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我的继子特别刑
“杰，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此言一出，夏油杰眼睛里的光明显又暗了些。
——别问我是怎么从他那不大的瞳孔里看出如此细微的变化，这是个技术活，至少得跟他相处好几年才能练就。
顺带一提，我的继子其实不是黑瞳而是紫瞳，但由于他瞳孔太小，不凑近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我曾经很好奇，酒桑你的双手，是如何不受那些长而繁复的假指甲的影响，依然那样灵活，能把水果或者蔬菜雕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我立即意识到，夏油杰说的是我以前给他做的那些便当。
“这个社会是弱者的社会，而不是强者的社会。”
“弱者很弱小，可他们也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和独特的价值。因此强者必须保护弱者，这是强者生来便具有的不可避免的责任。”
“身为强者的我，必须保护弱者。”
“——我啊，过去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弱者的价值实在是太有限了，他们身负的恶，完全盖过了他们所具的那点零星价值。弱者的本质是一文不值，保护弱者毫无意义。”
“所以我要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没有非术师——啊，换成你能理解的词吧——只有强者，没有猴子的世界。”
啊，破案了。原来猴子骂的是全体普通人。
之前那些循环中，我被夏油杰叫了好几次“猴子”，我以为那是他针对我个人的蔑称，还琢磨着这小子骂人还挺别致。
咒术师又是什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夏油杰，我谢谢你特地替换成了我听得懂的词，看来从前的那个温柔有礼的好孩子还没有彻底在你心中死去，我谢谢你！
夏油辉也啊，你估计现在已经渡过三途川了吧，抵达彼世前，记得回头再看看你的好儿子——孩子大了，贼有出息，不仅要杀亲证道，还要杀了全世界的普通人证道，已经是个无药可救的中二病患，特别能刑的法外狂徒了。
我拿起一片面包，咬了一口。
这个举动显然出乎夏油杰的预料，他挑了下眉，我在他的注视下，平静地喝了口果蔬汁。
“再不吃的话，荞麦面就要坨住了哦。”
夏油杰没说话，我从他的脸上却读出了“我说了这么多深奥的话，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
我抽出一张餐巾纸，开始折纸，没几下便折出了一只玫瑰花。
“——想不到吧，除了雕花，我还会折纸呢。虽然我的指甲确实有点长，但它们并不影响我做各种各样的事。我的隐藏技能可多啦。”
玫瑰花被推到了夏油杰的眼前。
“杰，你最近很累吧。”
“考不考虑出门旅游呢？我记得你小时候有好多想去的地方，可辉也的身体情况却不允许他带你去，后来你长大了一些，能独自出门旅行了，课业又变得繁重，到头来，你也没能去你想去的地方。”
“如果太累了，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我去学校帮杰你请假，想放多久的假都行，一直休息到你感觉你ok了为止。”
人在陷入极度的难过迷茫时，情绪上会有两种状态：第一种、渴望被询问，被拥抱，被拽离；第二种、只想独处，他人的接近等同冒犯。
这两种状态共同存在于人的体内，永不停歇地拉锯着，可能在上一秒，一个人渴望拥抱，下一秒，这个人则渴望绝对的孤独。
我看得出来，在现在的夏油杰的情绪中，第二种状态占据上风。
当前，无人能够改变他，让他敞开心扉，他将一意孤行地偏执前进。
我的继子究竟经历了什么，他有多痛苦，多纠结，我都无从知晓。
我不是能透视心灵的超能力者，不是高级心理医生，也不是金牌调解员，我不可能问出夏油杰的心路历程，更别提化解他的心结，让他停手了。
不过，就算我无法阻拦他，一句叮咛仍无伤大雅。
总得有人告诉他，累的时候，其实可以休息。
夏油杰他看起来真的很累。
哪怕下定决心要毁灭世界，也得好好休息才有精力实现目标。
况且，全身心地放松可是有超级有效的！保不准昏天暗地睡上几天，醒过来后，就会觉得一切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也不想毁灭世界了。
——心情糟糕的时候，谁都会想毁灭这个恶意满满的破世界。
而像我这种普通人改善心情的做法就是，见自己想见的人，吃自己喜欢的食物，好好睡上一觉，给自己放个假。这样做听起来很窝囊，实际上却有奇效。
我其实并不太在乎这个世界，它像是庞大复杂的无解难题，充斥着各种让人看了就会头痛欲裂的是是非非。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具备改变世界的能力。说实在的，我不认为有任何人能改变世界。
——拜托，连耶和华看了人间，都气得决定将下大水毁灭一切，直接弃号重练，这不是已经很好地证明了，我们的世界根本就是烂透了嘛，耶稣他老爹来了都救不了的那种。
我是个自私自利又物质现实的女人，我只把目光聚焦于我自己和那些我重视的人，偌大的世界与我无关。
不过这也不代表我道德沦丧，我仍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绝对不会作恶，时不时还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点善事。
我不认为自己有多矛盾，放眼望去，世上大多数人都跟我差不多，无大恶大善，只有小恶小善，努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平凡庸碌地度过一生。
总之，宏伟的课题统统与狭隘的我毫无无关，我永远不会有守护世界或者毁灭世界这种理想，我连做梦都梦不到。
我只想守护我自己的生活和我在乎的人。
我还蛮在乎我的继子的，毕竟我们有七年的亲情。
他对我而言，是除了我自己，我丈夫夏油辉也以外，全世界最重要的人。
——至于他开麦喷我并叫我“猴子”这茬儿，我不会他计较，一个集美貌、智慧、修养于一身的成年lady，绝对不会跟未成年dk计较。
我希望夏油杰有更好的人生规划，比如说考上东大法学部迎娶白富美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或者环游世界吃遍全球最美味的50款冰淇淋，而不是成为反派，为了毁灭世界而日夜辛勤劳动，苦得像苦瓜，累得像条狗，最后还会被正派主角团ko掉。
我不知道是什么促使夏油杰有了那种守护弱者的理想(虽然现在已经黑化成毁灭世界了)，emmm，或许是天生的？毕竟他长得就很悲天悯人的感觉——他读国小六年级时，我带他去寺庙祈福，那儿的主持还称赞夏油杰有宝相。
当时的我不以为然，因为彼时夏油杰年纪小，面容仍柔和，个子没抽条，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
谁知道他一上国中，个子就疯狂窜了起来，软组织迅速消退，轮廓愈发棱角分明，竟真变成了个带着宝相的细眉细眼的少年郎。
有时候，他温和一笑，简直金光普照，我都想化身信女给他虔诚上柱香。
可惜他现在黑化了，变成邪菩萨了。
——此刻，坐在我对面的“邪菩萨”，对我刚刚提出的“休息”、“旅游”的意见毫无反应，他神情淡淡地拿起了筷子，开始吃荞麦面。
我喝完了我的果蔬汁，起身走向冰箱，拿出扎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夏油杰吃东西速度很快，但吃相却很好，他很快便解决掉了面条。
然后，他颇有礼貌地问我：
“临死前，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我辛辛苦苦给你煮面，还关心你的劳累状况，你竟然这样回报我？
或许我该知足，毕竟夏油杰这次还给了我说遗言的机会，不像之前那样直接给我断头杀。
“呃……我，我其实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
我猛地站起身掀飞桌布。
飞扬的白桌布暂时封闭了夏油杰的视线，我趁机拼尽全力朝家门口跑去。
“——我的遗言是！我有朝一日绝对要狠狠揍你一顿！！！你这个可恶的熊孩子！”
为什么要这样作死？
因为有人来救我了哈哈哈！
——由于害怕夏油杰破坏我的手机，我在一开始就趁着拿煮荞麦面用的食材，把手机悄悄藏到了冰箱里。
拿果蔬汁，拿全麦面包，这些动作都是为了掩盖我查看手机的举动。
刚才，倒第二杯果蔬汁时，我看到我的手机屏幕亮了。
夜蛾老师终于发来回信，发送时间是3分钟前：
“救援还有5分钟抵达，请坚持住。”
【5分钟已经到了啊！人呢？怎么还没来？！】我在心里崩溃地鬼哭狼嚎着，【不会是堵车了吧？救命啊！千万别在这种紧要关头迟到啊！】
就在此刻，门轰然爆开。
一道人影如子弹般飞进屋里。
正拼命奔跑的我迎面看到了来者。
——竟然是个穿东京都立青森高中校服的学生！夜蛾老师，你搞什么飞机啊？！
极度紧张之下，对于时间的感知无限放慢，一切似乎都化作了电影慢镜头。
锋利的无形之物几乎触及我的后颈，我感受到一点阴森的冷意。
我在下一秒就将尸首分离。
千钧一发之际，那道人影拉住了我伸长的手，用无比惊人的力气，把我扯向了他。
我狼狈地一头撞进他的怀里，他的胸膛坚实，我的鼻子差点骨折。
“锵——！！！”
刚硬武器相撞的声音在我的后脑勺处响起，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援兵就搂着我，猛然快速后跃，撤到了门外的公共楼道上。
“——夏油前辈，我以为你还在那个村庄执行任务。”
援兵少年把我拉到他的身后护着，他也是个身材修长的少年，但没有夏油杰高，我看到他手里握着一把大砍刀，上面缠着泼墨纹布条。
——刚才他应该就是用这把刀格挡住了夏油杰的神秘攻击。
“是已经完成任务了吗？怎么没回高专呢？”
噢我的老天，我听到了什么？
“高专”？
夏油杰的高中名字难道不是叫“东京都立青森高中”吗？怎么就成专门学校了？
等我活过今晚，我明天就要去教育部投诉，我一定要搞垮那所学校！
不仅谎报学校资质，欺骗家长，还教孩子们使用神秘邪术、管制刀具，这分明就是集xie教和hei社会性质于一体的非法组织！
我当初真该雇一群彪形大汉把夏油杰强行捆回来，捆到东京市偏差率最高的名门高校！
啊啊啊嗷嗷嗷，夏油杰这糟心孩子，真是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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