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满月宴

在大家的劝说下，老人终于认清了现实，放下了继续进山的念头。此时此刻，他浑身都在颤抖。鬼象姑是个骗子，根本不知道子福如今身在何处。他和琴晚苦等多年，心中忽然燃起的希望，就这样一下子破灭了。他慢慢地蹲在地上，泪水从混浊的眼睛中不断流出。
  老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为了不累及他人，于是便主动提出带众人下山。回去的路上，天已经亮了起来，然而笼罩在黎明山上的瘴气，依旧没有消散。
  “有人来了！”差点被暗算的红樱，此时此刻变得极其敏锐。
  紫苏笑着摇了摇头：“是她！我们都认识的，不用怕！出来吧，我们知道是你。”
  果然，拦路的还是来时挡住大家去路的兔妖。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根很细的树枝，坐在树杈上，悠哉地甩来甩去。见几人还活着，她便开心地从树上跳了下来：“我以为你们必死无疑，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活着！真是可喜可贺！”她又看到了那个执意闯进黎明山的老头，以为是见了鬼，不由地脸色大变。
  紫苏见状，连忙解释道：“姑娘，老人家并无大碍，没有折在黎明山。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人，并不是鬼魂，所以你不必害怕。”
  兔妖长舒一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红樱凑了上去，有些好奇地问道：“喂，小兔子，我叫红樱，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紫苏，这是我们的姑姑若水。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一直住在这里吗？没有亲人朋友吗？”
  兔妖撅起嘴哼了一声：“自从黎明山变天以后，还没有人可以活着从这里走出来，看在你们逃出生天的份上，就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吧。我叫明视，至于其他的嘛，我拒绝回答。”
  “姑娘，既然如此，我等不好强求，那你多保重，有缘再会。”说罢，若水便作了个揖，带着一行人离开了此地。
  见丈夫平安归来，老婆婆连忙跪在地上给恩人们磕头致谢。紫苏和红樱立马走了过去，将她扶了起来，还替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诸位恩人，请在寒舍多停留几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们且等一会儿，我去打一些山货，再去买些好酒好菜。”
  若水摆了摆手，温声解释道：“老人家，无需如此客气，除魔卫道，惩恶扬善，本就是我等职责所在。如今您能平安回来，是上天庇佑。您就先好好歇息几日，不必为了我们忙前忙后的。”
  老婆婆拉着若水的衣袖，连忙挽留：“恩人们，多住几日再走吧。我和老头子虽然不懂那些书上说的大道理，但也知道做人要懂得感恩。你们不辞辛苦，跋山涉水，将老头子救了回来。若是不留下来吃顿饱饭再走，我们老两口子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紫苏不想若水左右为难，便开口解释道：“老人家，真的不用为我们大费周章，我们还要抓紧时间赶路。前面还有人等着我们去救助，有缘再会！”
  老婆婆听到还有人需要帮助，便不再强行挽留，而是抹了把眼泪：“恩人们，日后你们若是再来这里，一定要到家里坐一坐。江湖险恶，无论身处何地，都要保护好自己。”
  在老人的依依不舍中，若水带着紫苏红樱继续向前出发。
  紫苏随手捡起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还不停摇晃着脑袋，颇有一副登徒浪子作派。
  红樱见状，立马笑出了声：“姑姑，你看紫苏，好像世家纨绔子弟。”紫苏听到这话，有些不服气地追了过来，和红樱嘻嘻哈哈地笑闹起来。
  眼见夜幕将至，若水本打算带着她俩去桃李县附近客栈借宿一晚，可是掌柜的一听她们是外地人，马上将人赶了出去。红樱刚想破口大骂，却被紫苏拦了下来。
  几人一连去了好几家客栈，都被告知满房，谢绝招待。有客不留，有钱不赚，这桃李县真的是很奇怪。
  眼见天色越来越黑了，前面正好有个破庙，若水便带着她们去那里借宿一晚。
  刚走进去，就闻到了从里面飘出来的烤肉香味。若水原本以为庙里无人居住，才会带红樱和紫苏来这里休息。如今既然里面有人，她们自然不便打扰，便抬脚想往外走。
  “能在这个庙里相聚，定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眼下外面天黑了，四处借宿确实不安全。这座庙不是我修建的，在香火鼎盛时期，我也从没出过一分香火钱，所以可以说和我没有一点干系的。你们不必为了照顾我这个老婆子本就不存在的自尊心和感受，而去另寻他处休息。”
  一阵风吹来，庙门突然打开了。紫苏看了眼若水，见她并没有出声反对，于是便开口说道：“既然这样，那我等恭敬不如从命，感谢您的收留之情。”
  若水走在最前面，红樱紧随其后，而紫苏则是跟在最后，还顺手关上了庙门。
  进门后便可以发现，这座庙已经荒废很久了。院内到处是灌木杂草，墙壁也因为年久失修而摇摇欲坠，破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也照亮了整个寺院。只见一个女人坐在火堆旁边，架着几条鱼，甚是悠哉地烤着。女人背对着她们，实在看不清她的长相。

  “你们要不要吃鱼？这里虽然有点破旧，但还是算是个不错的落脚之地。”女人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众人脸上皆是凝重之色。
  女人似乎已经见惯了各色眼神，先是毫不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笑了笑：“吓到你们了吗？”
  红樱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没有，这里确实比客栈强太多。那些客栈，见我们是外地人，纷纷拒绝我们入住。这桃李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排挤外地人呢？”
  紫苏也附和道：“是啊，这地方真是奇奇怪怪的，百思不得其解。”
  女人见鱼已经烤好，随便从地上拿起一个扇子，扇了扇风，便开始大快朵颐。待吃的差不多了，她抹了把嘴：“听说最近这桃李县很不太平，有妖孽作祟，搞得当地百姓惶惶难安，唯恐下一个人受害者会是自己。”
  红樱眉头紧锁：“是什么妖怪？没有捉妖师前来相助吗？”
  女人摇了摇头：“这个就不太清楚了，因为能看得清妖怪的人，早都死无全尸了。这里太偏了，即使有捉妖师路过此地，面对这么凶残的妖怪，可能也是爱莫能助。”
  红樱用力拍了下大腿，猛地站起来，不由怒斥道：“既有妖孽作祟，捉妖师就该拔刀斩杀，怎可如此懦弱不堪？还没对上，便打了退堂鼓，扔下百姓，逃之夭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女人吃饱喝足，倚着大殿柱子，有点昏昏欲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还年轻，涉世未深。不是所有的修道之人，都愿意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的。我要休息了，诸位随意吧。”话音刚落，她便打起了鼾。红樱见状，只好安静地坐在了地上。
  子时将至，女人猛地睁开了眼睛，提起佩剑，走了出去。
  若水和紫苏对视了下，便一把拽起呼呼大睡的红樱，跟了上去。
  空旷无人的街道，一阵阴风袭来，让人顿感毛骨悚然。
  桃李县李员外家，今日格外热闹。李员外的大儿子已经十六岁了，却还是不会说话，把这一家人急得团团转。近日不知怎地，这哑公子，忽然能开口叫人了。得知此事，李员外和李夫人顿时抱头痛哭。为了庆祝小儿子满月，以及大儿子终于能够开口说话，李员外大手一挥，表示愿意宴请四邻，流水宴持续三天三夜。街坊四邻，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来这里吃个痛快。
  尽管前些日子才死了人，且死状凄惨，但最近并无人员伤亡，说明妖物可能已经离开了这里。只要不接待外地人留宿，应该没什么危险的。所以众人还是来到了李府，觥筹交错，不亦乐乎。
  眼见夜色已深，就在大家谢别之时，李府大门忽然被关上了。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团黑烟笼罩在了李府上空。眼见这气氛越来越不对劲，有人想要偷偷溜走，可是大门仿佛被定住了，怎么都推不开。
  李员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待反应过来，便呵斥下人去把门打开，让大家早点回家休息。下人一溜烟地跑了过去，即使用尽全力，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李夫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便在丫鬟的搀扶下，先是穿上鞋，又换上了保暖的衣服，慢慢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怀里还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围绕在上空的黑烟，见到李夫人怀里的婴儿，突然开口说道：“你觉得我选哪些人比较好呢？挑来挑去，感觉要挑花眼了。”
  李夫人顿时大惊失色：“你是谁？你在和谁说话？”
  “娘，他是我的朋友，在和我说话呢。”李公子突然从暗处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笑语盈盈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李夫人见李员外怒容满面，连忙说道：“子归，不要拿这些把戏来吓大家，快把门打开，让乡亲们早点回家休息。”
  李员外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子归，你这个逆子！到底在搞什么？你是不是太久不说话了，所以听不懂人语了？把门打开，让大家回家！还有你那个朋友，不要躲在暗处吓唬人，你这是在哪里交的狐朋狗友？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李子归无所谓地笑了笑：“是啊，我就是不如子赋，我算个什么东西呢？如果我能读书写字去考取功名，那该多好。可惜天不遂人愿，我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你们舍了我这个弃子，转头又生了一个活泼聪明的孩子，真是让人拍手称赞。可是今天，真是让你们失望了，我也不能左右我朋友的想法。他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子归，环顾四周，第一位人选嘛，我看你母亲怀里的孩子就可以。他眼眸清澈，适合做药材。你把他递给我吧。我不想暴力动手，要是我出手的话，可能你母亲也保不住的。”
  李子归满脸笑意，向母亲走了过去，边走边说：“娘，把子赋给我，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李夫人死死抱着小儿子，被吓得连连后退，就在他要伸手将孩子抢过来时，李员外趁其不备，一把将他推倒在地，然后将李夫人还有小孩子牢牢护在身后。

  李子归很是狼狈地摔在地上，众人见状，将他团团围住。
  他依旧笑容浅浅，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敬酒不吃吃罚酒，很好呀你们！霜符，看来只能麻烦你亲自动手了。”
  此时黑色烟雾慢慢消散，一只巨型蝙蝠头顶火焰，盘旋在人群上空，只听“吱”地一声，蝙蝠又化为人形。这蝙蝠妖虽然原形比较丑陋，但化为人形后，长的还算说得过去，就是身上时不时散发出来一种刺鼻的恶臭。
  霜符与李子归并肩而立，看了眼众人，不屑一顾地说道：“没一个能打的，这种货色，也能把你推倒在地，你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今天是个好日子，花好月圆。可惜了，这些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这老东西是你爹吗？我先用他的血，来平息福雪的怨气！”话音刚落，李员外便被打倒在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李夫人见状，抱着孩子马上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地求饶：“仙人恕罪！您法力高强，日后必会得道飞升。若是李府曾经有得罪之处，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马吧！我这大儿子原本就顽劣不堪，是我们教子无方。您若是非要杀人出气，不如杀了我这个无用的母亲，求求您放过我的孩子吧！我这幼子才出生不久，他没做错任何事。我们求尽偏方，才好不容易得来这个健康的孩子。若是您要了他的命，我们都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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