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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阎渡不是一个念旧的人,所以他很轻松地就忘记了自己在槟城一中附近租的这所房子。

        如果不是上次意外标记陈寂,不想回家,又恰巧看到了穿着校服的少年们,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想起来,在这条安静的街道上,还有一座无人问津的房子在等着他,像个沉默的士兵。

        卧室的床单是深蓝色的,阎渡不记得自己换过这种颜色的床单,但怀里的人扭动着,似乎是要醒了,他没再深究床单的颜色,连忙把陈寂轻放到了床上。

        陈寂还是醒了,但酒没有醒。

        他不再像上次喝酒后那么乖,总是围着阎渡动来动去,像个小尾巴,黏在阎渡身后。

        并且不厌其烦地说着:“我做你的小狗好不好,阎渡,虽然小狗很笨很蠢,但它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只要阎渡说一句重话,陈寂的眼眶就发红,嘴唇撇着,要是对方再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大哭起来。

        此时凌晨四点,太阳还没有升起,但天边已经有些微光了,在陈寂再次抱住自己的腰,很委屈地说他很疼的时候,阎渡双手微微蜷缩,挣扎许久,最后轻轻环住了陈寂的腰身。

        阎渡有些迷茫,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他好像从来没有顺着本能做过什么事情。

        除了今晚这个似是而非的拥抱。

        寂静是乌一的电话打破的,阎渡接电话的时候,右手还无意地轻拍着陈寂的背,不经意释放的信息素带着安抚意味,怀里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只坦着肚皮的小兽,因为有信息素的安抚,唔唔的发着舒服的闷哼。

        “阎哥”乌一还在喘,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极限逃生。

        “嗯,有什么发现?”

        “我跟了宋显一路,发现他没回宋家的老宅,而是去了郊区,我想着宋显好歹也是宋家的小儿子,就算这几年有点疯,也不至于不让他回家住。”

        “但到了郊区后,没一会,我发现宋陆也来了,他和宋显说了一些事,好像和陈寂有点关系,我觉得挺重要的,所以——”

        “什么事?”阎渡察觉陈寂又不安分了,他用了几分力扣住对方的腰,低声说了句乖点,然后他就听到乌一说。

        “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乌一挠了挠头,他还在郊区,看着天上那几颗很亮的星星,叹了口气,“就,哥,你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在宾里遭人埋伏的事吗?”

        “那时候我们去逮捕一个越境的毒贩,然后这毒贩好像和宋家有点关系,你当时受伤还没恢复,上头不让你去,但你还是去了。”

        “结果我们被对方放了假消息,在宾里南边的一个小村子里被人围了,那天晚上我以为我们不死也得残,但最后我们被放了。”

        “回去之后,没过多久,那个毒贩就被人送进来了,我查了监控,也没看到是谁送来的。”

        “刚刚我听宋陆对宋显说,如果不想三年前那件事败露的话,就让他听话点,一开始我听的挺懵的,后来宋陆又说,当年陈寂在宾里分化的时候,那么好的机会,你没抓住,听他说几句话就荤了头,要不是因为你,当时救阎渡出来的应该是我,哪轮得到陈寂。”

        “哥,你也记得这件事吧,我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但好像当年那件事确实和陈寂有关,你说那晚救我们的是不是他啊?”

        乌一说完之后,一直没听到阎渡的回答,他以为对方信号不好,来回走了两步,又不确定地喊了声,“哥?听得到吗?”

        “嗯,这事我知道了,你先继续跟着宋显吧。”

        挂断电话后,阎渡盯着陈寂的脸发了会呆,然后他突然想到,三年前的某个夜晚,陈寂给他打了很多的电话,信息也发了很多条,但信息早就被他删了,内容也不记得,倒是那通电话,他还记住了几句。

        当时,陈寂语气虚弱,好像还哭了,阎渡那时恨他恨的没有原因,一听到那个声音,就忍不住发脾气。

        那通电话对阎渡来说不痛不痒,早就被遗忘在了岁月里,如今再过分追究,他也只能回忆起,陈寂说的那句,阎渡,你没事吧,爷爷听说宾里最近不安全,让你注意身体。

        再仔细想一下,那个不知道日期的,没有被阎渡记住的夜晚,正是他从那个宾里南方小村子回来的第二晚。

        “陈寂,你是喜欢我吧。”阎渡不自觉地摸了下陈寂的腺体,第一次如此的不确定地问:“不是因为愧疚。”

        ——

        第二天,陈寂醒来时,看到的是一片□□的胸膛,再往上是阎渡的脸。

        两人只占了床的一角,陈寂整个人窝在阎渡的怀里,肢体交缠,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唔,再睡会。”阎渡感到陈寂动了动,他下意识把人往怀里搂了下,哑着嗓子说:“别乱动了。”

        “阎渡”

        昨天陈寂真的以为自己没有醉,他只是做了一场梦,所以在梦里,他大胆地亲吻阎渡,毫无顾忌地黏人,甚至还说了那些,他觉得腺体很痛,想念阎渡也很痛,见不到人会想,见到了人又难受的,这种矫情的话。

        如今回想起来,陈寂只想瞬间藏到床底,再也不出来。

        “阎渡”他又喊了一声,然后说:“对不起,我,我昨晚,真的喝醉了。”

        “我五点多才睡,陈寂,你让我再睡会。”阎渡还是没睁眼,他的胳膊压着陈寂的腰,丝毫没打算放人。

        现在也才八点半,阎渡也才睡了三个小时,陈寂挣扎许久,还是老老实实地窝在阎渡的怀里,被好闻的大海的味道包裹着。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陈寂发懵地坐起,下意识想找手机,摸了一圈没有找到。

        “醒了?”阎渡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沙发上的,或许是早就在那坐着了,从陈寂还在睡的时候。

        “嗯”对于阎渡的突然出声,陈寂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恢复镇静,若无其事地看了对方一眼,问:“我的手机呢?”

        “在我这里。”阎渡扬了扬手,另一只手上夹着香烟,那味道让陈寂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闻到过。

        “我昨晚真的喝多了,没想到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

        陈寂发现阎渡好像变了,仅仅一夜,因为对方没有发脾气。

        “我,公司还有事,我该走了。”他没敢再和阎渡对视,下床后,动作迅速地拿起桌子旁的手机,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陈寂,我们谈谈吧。”

        昨晚阎渡接了电话后,怎么也睡不着,所以又联系了队里的技术人员,找到了三年前和他们联络过的陌生人的短信,以及号码的ip地址,最后追踪到的人叫莫珍珠,这个人三年前他们就查到了,但对方也说了,恰好经过,帮了个忙。

        如今阎渡再看莫珍珠的个人信息,忽然发现他和陈寂上过同一所大学,读的还是一个专业。

        阎渡不是一个扭捏的人,高中的时候不喜欢陈寂穿着暴露,会直接说,不喜欢陈寂和别人走得太近,会发脾气,不喜欢陈寂总是不说话,像个没人要的流浪狗一样跟在自己身后,也会直接说。

        他随心所欲地做了太多事,不计后果,没有想过自己做这件事的理由,也从未想过为什么总是对陈寂如此多颇词。

        就连半个多月前,他们一起去珏山,阎渡还是这样,再近点,前天和陈寂一起吃饭的时候,问他为什么要做那个腺体手术,自己明明是想说要按时去复查,如果不想去,我可以勉为其难地陪你去,但阎渡最后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只把话语权交给了陈寂,而陈寂生来不善言辞,这点阎渡最清楚,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所以那次的吃饭和谈话都很糟糕。

        这一切皆归咎为自己对自我的认知不清,这是阎渡想了一晚上想出的结果。

        后来,他又控制不住地上网查了一下,如何判断自己喜欢上了对方?

        网上给的回复五花八门,最直白的一条是,你想跟他做,爱,只要看到他,眼睛就移不开了,总想引起他的注意力。

        最多的评论都是说,你看到对方会很开心,很舒服,心跳得特别快。

        阎渡从上翻到下,他觉得自己和这些评论里说的一条也对不上,于是就不再想看了,但按返回键的时候,他瞥到了最后一条。

        “你是为了谁查的这条信息呢?你大概不是在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上了他,而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找一个已经喜欢上对方的理由。”

        “是不是有点抽象,那么,换句话说,你有想过驯服对方吗?像狐狸说的那种驯服。”

        “如果有,那么就确定无疑了,你很喜欢他,但你自己应该不知道。”

        这条评论是最底下的那个,没有几个人点赞,但阎渡却觉得这条是最符合自己的。

        他想了一晚上,在充分认识自己后,还是没有改变想要驯服陈寂的想法。

        这个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阎渡也记不清了,但他知道在自己父母死之前,他就有这种想法了。

        早晨八点多的时候,阎渡被陈寂吵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他看着陈寂安静的侧脸,突然想到了“驯服”的想法的源头。

        应该是高三那年,阎渡学习不好,但篮球打得好,也曾想过参加比赛,一直打篮球,但阎老爷子想要的是一个优秀的公司继承人,并不想要一个只会打篮球的运动员。

        所以阎渡又和家里吵架了,他在学校附近的那所房子里住了一周,期间陈寂每天都会来,带一些阎渡很喜欢吃的食物,最多的就是不加芝士的披萨。

        只有一天例外了,陈寂没有带食物,而是带了一身伤,很可怜地在阎渡的门口坐了一上午,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本书。

        阎渡那天没有问陈寂是不是被打了,因为结果显而易见,陈寂就是被打了,问题是被谁打的,阎渡看着陈寂嘴角的伤,心里想了几个人的名字,但他还不太确定,正要问一下的时候,陈寂却突然把怀里那本书递给了自己。

        “给我书干嘛?”他看着那本封面很像小孩子看的童话故事的书,眉头紧锁。

        “昨天你不是跟我说,想看书吗?”陈寂的眼睛很黑,专注地看人时,总会让对方再也想不起其他的。

        “哦,放着吧。”阎渡似是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你又惹谁了?脸上的伤丑死了。”

        那本书阎渡三天后才开始看,书名是《小王子》,他并不讨厌看书,但总是忘记看。

        看到第二十一章的时候,阎渡发现了一行字,应该是陈寂写的。

        “我也想要被驯服。”

        这行字太小了,但阎渡还是看到了。

        在这行手写字的上边是一段狐狸说的话。

        小王子不明白狐狸说的‘驯服’是什么,便一直问,狐狸一开始说,‘驯服’就是‘创建关系’,但小王子还是不明白。

        于是,狐狸又解释的更具体了。

        它对小王子说:“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个小男孩,和其他成千上万个小男孩没什么两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你来说,我无非是只狐狸,和其他成千上万只狐狸没什么不同。但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对你来说,我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阎渡看完这句话后,就合上了书,他不知道陈寂想要被谁驯服,或者更通俗点讲,他不知道陈寂想要成为谁的全世界独一无二,但自那天起,阎渡自动带入了自己。

        如果可以,他可以帮陈寂实现这个愿望。

        就像小王子在听完狐狸说的这番话后,说的那句,“我有点懂了,有一朵花……我想她已经把我驯服了……”

        阎渡也想听陈寂这么说。

        因为陈寂太可怜了,他在阎家不被任何人需要,在学校也同样如此,所以阎渡决定大度地让陈寂感到被需要的感觉。

        直视自己的内心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因此阎渡抽了很多很多支烟,信息素也不受控制地散发,惊扰了邻居,如今好像还吓到了陈寂。

        “我们谈谈吧。”阎渡压下心头难以言说的情绪,又重复了一遍。

        “谈什么呢?”陈寂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他闻到了阎渡信息素的味道,来势汹汹,像要把他浑身上下都沾满,所以他反而更加慌乱了。

        “如果是要说昨晚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不是昨晚的事”阎渡说:“是所有的事,陈寂,这几年发生的所有事,我都想和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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