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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杯中曲(上)


宁远侯走后,太后静静卧在榻上,由着司礼监的掌印刘白象坐在一侧,为自己揉捏着太阳穴。

        “所用非人,反受其累。老身这是叫人摆了一道。”太后悠悠地叹了口气,“对宁远侯府这事要重重提起,轻轻放下,但张善文的死,三法司审理,你也要拿捏着分寸。”

        刘白象答应着:“奴婢知道的。”

        张善文的死,无论真相如何,板子都不能落到宁远侯身上。

        嘶——太后还是蹙起眉头,叫了声疼:“罢了,你出去吧。跟兰尚宫说,叫长公主进宫,给我扎上两针,上回那个番僧带来的香宁神,叫她再给我带些来。”

        刘白象答应着退了出去,出了殿外,正碰上王安急匆匆一遛跑过来,见刘白象忙站稳了,胖乎乎的身子因喘气一起一伏,他压低了声音道:“干爹,儿子将那几个人请去东厂衙门喝茶,他们咬死了不松口,还说是万岁爷有旨,要他们去敲登闻鼓。”

        “糊涂!谁叫你自作主张!”刘白象一听王安竟将这几个书生抓进了东厂,脸色大变,喝道,“眼下多少人盯着这桩案子!你手指头沾一下,都得惹得一身骚!”

        “可……儿子知道,所以没动大刑。”

        王安辩解着,刘白象已懒得听他解释,斜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放了,另外万岁爷这事儿不许在太后跟前漏一个字儿,听见没有?”

        唬得王安缩了缩脖子,待刘白象走后,他才挺了挺脊背,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不叫我漏一个字儿,回头就把功劳记自己账上,哼!”

        他瞧了眼慈宁宫的大殿,从自己的脚下到那里左不过九十多步的距离,自己一个秉笔太监,却怎么也走不完这点路。他啧了一声,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可以像刘白象一样了。

        登闻鼓敲响时,瑾言正坐在承光殿外的秋千架上,闲着没事只好发发呆。

        她换了罗衣,和煦的日头晒得身上暖暖的,久了就有些犯困,冷不丁闷雷从天边滚过,她蓦然惊醒。回过头望时,恰好有个宫女走了过来,从袖中掏出巴掌大的册子,上面记着些生字,翻出一页,请教瑾言读音。

        她也不再想究竟是什么事,瑾言瞧了眼是什么字,念了一遍,再将书还回去时,才发觉对方的手竟布着细细的皱纹,她抬起头来看时,才发觉眼前的这位宫女已有四十年纪,眼角爬着细细的鱼尾纹。

        她谢过瑾言,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学着玩的,闲着的时候也有些事做。”

        说罢,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低着头一页一页翻过去,背书似的,直到有人过来派给她活儿做时,才又将小册子塞回袖中。

        瑾言看着她茕茕孑立的背影,想到了苏瑶瑶,等她在深宫里年华老去,或许也是这般模样,瑾言忽然想要为她们做些什么。

        午饭时,瑾言分出了一部分饭菜,用食盒装好,和昨日买的风筝一道提着去了安乐堂。

        她才走到夹道口,往里面张望,就出来了个宦官,拄着拐,穿一件青色贴里,鬓角斑白,阳光照得他微微眯缝起了眼睛,瞧见瑾言身上穿了红色罗衣,带节令纹样的补子,知道她是御前的人,不由微微一愣,行了礼,问道:“这位姑姑,这可是安乐堂,不知您要找谁?”

        瑾言问:“请问时辰在吗?”

        那宦官微微一愣,被发配来安乐堂的不是有病的便是有罪的,恰如宫里亟待剔除的腐肉,踏足这里的内臣无不习惯了颐指气使,鼻孔里看人,倒是头一回见到这样谦恭有礼的,

        “他烧也退了,在后面的天井里晒太阳呢。奴婢领您过去。”

        瑾言谢过了他,从阴冷的两排房屋中走过,跨过一道门槛,往里走,依旧是同样的形制,密密的房屋围得透不过气来,只于一顶四方的天空,天光从上头泄进来,落在时辰单薄的背上,他背着身,脊梁挺得直直的,手里握着一条细细的柳枝,蘸着一桶清水,在地上写着什么。

        老宦官本打算叫他一声,瑾言示意不必,自己则往前悄悄走了两步,仔细瞧他在默些什么,原来是《孟子告子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馆阁体写得端正严谨,一丝不苟。他默得认真,没察觉瑾言就在自己身后,正想退后几步再看看自己的字体时,径直撞到瑾言怀里,见是瑾言,咧嘴一笑:“瑾言姐姐!”

        大概是情绪牵动,他猛地咳嗽了两声,忙退后两步,又怕踩在自己写的字上,玷污圣人,很虔诚地避开,才用袖子掩了口道:“这里都是病气,姐姐,咱们还是去太液池边走走吧。”

        “好,我给你带了些饭菜,趁热吃了吧,吃完再去也是一样的。”

        时辰欢喜地领着瑾言去了自己的屋子,这里虽然和廊下家一样狭窄简陋,却清净许多,分的位置也是阳面带窗户的,太阳照进来,倒也暖洋洋的,时辰解释着:“这是师父给我安置的,他叫我这一年暂且就在这里住着,等外面的风雨过去了,他自会想法子把我接出来。”

        说到这里,他嘴角微微耷拉下来:“可是这一年就都荒废了,没了差事不说,内书堂的功课也落下了,也不知明年又是什么光景。”

        “小小年纪,不要总皱着眉头,还是舒展开来才好。”趁着时辰吃饭的功夫,瑾言取出了雄鹰的风筝递给他,安慰道,“等明年,你就是雏鹰展翅了。”

        两人说话间,柳雪音正好来,说起了登闻鼓的事,她也不清楚内情,只听说是进京赶考的学子闹事,又催促瑾言道:“万岁已经回西苑了,你也别东游西逛了,还不快回去。”

        瑾言听了她的劝告,只好匆匆折返承光殿,却迟迟未见萧元慎。

        直到黄昏时,他方才穿着一身箭衣领着严如水一众人回来,看样子是去练习射箭去了,心满意足折返,脸上还挂着一股英豪的笑意,见了瑾言,却瞬间不自然地收敛了起来,大约是想起昨日自己莽撞的言行了,彼此都有些尴尬。

        瑾言只想轻轻揭过那一页,便故作轻松,主动问起了登闻鼓的事来,萧元慎舔了舔唇,将朝堂上的事情一一讲了,不知不觉,气氛慢慢松弛下来。严如水见状乖觉地退了下去,吩咐小厨房晚膳备下酒菜,要味道甘甜而又容易让人沉醉的烧酒,他再三嘱咐了方才放心。

        萧元慎换了便服,才又来找瑾言,见她正坐在桌案边对着空荡荡的殿宇一角发呆,便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问了句:“想什么呢?”

        瑾言被他这样一吓,心差点从喉咙蹦出来,她回过头来嗔了一眼:“陛下!”

        “你瞪我?”萧元慎板起脸。

        “微臣不敢,微臣眼睛生来这样,往后看人时自带杀气,常被人误会。”瑾言一本正经胡诌。

        “你就编吧。”萧元慎噗嗤一笑,“快说,琢磨什么心事呢?”

        “微臣瞧见那殿宇一角空空荡荡,很适合给那些有心向学的宫女内监们做个小小的藏书角,微臣可以从宫外寻些经典书籍来,统一归置摆放在这里,西苑的内臣若是想读,就可以来这里借阅,反正微臣近来也无事可做,不如守着书好了。”

        “你若是有想做的事,只管告诉朕。人手不够,朕拨几个人给你。”

        “陛下是准了?”瑾言原本只是脑袋放空胡乱想想,萧元慎却答应得很干脆,瑾言犹豫了下还是要了摇头,“算了,这里到底是主殿,藏书角开张了,扰了陛下清净不好,不如微臣搬到耳房去,在那里布置也是一样。”

        那样的话不就见不到瑾言了?萧元慎干脆拍了板:“在西直房找一间屋子,再叫个识字的小宫女负责登记就是。”

        倒也不错,瑾言来了兴致:“也是,除了经史,还可以问他们爱读些什么话本小说,买些不错的来,也算是寓教于乐。”

        “你怎么想起做这些,倒像要在这宫里办个书院了?”

        瑾言似有所感,答道:“因为微臣进了宫才发觉,有些人想要逃离的紫禁城,原来是许多人想要求得的庇护之所。微臣想要他们念及这个地方时,能想起许多高兴的事情来,就像春光照在人心里。”

        瑾言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太文绉绉了,虽没有夸耀自己的意思,还是害羞地低下头不再说了。

        黄昏的光,在她鬓边晕开,像披了层轻纱,整个人不似人间物,叫人禁不住屏住呼吸,萧元慎的心趔趄了下,他情不自禁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却在触及鬓边时,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

        恰在此时,严如水在外头适时提醒了一句:“爷,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萧元慎做贼心虚,忽而转过身去背对着瑾言,朝外头朗声答道:“知道了,叫尚食宫女准备着布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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