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98章 缓兵之计

一只绿头大苍蝇，不出声的在他额上盘旋，阿桂悄悄掏出掖在腑下的绸巾，双手扯着，趁苍蝇又一次准备飞过来时，猛然弹去，嗒！绸巾把苍蝇裹个正着。

        可这苍蝇却不屈不挠，

        顶着沉重的绸巾，使劲儿向上拱动，发出了嗡嗡嗡的凄叫。

        阿桂把绸巾举在眼前欣赏着，边问：“毒米，什么毒米？为什么查不出？”“那妇人和姘头，把稀释了的砒霜合在米里，这男人每天吃饭时吃一点，结果，”

        捕头老公不屑的伸伸手，

        阿桂把茶碗递给他。

        “完蛋了？”“太费事，不就杀个人系？对了，我听说笙崽手脚有点，”“宝妹给你说的？”阿桂打断他：“宝妹是为我们着想，可这事儿却不一定是真的。”

        “真不真，我不管，有你兜着系。”

        捕头老公又闭上眼睛，窸窣窸窣。

        “我只是提个醒儿，赌场酒楼共200多人，日进斗金，谁不见钱眼红？防着点儿好系。”叩叩！“师母。”“回来了？进来。”阿桂招呼雅芳：“给你师傅拿捏拿捏。”

        阿桂把沈丫头派到酒楼管事后，

        夫妇俩的拿捏一事儿，就又由雅芳负责了。

        可成功开设香堂后，锦线大师又得在外忙活了，阿桂打算从女徒弟中再挑选一个，还只是设想。雅芳一上手，师傅就哼哼叽叽：“好手法，比沈丫头强多了系。这儿，对，就是这儿，哎哟，左边左边系。”

        “雅芳，看到了？”

        阿桂提示道。

        “怎么回事？”“笙崽把那2000块，全分给了赌场的兄弟姐妹，”阿桂笑：“不过2000块，难道一人一块钱？”雅芳也笑：“就是一人一块钱，我看着都可怜，可大家都高兴得很呢。”“督察长，听明白了吧？”阿桂揶揄着捕头老公。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就知道把钱往自己兜里揣？”

        对方没吭声。

        没几天，一个恐怖的小道消息，在小东门悄悄传开，合正米铺卖出的米有毒，己有多人吃了合正米铺的米，严重腹泄，上吐下拉，郎中开的药吃了一帖又一帖，根本不起作用，全靠送到租界洋人医院抢救，才保住了一条小命儿云云。

        消息，

        也传到了阿桂的赌场和酒楼。

        虽然暂时还没出现客人用餐后中毒现象，可阿马上采取了严厉的防范措施，不再从合正米铺进米了。合正米铺，可不比得正合客栈。如果有人要书写中国米铺史，一定不能忘记了这上海滩十六里铺小东门的合正米铺。

        洪武元年(1368年)秋，

        （明太祖朱元璋北伐攻陷大都，元朝在全国的统治结束。前后共计98年）

        一家从江西逃难来的大户人家，在十六里铺小东门落脚，开起了间米铺，取名“合正米铺”，这就是现今合丰米铺的开端。

        屈指算来，

        己533年矣。

        因此，要说，具有500多年历史的合正米铺，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恰如其分。当然，500多年的老店，光靠历史，是堆不起它荣耀的。

        合正米铺，

        靠的是质优价优信用和口碑。

        它还大约是中国最早直接从乡下源头进货，以保证质量和价格的米铺之一，自明代嘉靖1560年起，合正米铺的贡米便进了官府，成为上海官府和江渐官府的贡米之一。

        算来，

        也有341年了。

        正因为如此，合正米铺现在的老板，尽管深知自己邻居黄府夫妇俩不是善辈，却也没太把此当回事儿。不就是租界巡捕房探头和一女白相人么？

        泱泱几百年，

        朝代更迭，怪相百出，什么没见过听过说过？

        更何况合正米铺和官府渊缘长久，就连黄捕头供职的租界，吃的也是合正米铺的供米。少来这一套！合作赚钱是可以的，想兼并，想吞掉，想高价购买？二个字儿，不行！

        再说阿桂，

        也知道合正米铺不易到手，还恐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但不要紧，等机会吧。于是，芳邻成了合作对象，合正米铺，成了赌场和酒楼的唯一大米供应商。因为，合正米铺真的不是说着玩儿的。

        阿桂亲自四下巡游良久，

        唯有合正米铺的大米，质优价优守信用，不得不用。

        毕竟，赚钱手段多多，无所谓正邪。可吃进嘴里肚里的，却只一个，安全可口养人！关于毒米的小道消息，也传进了合正米铺。而且这一连几天销量下降，老客户止步，新客户不进门。

        老板虽然也有点迷惑不解，

        却并不慌张。

        还是那句老话，见多识广，胸有成竹，不是说“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荀子·大略》吗？好办好办，老板马上危机公关，找到了上海官府和租界公董局，重金聘请相关人员出面说明，还在上海几张小报上登报引用这些“智者”的说明，借以澄清合正米铺出售有毒大米的流言。

        可是，

        在这些危机公关活动一一进行后，

        却又传出了因食用合正米铺有毒大米而死亡的小道消息，而且亡者有名有姓有照片。人命关天，顿时，之前的小道消息，陡然变成了特大消息，各小报又推波助澜，纷纷刊登，跟踪报道。

        终于，

        官府和租界公董局都出面了。

        一阵营忙忙碌碌后，联手将尸检情况，公布于世：死者赵某某，弱冠之年（二十岁），上海滩某区某街人氏，无业善斗，于辛丑光绪二十七年（1901）12月25日，在十六里铺小东门合正米铺，购买合正牌大米一袋，食用后于次日中毒身亡。

        ……中毒症状如下，

        ……于死者家搜出装合正牌大米米袋，经查，袋中大米含有不明涩口物……

        此报告一出，民情和舆论大哗，合正米铺顿时陷入了困境。不错，是困境，不是绝境。有着洋洋洒洒533年立铺历史的合正米铺，在一般老板甚至阿桂老板眼里，都是庞然大物，不可能一击就垮掉的。

        合正米铺老板，

        也被彻底激怒了。

        他重金聘请上海滩最有名望的法国大律师礼查·丹尼斯，出面与官府和租界公董局打官司，目的就是要澄清合正米铺售出的，一直是无毒大米这一基本事实。

        当然，

        官司最终还是以合正米铺告输结束。

        据说，那个颇具名望的英国大律师礼查·丹尼斯，在双方律师最后的辩论会上，涨红着脸，攥拳跺脚，咆哮公堂：“a  group  of  bandits  looted  by  the  collusion  god  won"t  forgive  you，you  ruined  the  law  and  the  gentleman  image  of  great  britain（英文，一群相互勾结的强盗，上帝不会饶恕你们，我要回国控告你们在东方的罪行你们败坏了大不列颠法律和绅士形象）

        大失英国绅士的斯文，

        差点儿被法庭当场驱逐出去

        对方聘请的也是英国大律师，在本国和上海，名望都和他差不离。听了同行的咆哮，大律师只是耸耸自己肩膀，冷冷的回答：“go  ahead  i  wish  you  suess（英文，请便，祝你成功）”

        然而，

        即便是输了官司，面临着巨额征罚款和赔款的合正米铺老板，仍没屈服。

        一面派人携带巨额银票进京，疏通关系，准备翻盘，一面与江湖人士联系，准备最后一博。然而，天要灭汝，汝叹奈何，这消息不知怎么竟泄露了出去。

        进京人横尸浦江乱坟地，

        全身被剥了个精光，那张巨额银票自然不知去向。

        江湖大佬们也纷纷回话，此案影响太大，又是租界又是官府又是英国大律师的，本帮人微力怯，实在不敢相接云云……大米卖不出去，靠着米铺生活的一家老小，伙计和下人，浩浩荡荡近百人，吃喝拉撒顿成大事儿。

        当然罗，

        靠着几百年余荫积下的银两，大家再活个八年十年的也不是问题，可绝对不是个办法。

        罚款，赔款，求援无望，可怜的米铺老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才想起了隔壁芳邻，一步三叩头的叩进了黄府。听了对方几乎是哭泣着的哀求，阿桂矜持地抱起了双肘。

        米铺老板哀求很简单，

        看在同是邻里以及我们一向精诚合作上，请阿桂老板立即进我们的大米。

        因为阿桂老板和黄捕头江湖地位高，人多势众，影响力大，手下的赌场和酒楼，又都是小东门商界楚翘，您们一用合正米铺大米，我的困境便会立即解除。

        还有，

        我知道阿桂老板和黄捕头志向远大，想要把合正米铺收购过去，以组成赌烟抽一溜顺儿。

        这样行不，你们进了米铺大米，解除了本米铺危机后，我保证在三个月内，以最低价格转让合正米铺的地契和店契……听了对方的条件，阿桂丌自在心里冷笑，小赤佬！猪头三！缓兵之计玩到我面前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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