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按下不表

第209章  按下不表
  他忽然蹲下来，顺势一把将宝英也拉下了石凳，附着她耳朵。
  “楼上有人！”眼睛朝上面看去。楼上，就是师傅师母的卧室。此时，戌（下午7时正至下午9时正），狗  狗开始守门口）去，亥（下午9时正至下午11时正）猪  夜深时分猪正在熟睡）至，正是人们开始休息时分。
  师父师母正在饭厅，上面卧室里杳然无声，窗帘半挽，幽黑一团，何人之有？
  可是，紧接着，宝英也发现了异样：一只夜鸟，正在窗棂上飞起又落下，小小的鸟影在窗棂上走几步，突然又飞起，仍不肯离去，在空中盘旋一会儿，复又落在窗棂上……
  这一切说明，卧室里有人！
  二人都是江湖高手，见状也不说话，宝英悄悄指指楼梯口，示意姚少守着，不要让贼逃掉。姚少点头，双目炯炯。二人借着树荫，灵猫一般向前蠕动。
  看看潜到了楼梯口，宝英一拍姚少肩头，丹田一硬，提一口气，腾地向上纵起。
  飞天大盗这一纵，惊动了正在卧室里搜寻的黑影。但见他迅速转身，手一扬，嗖嗖嗖！三枝飞镖射出，紧擦着宝英胳膊飞了过去。
  宝英不敢怠慢，身体还在半空，右脚往窗楼上一踮，双手一扑，扑了进去。
  没等她落地，黑影却嗖地窜出了窗外，掠过时冷风，撩起黑影的面罩，露出了半个脸孔，倏忽就不见了。接着，楼下传来沉闷的格斗声。
  来不及查看，宝英返身纵出，飘然落下，正好落在二人之间。
  身体接触地面一刹那，宝英气灌右足尖，瞅准身影单薄者，一个倒踢乾坤，扑！结结实实的踢了个正着。一般说，挨了飞天大盗这独门神技者，只有应声倒地，束手就擒。
  可黑影也身手了得，倒地一瞬时，向后一翻腾，就纵出去了七八米。
  可人还没站稳，却被紧跟着纵出去的姚少，拳脚相交，又跌出去七八米，翻滚几下，不动了。宝英姚少，虽说还算不上江湖绝顶高手，可也身手了得。
  二人联手，居然还差点儿让黑影逃脱，足见其功夫也相当不错了。
  二人赶过去，将其捆绑得结结实实，姚少拎小鸡崽一样，径直拎进了饭厅。正和阿芳妈咪说着的阿桂老板，骤见姚少拎进一个面罩人，心知有异，马上中断谈话，让阿芳妈咪离去。
  坐一边儿的黄捕头，二手平端，窸窣窸窣，闭眼享受着独处的乐趣。
  其实，他从眼缝中，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三人。姚少放下昏迷中的黑影，将其拨正，扯下面罩，大家呵的声，原来竟是个清秀的年轻女子。
  宝英让示意姚少让开，蹲下往后涌穴一点，女子醒了过来。
  醒过来也不下意识的挣扎，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大家……事情很快就弄清楚了，始作俑者，正是洪老五。话说，洪老五的确有点另类，依仗着其军火大王老爹，或许是她畸形心理所致，居然压根儿就没把上海青帮放在眼里。
  成为上海花会副会长以来，明里暗里就从没守过什么会规。
  可是，有了分成第一个伸手的是她，表面上调子吼得最高是她，在暗里唆使和挑拨的，也是她……顾虑着她老爹的影响，还有就是自己心里一直惦念着的想法，阿桂老板对她总是网开一面。
  结果，助纣为虐，助长了她嚣张气焰，终成现在模样。
  其实，如果一开始，阿桂老板借着会规，对其的不断违规进行打击罚款，或者联合其他八姐妹，将其开除于上海花会，事情不会糟糕得如此地步。
  因为一开始，洪老五还是有所顾及的。
  毕竟，没人愿意犯众怒。这样，十姐妹中最有实力能力，也是最厉害的阿桂老板以一己之念，不断纵容退让，其他八姐妹看在眼里，更不愿直接和洪老五发生冲突，转而仿效违规。
  费了多大的力气，成立起来的上海花会，就这样，实际早名存实亡。
  直到阿桂实在忍无可忍，让宝英雅芳直接出面调查，以求对其最严厉地威慑，逼其自动停手，或者减缓违规规模和次数，以便作为会长的阿桂，自己面子上也过得去。
  方才明白，自己养虎早已成患，洪老五成了洪老十啦。
  这姑且不说，对于自己有意让那拉去游说的良苦用心，洪老五居然嗤之以鼻，反而重金雇来杀手，要取自己和捕头老公的脑袋。
  只不过，洪老五对府第不熟。
  杀手更是两眼一抹黑，凭着自己的经验和判断，瞎闯一歇。到底歪打正着，闯到了饭厅外，如果不是看到人多，担心不能取胜，早飞出浸了毒液的飞镖，以她身手来看，阿桂老板和捕头老公，必然凶多吉少。
  离开饭厅，女杀手偶然找着了夫妇俩的卧室。
  正趁无人时到处搜寻，不想惊动夜鸟，引起了姚少的警觉……在惩罚洪老五的决心下定之时，阿桂老板不想树敌过多，再说，又没造成什么损失，决定放女杀手一马。
  不过，为了一正江湖视听。

  把洪老五的颠倒黑白，重新颠倒过来，阿桂将洪老五的作孽，仔仔细细地讲了，直听得女杀手连连摇头。阿桂老板也不勉强，只是强调道：“江湖有江湖规矩，帮中有帮中言语。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各为其主，可也有正邪对错之分。我看小姐眉清目秀，气质磊落，不像是为了钱，不问青红皂白，滥杀无辜之恶徒，只是被洪老五的编造所欺哄而已。因此，你走吧，请安自为之。”
  逐亲自动手为其松绑，女杀手大喜，纵身一腾，就不见了。
  大家正在感叹，不想，身影一闪，女杀手又纵了回来，冲着阿桂老拱手道：“谢谢不杀之恩！久闻上海青帮师母，阿桂老板，敢作敢为，深明大义，我领教了。如果愿意，我可助其一臂之力。”
  这下，轮到阿桂摇头。
  “谢谢！若单讲报酬，十个洪老五也不在话下。难的是收心。要让她口服心服，恐怕不只是单凭武力，就能做到的。”也对她拱拱手：“侠女，谢了，请回吧。”“阿桂老板，保重，”女杀手对阿桂举举双手：“青水不倒，绿水常流，后会有期。”
  一纵，就不见了。
  这时，那拉和雅芳也进来了。听说后，那拉一跺脚：“如此小人，何足挂齿？不该放了她。”雅芳则摩拳擦掌：“师母，有来无往非礼也！让我也穿了夜行衣，纵到洪老五卧室里搜寻搜寻，包管她魂飞魄散，不知所措。”
  等二人说得差不多了，阿桂老板才稳稳一笑。
  “本来我还有点儿犹豫不决，可现在，我决心已定。看来，与洪老王的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了。”大家一凛然，全都看着她。
  1918年11月15日，李大钊在《新青年》杂志上发表文章预言：社会主义旗帜一定会插遍全球。
  17日，星期日，农历十月十四·戊午年【马年】，上海滩三不管的新开地区，爆发了一场少见的黑道约战。约战之前，经阿桂老板的策划，有意无意地把消息散布了出去。
  约战当日，晴空万里。
  通往新开区的乡间小道上，一反平时的冷清，络绎不绝的行人，还有一辆辆拉满客人的黄包车，都赶往同一个方向——新开的大丘陵。
  此时的新开地区，尚属于上海滩离浦江的最远边地带。
  这儿大片大片的农田，间或有微凹凸不平的丘陵，一小片竹林，青翠的竹林间，散布着不规则的坟茔。阳春三月，清明时节，是上海市民百姓踏青祭祀之地。
  在大片大片农田左侧，有一片很大的丘陵。
  离地约二三米，自东向西倾斜，冬夏长满浅草矮树，春秋开满各种野花，远远望去，姹紫嫣红，凌风摇曳，格外醒目。大家都亲妮的称之谓“大丘陵”。
  现在，大丘陵上泾渭分明。
  一边，是一排约百多人的队伍，一律叉开双脚，双手背在身后。一边，是三排约五百多人的队伍，一律抱着胳膊，叉腿而立……
  大丘陵四周，则是看热闹的人们。
  形形色色，有长衫褂，便装礼帽，有西装革服，锦衣绸裙，还有市井百姓，贩夫走卒。其实，此时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那二排约架的队伍，而是那些个窜来跳去的小报记者。
  他们手里抓着纸笔，架着眼镜。
  有一二人颈脖子上还吊着小小的铁盒子（相机），时不时地拿出来对着各方瞄瞄，然后手指头在上面一捺，便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只要它朝哪外方向瞄准，那个方向的人们便惊恐地东躲西藏，然后再慢慢汇聚。
  大约在10点半时，二排对立的队伍，忽然鼓起了掌。人们看到，二堆人分别由丘陵边的小竹林间走出，走向各自的队伍。
  走向百多人队伍的，是一个俊男。
  一身西服西裤，斜戴着一顶黑条纹白宽边礼帽，嘴角叼着枝长长的烟卷儿，不时冒出缕缕蓝烟。走向五百人队伍的，是一个中年女子，体健貌端，身体颀长，青布衫，紧脚绸裤，搭耳布鞋。
  围观人群，起了骚动。
  有幸认识她俩的人，立即成了新闻发布中心，身边围上来一堆堆的人，洗耳恭听着，不时各种各样的惊叹声。还有小记者奋勇挤进来，一面发问一面记录。
  话说，今天一早，阿桂老板便率领着队伍出发了。
  所谓队伍，不过就是她身边的核心层人员，其他挑选出来的帮众，由各区域性自行在规定时间内赶到列阵。而作为总负责的那拉，则提前赶到了大丘陵。
  一行人坐着黄包车赶到时，那拉正在大丘陵组织陆续赶到的帮众列队。
  大丘陵边沿一片的竹林里，恰好自然的形成二小块区域，那拉把青帮的指挥部（休息地），设在左面。阿桂老板一行便径直进了竹林。
  竹林草地上，铺着一大块青布。
  布上放着一张大园桌和十几把小椅子，桌上有茶碗，小水壶，水果和各种点心，居然还有一架很少见的单筒望远镜。那是那拉昨天提醒师傅，从巡捕房借回来特地带上的。

  阿桂老板坐下，宝英雅芳姚少围着师母成三角形站着。
  于徒弟则带着十个年轻力壮的徒弟，人手一根警棍（是根据巡捕房巡捕所用的警棍仿制品），挺胸昂头，虎视眈眈，横列在这边与对面竹林交界的草地上。
  从现场的组织工作看来，那拉确是个人才，也真心悔过。
  不远的大丘陵上，陆续准时赶到的青帮徒弟，己达六百多人，而且都是由各自的小头目带队，井然有序，气宇轩昂，一到，就听从那拉的指挥排队站队，纹丝不动。
  远比对面陆续赶到，赶到后又各行其是，在原地茫然候着的散兵游勇强多了，先就从气势上压倒了对方。
  这是上海青帮独特的管理模式，核心层和重要层之外的小徒弟们，并非就是一盘散沙，而是按区域和就近区域，划分组合的一个个小队，由大家推选小队长，称小头儿。
  小头儿手下，或许只有几个小混混，可作用重大。
  无事，各忙各的。有事，便迅速纠集在一块儿，通过小头儿向上汇聚集合，再汇大一个个大帮。可别小看了这样的组织结构，散开如沙，汇集如石，收放自如，力量惊人。
  青帮自清雍正四年（1726年）翁岩、钱坚及潘清三人所创后（徒众昔皆以漕运为业，故称粮船帮。大江南北，入帮者颇众），迅速成为清初以来流行最广、影响最深远的民间秘密结社之一。也是晚清民国时期民间三大帮会组织（青帮、洪门、哥老会）之一，自有它的不同之处。
  雅芳先把茶碗灌满水，双手端给师母。
  自己再倒一碗喝了，抹抹嘴唇：“师姐，师傅不会误事的呀？”宝英拍拍小师妹肩膀：“放心，师傅只会准时，不会迟到的。等会一开打，你就跟着师母，我和姚少会保护你们的。”
  阿桂老板没回头，只是又一次叮嘱。
  “我们只求财，不索命！大家注意了。”三人点头。可雅芳想想，反问：“师母，我们倒是这样要求自己，可洪老五，也会这样的呀？”
  “所以，你们要出手迅速，”
  师母看着大丘陵上正在组织队伍的那拉。
  凝重的回答：“尽量一招制敌，擒住了洪老五，其他的人，就好对付了。”关于洪老五能调集多少人，到哪来的人？阿桂老板早就派出眼线摸透了。
  洪老五虽然嚣张，可她手下除了个“男楼”，并没有真正的帮众。
  只得重金恭请各帮主帮忙。各帮主一听说是与上海青帮约战，基本上都摇头婉言谢绝。洪老五无法，就是把“男楼”和几个悄悄办起的来的小花楼，所有伺役和下手调干抽净，也不过四五十人。
  更何况，花楼不能停业。
  不管什么原因，花楼只要一停业，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新老客人，就会跑得精光。于是，洪老五只得把聘金加码。常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几个穷帮主，实在忍受不了洪老五重金的诱惑，一咬牙答应了。
  由本帮派出二十几人，叮嘱其不要暴露身份，只以街头小弟名义出现。这样，好容易凑到了百多人，勉强可以算个队伍，与上海青帮对峙了。
  这些派出小帮众的帮主，阿桂老板都知道他们是谁，暂且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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