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名柯·洪流
第三章
系统每次面对乱华的时候都有种微妙的无奈：【您忘了您的特殊之处吗？我是来替您暂时收容真名的。】
【……啊。】乱华反应过来了，接受一整条世界线的信息记忆实在有点费脑子，他感觉自己有点犯蠢了：乱华当年凝聚真名的时候用的手段特殊，导致真名的情况也特殊，虽然他在真名破碎期没有大多数行路者那么虚弱，但是与之相对的是他破碎的真名却非常容易离散受创，保存时需要的能量比正常情况要多得多。
他还以为这次考核的真正难点会是如何在没有进入下一道考核获取能量之前保护好【镜乱华】和【江户川乱步】呢，毕竟这个任务太简单了，也根本没有获取能量的渠道……
不过考核都是完全公平的，乱华知道上面虽然不会坑自己、但是也不会白浪费能量给他系统辅助——于是他就听见系统补充道：【此次应急措施根据《真名刻印例行条例并紧急条约》第三篇第三则第五条细则实行，补充代价为行路者的下一道考核难度拔升一个层级，下一道流程考核已经抽取完毕，请行路者认真对待。】
这倒是没有出乎意料，乱华非常平静的接受了自己下一道考核难度升级的通知，不过，【任务？】
【本次任务已经默认完成，】工作非常熟练的打工人系统开始检查任务数据，【任务难度经核实后没有任何问题，因世界线错落，本次任务已经由行路者潜意识完成任务，行路者现在可以直接离开本世界。但为防止数据核实延迟、复核未通过等情况发生，建议行路者在这个世界停留两到三个月以确保数据完全传输。同时，为满足考核要求并保护行路者的真名，请行路者在本世界内尽量不要使用真名。】
真名本身是有力量的，在一些完全拒绝神秘侧力量的世界里，【真名】所包含的力量往往会成为行路者的杀手锏，但系统所说的当然不是这种使用——实际上在真名破碎的情况下强行动用其能量完全就是种新型自杀手段，同归于尽时才会选择使用——系统所说的使用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不要用真名，用个代号什么的。虽然不是很贴切，但是有句话对于行路者来说是通用的：“名字既是咒。”
【嗯，好的。】这些常识乱华还不至于忘记，留下几天也不是什么问题，倒不如说他还挺怀念这个世界里遇到的人的——虽然当年那些人在大多数正常人眼里都不是什么好人。而在世界线重置之后，现在的他估计也不能再见到和重启之前一样的人了。
……但是他本就已经习惯了一期一会，再见即是永别。
乱华是很擅长告别与再见的人。
他垂眼看自己手腕上那串灰扑扑的手链，【我会再留一段时间。】
在和系统沟通的这段时间里其实贝尔摩德还陪在他身边——是好不容易挤压了日程才有的时间，估计接下来起码一个月不会有空闲。
实际上贝尔摩德已经有点后悔把克里斯这个身份经营得这么红了，现在连个陪boss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乱华终于在发呆中回过神来——是的，他和系统沟通得非常光明正大，这几个人把他当孩子看的同时也是最高的boss，只要他的行为不会伤害自己的身体就不会产生任何质疑，至于发呆……倒不如说他们好像还挺喜欢看着他的，不管他在做什么，看到他安安全全完好无缺就可以了。
“艾比斯。”他轻声叫贝尔摩德，于是始终注视着他的人便像是猛然从幻梦中惊醒一般对上他的目光，他眼中还有一种破碎的、脆弱的惊惶，那本不该是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但获得了这条世界线记忆的乱华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些感情的由来。
似乎是感觉在boss面前这样太过失礼，他急忙收敛了全部情绪低头：“boss，我……”
“不要道歉。”乱华无奈，琴酒和贝尔摩德的性格并不一样，但是在他面前时却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相似，“不用这么慌张，艾比斯——你知道我是不会对你们生气的——还是说，我对于你们来说已经成为一个陌生的人了呢？”
“不是的！……”贝尔摩德——不，艾比斯急切地想要否定，他从来没有感觉语言是如此无力、自己是如此笨嘴拙舌，无数个任务里他巧舌如簧游刃有余地套取情报，在乱华面前却无处施展，一时之间竟然无措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急得连要握枪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而乱华只是伸手握住他温暖干燥的手，看向他的眼睛：“没有必要这么紧张，艾比斯。”
艾比斯。
他们同样绿色近青的眼睛对视，艾比斯好像在那双碧色眼睛熟悉的注视里获取了某种能量，终于低头反手握住了乱华冰冷的手。他慢慢俯下身去，而乱华始终没有躲开，于是艾比斯终于得以将自己的脸庞埋在他的掌心。
他深深地呼吸，似乎只有在乱华手心的温度和气味里才得以存活，乱华低头注视他的金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知道自己掌心的潮意不是错觉，男人的本音带着颤抖：“我非常、非常地想念您……”
无数、无数次试探仪器包围中那具苍白身体的呼吸，反复又反复地恐惧，到最后好像变成一种本能。
不能去见他，因为痛苦，也不能不去见他，因为痛苦。
活下去，请活下去。您是唯一的不可失去，是这个地狱里最后的微光，所以让我来代替也好，真的变成女性也好，最后的愿望，那份让他在这漫长得过分的时间里坚持下来的执念，只是想要再次看到那双同色的眼瞳而已。
“艾比斯。”他呼唤他的名字他的代号，一如既往地平静近乎冷漠。
而艾比斯愿意付出所有去逆转时光的洪流，只为了这一秒的到来。
虽然很想和boss再待一段时间，奈何日程安排不允许。艾比斯恋恋不舍地踩着死线离开，临行前也不忘给刚到门口、接下来会替他照顾boss的组织成员波本一点警告。
“好好照顾他。”波本看着美艳的女郎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压得极低的声音里警惕敌视满到快要溢出，没有半点要掩饰的意思，那双水绿的眼睛好像凝成冰，焕发出某种近乎刀刃的光泽。更多的威胁不用出口，他毫不怀疑贝尔摩德只要发现自己稍有异动就会毫不留情地给他致命的一击。
——不愧是，情报组的王牌。
那么，能让贝尔摩德这么看重的波尔图·porto，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在准备进入这个以酒名为代号的组织的时候安室透就对酒做过一段深入的研究，而并不偏门的波尔图酒当然不会成为他的知识盲区——porto是用葡萄原汁酒与葡萄蒸馏酒勾兑而成的，产于葡萄牙杜罗河一带(douro)，在波尔图港进行储存和销售。
这个代号，是他进入组织这么久后，遇到的唯一一个同时兼具酒名和储地双重意义的代号。
然后满心警惕的他走进别墅，见到了一个羸弱苍白的轮椅少年。
“你就是，波本？”
早已从琴酒和艾比斯口中知道接下来照顾自己的人选是苏格兰和波本两瓶威士忌，乱华对此倒是没有非常惊讶。他也知道要在组织里找到适合照顾自己的人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而琴酒和艾比斯因为某种世界线重置之后的“直觉”而认为他们两人相对值得相信也可以理解，把他们当成了给他的第一选择也同样无可厚非。
倒不如说安排这两个人给他刚好，过去的他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算不上长，所以熟悉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威士忌三人组、顶层三人组凑半个伏特加，还有一个负责他身体的雪莉和已经被他干掉的boss。
“是安室透对吗？”他看着走上楼梯到他面前的波本，这个人与他的“狂犬”相似又完全不同，果然，只有这条正常世界线上的降谷零才是“正常”的吗？
乱华没有在意那个人眼中小心掩藏的警惕：“叫我波尔图就可以了，明天下午苏格兰威士忌也会到达，接下来一个月就要麻烦你们照顾我了。”
乱华知道安室透心中的种种疑虑，但是即使是不同世界线的同一个人，在他看来也是完全不同的。和有感情基础的琴酒和艾比斯相比，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面且对他没有半点正面情绪的安室透在他这里也就是个照顾自己的工具人而已，就算看在安室透和降谷零长着同一张脸的份上他现在还不会揭穿他的卧底马甲，但是他要是真的凭着乱华这一点微薄的移情与纵容干出什么事情来的话……琴酒和艾比斯对他能力的认知可没有什么问题。
乱华向安室透交代注意事项：“琴酒说过要听从我的命令了吧？”还在观察他的安室透没有做出什么试探的举动，只是不动声色地默认，“我的身体有些问题，不良于行，你们的任务主要就是负责我的一日三餐，照顾我的日常生活，另外每天帮我检查身体并将数据传输给琴酒，”他抬头看了一眼安室透，眼神很平静，“相关的资料琴酒都已经传给你了吧？”
安室透点了点头，心中已经开始猜测波尔图是不是组织的实验体了，然后他看着波尔图操纵着轮椅继续向前，轻轻咳了两声才继续说话：“基本上按他写的做就可以了，如果有问题的话问我或者琴酒都可以——还有，不管你们那边平时都是怎么斗的，不要在我这里做那些事情，窃听器之类的电子产品都会对检查仪器和我的修养情况产生影响，我可以不在意这些，但传到琴酒那里的数据如果有异常他会直接默认你是卧底或者叛徒。”被琴酒认为是老鼠，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他说了。
“……”虽然可以理解，但是还是感觉不太对，波尔图的态度很奇怪。为什么琴酒的任务要求会在有“监视”这样的字眼的同时又要求他听从波尔图的命令？难道波尔图真的是实验体吗？什么样的实验体和仪器会为窃听器所影响？为什么明明看起来年纪很小，之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但是却对组织中高层的勾心斗角这么熟悉？他身上做过什么样的实验、他能不能窃取他身体的数据？……
心思百转的波本凭借着多年的表情管理功底把所有的想法全都压在组织成员平静的面具下，而波尔图已经带着他在一间客房的门口停了下来：“这是接下来你休息的地方，对面那间是给苏格兰的，这两间房间都离我的房间很近，连接了我房间的警报系统，之后一个月你们必须保证起码有一个人停留在这栋别墅内，且最好不要让我离开你们的视野，以便处理我身上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当然，这些都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到目前为止我身上还没有出现过需要拉响警报的意外情况——处理机制和动用警报的方法都在琴酒给你的资料里面，我就不多说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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