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故人归

榕树寺内，漫天飘雪。
  蓝衣女子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声轻叹，继续抚琴。
  箫声响起，琴声飞扬，蓝色雪花，美不胜收。
  站在她身后的人，静默片刻，终于开口说道：“离开这里。”
  “你是怕我坏了你的好事吗？”
  “不关你的事，不要多管闲事。”
  “我们身负责任和使命，才来到凡间的。私欲会毁了你，也会让我们的寻宝计划，功亏一篑。”
  “无需你的提醒，我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我只想告诉你，不要滥杀无辜，不要用邪术害人。杀孽太重，会让你忘记初心，找不到来时的路。”
  “你的担心，未免太过多余了。我说了，我不会因私忘公。”
  “那最好不过了。”话音刚落，蓝衣女子便消失不见了。
  客栈内，红樱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紫苏笑着调侃，又将瓜果洗干净，喂给她吃。
  若水站在窗前，见桃李县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欣慰地笑了笑。
  眼见几天下来，紫衣男子、洛涯均不见踪影，若水心中盘算着日子，觉得是时候该启程了。
  “姑姑，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云城，梨花之都。”
  见红樱已无大碍，若水决定带着她们立刻前往云城。
  “姑姑，洛涯那天不对劲！”红樱已经恢复好了，百般纠结下，还是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她性情直率，并非敏感多疑，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动脑思考。那天她虽然被打伤了，但她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若水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随她去吧，有缘会再会的，无缘则莫强求。”
  紫苏抬眸望去，有些吃惊地说道：“看！前边那棵树！”
  此时正值盛夏，参天大树绿意盎然，一阵微风吹来，片刻间被染成了玫红色。
  有个人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脸上洋溢着真诚宁静的笑容。
  若水神色一顿，而后微微一笑。
  “阿若，我回来了。”
  来人正是消失多日的兰泽。
  红樱冲到了最前面，神色有些不悦：“兰泽，你去了哪里？怎么突然不告而别？我们也算是患难与共的朋友，你怎么能不辞而别呢？”
  面对红樱的当面指责，兰泽依旧是风度翩翩，谦卑有礼地莞尔一笑，并未多言，倒是紫苏站出来替他解围了。
  “兰泽公子，平安回来就好。红樱也是出于好心，对于你的突然离开，大家都有些担心。我们认识了新的朋友，一直等你平安归来。近日桃李县发生了很多怪事，我们正在慢慢解决。”
  兰泽面色平和，温声致歉：“是我考虑不周，让大家担心了。”
  红樱拍了下他的肩膀，大大咧咧说道：“你没事就好！算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该多体谅对方。对了，姑姑要带我们去云城，这里虽然风景秀美，但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你要不要一同前往？还是说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处理呢？”
  “我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我愿与你们一同前往云城。云黎国看似风平浪静、国泰民安，实则波涛暗涌、危机四伏。”
  “云城，这个名字听起来就繁华昌盛。梨花酥！我要吃梨花酥！”
  若水宠溺一笑：“不仅有梨花酥，还有梨花酒，梨花羹，都值得一尝。”
  红樱听到这些美食的名字，咽了下口水，对云城更加向往了。一路上，她蹦蹦跳跳，满心满眼都是美食美景。
  到了云城，紫苏经过左右对比，为大家选了一家安静清雅的客栈。
  云城的食物偏甜，样式多，香软可口。吃吃喝喝，逛了一圈，红樱发出感慨：“姑姑，云城和边境地带相比，真是天壤之别。云城的女子，也比较开朗活泼。这里确实很好呀，以后等我们不忙了，可以来这里暂住一段日子。”
  路边小贩正闲得无聊，此时正值晌午，天气炎热异常，他耷拉着眼皮，都要进入梦乡了。一听到有人在讨论云城，马上打起精神，接过话来：“云城繁华热闹，那是因为我们有国师大人赐福！”
  红樱有些好奇地问道：“那既然如此，国师大人怎么不保佑边境地带？我们入境时，发现那里荒凉凄冷，战争让很多人流离失所，骨肉分离，痛不欲生。”
  小贩扁扁嘴，语气有点不开心：“姑娘，您这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喽！就是西王母，也庇佑不了天底下所有人。神明都有鞭长莫及的时候，更别提凡人了。”
  红樱还没有想好如何反驳，紫苏便站了出来，笑语盈盈，还在小贩那里买了点小玩意儿，顺便打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原来这云黎国国主年纪尚小，不能亲政，太后墨氏，代为执政。
  墨氏一族，显赫尊贵，出了数位皇后以及名人雅士，却低调稳重，从未有任何僭越之举。
  据说先帝快驾崩时，还是皇后的墨氏，跪在龙床前，泣不成声，主动要求殉葬。

  “帝后情深，恩爱无双。先帝抚摸着她的长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先帝子嗣单薄，唯有两个皇子。”
  红樱一边嗑瓜子，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道：“两个皇子？选了嫡长子？”
  虽然这些事，天下皆知，但背后议论皇室，总有点心慌难安。小贩见四下无人，但还是有些害怕，于是故意放低了声音。
  二选一，按理说该选择嫡长子，但奈何皇后墨氏福薄，入宫多年，未能为皇上诞下龙嗣。皇上当时还未来得及立储，便撒手人寰了。
  “这宫廷内部斗争，权力的更迭，核心位置的大换血，肯定是异常激烈。这里面的勾心斗角，笑里藏刀，你死我亡，普通人难以窥知。像我这种贩夫走卒，更是没资格也没机会去领略一二了。”
  “兄台莫要妄自菲薄！大家都是普通人，平安健康，就很不错了。”红樱不太会安慰人，憋了半天，说出来这几句话，还不知道能不能起到安慰的作用。
  小贩咧开嘴，笑了笑：“是啊，人中龙凤，就那几个人，投胎时没投到，以后再怎么努力，也白搭。现在的日子，也挺好，有吃有喝，身体健康，还能沐浴阳光。”
  大皇子的生母是早逝的贤妃，而二皇子的生母是貌美温柔的惠嫔。贤妃出身于将门世家，月氏一族。惠嫔则出身低微，父母兄长皆已亡故，背后没有母族可以保驾护航。按理说，这两股势力对上，那惠嫔和二皇子，肯定输的狼狈。
  但最后的最后，任谁也没料到，登上这九五至尊之位的人，是一直不被看好的二皇子。
  “那岂不是有两个太后？垂帘听政时，一左一右，也挺有趣，哈哈哈。”
  “非也非也！我朝如今只有一位太后，那便是墨太后。”
  “那惠嫔呢？按照她的年纪推算，她应该才二十出头，也不至于英年早逝啊。”
  “她也是个可怜人，为了得到墨氏一族的全力支持，为了让儿子顺利登基，她主动为先帝殉葬了。等宫中众人发现时，她已经自尽身亡了。”
  “子贵母死，为了孩子的未来，她确实付出了生命。”
  其实谁当皇帝，对墨氏一族来说，都不重要。这种延误了几百年的大家族，之所以能做到屹立不倒，根本缘由不是站队问题，而是在于世世代代的教诲，即：做纯臣。
  但惠嫔之死，确实为她儿子的登基，增加了筹码。月氏一族，多年来替云黎国南征北战，战功赫赫，深得民心。若是大皇子登基，将打破世家之间的互相牵制模式，重新洗牌，必然会引起月氏一家独大。对于皇室来说，臣子一家独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月氏已经兵权在握，所以决不能让月氏女子生下的孩子登上皇位。
  “那月氏依旧忠心耿耿吗？会不会因此心生怨恨？”
  “倒也没有，毕竟他们家世代忠良，没有因此而心生不满。”
  “还挺精彩，感觉这云黎国以后的日子，更不安稳。小皇帝长大了，想亲政了，墨太后真的会心甘情愿放权吗？还有月氏，真的彻底打消了扶持大皇子上位的念头了吗？兵权，政权，难解的问题。”
  小贩脸色大变，低声劝道：“姑娘，咱们都是普通百姓，摆在明面的东西，偷偷说说也就罢了。可这背后的事情，咱们可不能瞎议论啊，容易被抓起来砍头的。算了算了，我要回家吃饭了。”
  红樱见这小贩一溜烟跑没影了，不由地笑了起来。
  紫苏也是莞尔一笑：“他还挺惜命，不过也是出于好心，祸从口出，既然来到了天子脚下，我们自然要慎重行事。不过我们的目的不在于掺和这复杂的世家斗争以及皇家内部恩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作打算。姑姑，您觉得呢？”
  若水轻轻颔首，没有过多评论，便带着大家回到了客栈。
  夜色已深，若水有点睡不着，想出去转转。推开门，发现兰泽站在门外，手持长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人对视时，皆发现了彼此眼中的毫无睡意。若水做了个请的姿势，兰泽笑意盈盈，和她一起离开了客栈。
  街上的人都已散去，白日的喧嚣声早已不见，此时此刻，只留下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兰泽，我觉得，桃李县的怪事，与云城背后的大家族，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她知道人心易变，有些人、有些事，绝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兰泽目光微沉，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时间静默不语。待回过神来，发现若水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天边的圆月，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异常。
  “现在云城并无异样，搜来查去，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如再等等，躲在暗处的人，远比我们更心急。”
  “但愿如此，事缓则圆。”
  一只白兔慌慌张张地从她们脚边跑了过去，身上还插着一支长箭。
  若水和兰泽跟了上去，没走几步，便发现了受伤兔子的身影。

  若水将白兔定住，不让它乱动，注入法力，慢慢拔出了这只箭。这不是一支普通的箭，是捉妖师特制的屠妖箭。
  兰泽则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盖子，倒在了兔子的伤口上。
  兔子疼得叫出了声：“轻点！我的腿！你们这群可恶的凡人！要杀要剐，随便吧！”
  兰泽语气微冷：“你还是担心下你的眼睛吧。屠妖箭会让你失明，要不是遇到了我们，你就等着彻底看不见吧。”
  兔子慢慢睁开眼睛，它以为自己又被抓住了，本打算破罐子破摔，结果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不疼了，眼睛也好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不要觊觎我的内丹，我真的修为尚浅，帮不了什么忙的。”
  “小兔子，我听你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耳熟？确实有点耳熟，你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让我想想……”
  若水摸了摸兔子耳朵，但笑不语。
  还没等兔子回答，若水抱起它，向兰泽使了个眼色，便躲了起来。
  “大人，深夜还要麻烦您出来一趟，真是对不住。这小兔妖受伤了，我朝它射了一箭，它肯定跑不远的。要不您先回去休息，我再找找？”
  “没用的东西，连个兔子都看不住。它敢偷袭我，还意图阻止我进山寻宝，那就要付出代价。把它抓回来，本打算严刑拷打。现在呢？什么线索也没有了！师父要回来了，我不能在外停留太久。抓到那只兔子，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否则，你好自为之！”
  “请大人放心！这次，定不会叫您失望！”
  “最好不过，若是你依旧如此愚笨不堪，那我实在是……”
  “大人，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好自为之！”
  “谢大人！”
  若水抱着兔子，与兰泽回到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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