心，将插在他腿上的尖刀拔了出来。
  虽然极其疼痛，但壮汉咬着牙，没发出一丝声响。
  “用这个，恢复快。”一个小瓷瓶被扔了进来，小道士一把接住。打开瓶子，闻了闻，知道确实是好药，便没再犹豫，把药涂在了壮汉的伤口上。
  “你有种就露个面，别搞得神神秘秘。你是鬼吗？见不得光？”
  来人一袭青衣，手持玉箫，面色淡然，仿佛没听到两只妖的咒骂。
  “你们呀，贪得无厌！好好修行，才是正道。可是你们，非要来人间，寻那旁门左道，真是自取灭亡。”
  两只妖已经现出原形，一只猪，一只猴子。
  猪妖大声为自己辩解：“我们吃的，都是大恶之人，何罪之有？”
  “强词夺理，颠倒黑白！我向来除恶扬善，怎么就成了恶人？”壮汉疼得满头大汗，听到猪妖还在那里胡言乱语，恨不得马上站起来给他一刀。
  猴妖呲了呲牙：“以往来的，都是有罪之人。今日，算你倒霉，我们饿了，自然等不得了。谁叫你长得人高马大，正合我们胃口。你要怪，就回头怪罪你老爹老娘，谁让他们将你生得如此威猛。”
  听到这番辩解，壮汉瞬间哭笑不得。
  “按照你的逻辑，我还得怪罪地府阎王，还得怪罪天上神明，还得怪罪人间官差。怪这个恨那个，就是不反思自己对吗？”
  猪妖长叹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希望下辈子，我能做神仙，不做妖，也不当人。”
  还没等青衣女子开口说话，小道士便站了起来：“好！那我就成全你们！”
  惨叫声传来，两只妖，瞬间灰飞烟灭。
  “斩草不除根，看似在行善，实则在作恶。”
  青衣女子拍了拍手，笑道：“道友，说得好，做的对！”
  壮汉颔首，沉声道：“若今日一时心软，放了它们，此举必后患无穷。尝过人肉、喝过人血的妖，注定了不会静心修行。这里非福地，一会儿我找个火把，将这里烧了，省得再有别的妖怪躲在这里为非作歹。”
  青衣女子开口问道：“你的腿，好点了吗？”
  “已经好多了，这瓶药，真的是神药。感谢两位恩人的救命之恩，在下刘家庄刘凌。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家就在不远处，家中虽非大富大贵，但也有好酒好菜，不知恩人们是否可以赏个脸？”
  小道士摆摆手：“江湖儿女，聚散随缘。前面还有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我不能过多停留。我们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刘公子为人正直坦率，愿你保持初心，长命百岁。”
  刘凌还没反应过来，这一男一女，便消失不见了。
  他拖着受伤的腿，走了出来。还没等他缓过神，他先是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道平安符，后又惊觉原本整洁干净的茶馆竟然凭空消失了。
  他跪在地上，对着远方遥遥一拜。然后将平安符放在口袋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这个人，倒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
  “是个福大命大的人，多积德，多行善，自有神佑。”
  “对了道友，你叫什么名字？在下叫张锦。”
  青衣女子温声道：“白昭。”
  “好名字！”小道士拍拍手，很是捧场。
  “道友在哪里修行？”
  “四海为家，哪里有恶妖作乱，哪里就有我。”
  小道士哈哈一笑：“道友，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我嘛，刚才说了，四海为家。接下来，我也没有要必须去的地方，就随意走走停停。你呢？师从何处？又打算去哪里呢？”
  小道士神色轻松：“我和你一样，四海为家。我听说云浮国还不错，打算接下来去那里看看。对了，你听过云浮山吗？”
  “云浮山？”
  “是啊，据说那里，住着一个不死人。”
  “不死人？长生不老？”
  “是的，还会定期下山，惩恶扬善。云浮国的人，对她很是尊敬。”
  “既然是不死人，为什么没有飞升成仙呢？”
  小道士努努嘴：“这个我也不清楚了，也许是时机未到，所以只能暂时留在人间。人间也挺好的，有美食，有美酒，有美景，还能用自己的法力去行善救人。”
  白昭笑了下：“人各有命，不能强求。江湖路远，就此别过。愿君诸事顺遂，早日得道。”
  小道士挥挥手，嘴里哼着歌，继续向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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