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哥胪士洋行男生宿舍  白天  内景
程嘉树全身心地沉浸在毕云霄寄来的物理笔记中,连叶润青来到跟前都没有察觉。
叶润青:嘿,看什么这么认真?
叶润青一把抢过程嘉树的笔记本:毕云霄的物理笔记?我功课都做不完,你居然还有时间学物理?
程嘉树抢回笔记,揶揄她:你跟我能比吗?
叶润青没好气地剜了程嘉树一眼,随后在他对面坐下。程嘉树也不理她,继续解自己的题。
叶润青:程嘉树,你最近有点奇怪。
程嘉树头也不抬:哪里奇怪?
叶润青刚想说,刘兆吉走了过来,接过话茬:像是变了个人!
叶润青:对!
程嘉树抬头看向两人。
刘兆吉:从前哪里都有你,现在却整天窝在图书馆,完全不像我认识的程嘉树!
程嘉树一笑:那就重新认识一下。
刘兆吉:我们发起了一个诗社,取名“南湖诗社”,查良铮、叶润名、林华珺都在,润青也参加了,我们还邀请了朱自清先生和闻一多先生当导师,嘉树,你也来加入吧!
想起那天和林华珺的谈话,程嘉树选择回避:算了,我对诗歌没太大兴趣。
刘兆吉失望:这样的程嘉树可没意思。润青,咱们走,诗社的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叶润青看了看程嘉树:呃……我作业还没做完,下次再参加吧。
刘兆吉悻悻然:好吧,那我走了。
叶润青从书包里拿出书本作业,却忍不住偷看程嘉树,埋头做题的程嘉树显得格外有魅力。
冷不丁,程嘉树抬起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程嘉树:你看我干吗?
叶润青脸上飞起红云:谁看你了!我……我是想告诉你,罗恒给我来信了,说他们航校马上就要搬到昆明了,云南各地都在兴建机场。
程嘉树:我知道,云霄信里也说了。哦,对了,这个忘了给你。
他从书包拿出一盒鲜花饼递给叶润青。
叶润青惊喜:鲜花饼!你给我买的?
程嘉树:怎么可能?云霄给你寄的。
叶润青明显失望了:他干吗给我寄鲜花饼?
程嘉树一脸坏笑:看上你了呗。
叶润青:你胡说什么?
程嘉树:我没胡说。以前他眼里除了家国大事就是物理实验,从没见他提过哪个姑娘的名字,现在一封信十句话有五句话都提到你。叶小姐,你是什么时候打开那颗榆木疙瘩的心的?
叶润青又羞又气:程嘉树,你闲的吧!我告诉你,追我的人大把,用不着你乱点鸳鸯谱!
叶润青拿起书走了。
程嘉树:哎,你的鲜花饼!
南湖边  白天  外景
南湖的景色依旧。
查良铮、刘兆吉等人聚在一起,年轻人的朝气和南湖的美景融合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好不热闹。
叶润名和林华珺往“南湖诗社”走去。
林华珺:润名,以往社会调查都由你牵头,去个旧下锡矿、铜矿参观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不去太可惜了。
叶润名试图轻描淡写:下次我再参加也一样。
林华珺:润名,这段时间你总是陪着我……
叶润名:以前陪你的时间太少了。
林华珺:可是,我真的不希望你因为顾及我而影响学习。
叶润名点点头:不会的。
早已聚在一起的查良铮向他们挥手:润名,华珺,我们在这里。
叶润名也挥了挥手回应:查良铮他们在喊我们。
叶润名和林华珺朝查良铮等人走去。
刘兆吉:等你们好久了,南湖诗社有了两位才子佳人才算完整!
这时,叶润青也小跑着过来:哥,华珺姐。
查良铮:润青也来了。哎,程嘉树呢,他怎么不来?
刘兆吉:我邀请他了,结果被他一口回绝,说是对诗歌没兴趣!
林华珺知道程嘉树是有意避开自己。回想起那天程嘉树失落的背影,林华珺的心隐隐作痛。
叶润青:我们干吗聊他啊!难道这世界少了他就没有色彩了吗?
查良铮:说的也是。我宣布南湖诗社正式成立!
大家鼓掌。
查良铮:我做了一首诗,抛砖引玉。
大家鼓掌。
在静谧的南湖边,诗社成员围绕着查良铮,他满怀感情地开始吟诵。
查良铮:我看一阵向晚的春风/悄悄揉过丰润的青草/我看它们低首又低首,也许远水荡起了一片绿潮。
查良铮的诗有种神奇的魔力,把大家都带入了某种情绪中。
查良铮:我看飞鸟平展着翅翼/静静吸入深远的晴空里/我看流云慢慢地红晕/无意沉醉了凝望它的大地。
越来越多人汇集到他们身边,聆听着查良铮的吟诵。
查良铮:噢,逝去的多少欢乐和忧戚/我枉然在你的心胸里描画/噢!多少年来你丰润的生命/永在寂静的谐奏里勃发。
叶润名:查良铮,这首诗叫什么?
查良铮:《我看》。
刘兆吉:《我看》!这诗名好生独特。
查良铮:润名,你也来一首。
叶润名:那我就给大家朗诵一首陈寅恪先生在南湖边即兴创作的诗如何?
大家齐声说好。
叶润名:风物居然似旧京,荷花海子忆升平。桥边鬓影还明灭,楼外歌声杂醉醒。南渡自应思往事,北归端恐待来生。
一股伤感的情绪在年轻人中蔓延开来。
刘兆吉:我们离开北平都快一年了,仗打成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还能不能回去?
大家都沉默了。没有人发现裴远之走了过来。
裴远之:我们一定能回去!
众人看向裴远之,纷纷打招呼:裴先生。
裴远之用坚定的目光看向众人:抗战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查良铮:裴先生,以我国与日本的差距,我们凭什么取得战争的胜利?
裴远之:在客观上我们的差距是十分巨大,我们的年钢产量不到十万吨,日本已经超过了六百万吨,日本一年的飞机和坦克产量都是数以百计,而我国却只是零。从这些方面看,中国好像是必败无疑。但是大家想过没有,战争的决定因素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叶润名:难道不是武器?
裴远之:武器是战争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因素,决定因素是人不是物。战争的胜利之最深厚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兵民才是胜利之本!
大家还是不太理解。
叶润名:裴先生的意思是,这场战争将会是一场全民战争?
裴远之:我们的抗战必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全民战争,它既不可能速胜,更不可能让中国亡国!
同学们听着裴远之的分析,心中的迷茫沮丧渐渐消失,一个个眼睛里都有了神采。
操场边  白天  外景
程嘉树、叶润名、文颉、李丞林、刘兆吉等学生在操场上热身,准备打一场篮球。
远处,林华珺和叶润青从图书馆一起来了。叶润名迎上前。
叶润名:华珺,很久没看我打球了吧。坐,今天我定要赢嘉树一场。
林华珺和程嘉树的目光撞在一起。林华珺淡淡一笑,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程嘉树倒是坦然,灿烂一笑:叶润名,大话别说得太早!
林华珺把目光从程嘉树身上收回来,对叶润名微微一笑:加油。
叶润青脸色泛红,走到程嘉树身边:一会儿没人给你加油,我会给你加油的。
程嘉树:你还是给你哥加油吧,免得他输了球没面子。
叶润名运球上场:无须逞口舌之快,开始吧!
林华珺和叶润青在操场边坐下。
双方开始对战。
此情此景让林华珺想起了清华的篮球场,那是她和程嘉树的第三次偶遇,程嘉树的一言一行历历在目。
一声惊叫将林华珺的思绪拉回现实,原来是飞出去的篮球砸到了阿美的身上。
大家都吓了一跳,叶润名连忙迎上前。
叶润名:对不起,没伤着你吧?
阿美一双大眼睛放着光,又带着羞怯:没,没事。(捡起篮球,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叶润名:篮球,我们在打篮球。
阿美:篮球?真有意思。
阿美火热的目光让叶润名有些不自在。
叶润名:你来……?
阿美:我来找你。
叶润名:找我?有事吗?
阿美卸下身上的背篓:我给你摘了一些荔枝,可甜了,你尝尝!
说着,阿美剥开一个荔枝就往叶润名嘴里塞。
叶润名尴尬极了,转头看向旁边的林华珺。林华珺对叶润名笑笑,并不在意。
阿美的举动引来其他同学的偷笑。
阿美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甜不甜?你喜欢吃,以后我天天给你摘!
叶润名好不容易咽下那个荔枝:阿美,你过来。
阿美随叶润名走到林华珺面前:华珺姐姐,润青姐姐,你们也在啊?
叶润名牵起了林华珺的手,在阿美眼前晃了晃。阿美愣了愣。
叶润名:阿美,给你介绍一下,华珺姐姐是我的女朋友。
阿美:什么是女朋友?
叶润名:就是我的心上人,是我要娶的人。
阿美愣住了,眼眶渐渐泛起泪花:原来……原来你已经有了婚配。
看到眼前情形,林华珺于心不忍:阿美。
阿美看了一眼林华珺和叶润名,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南湖边  白天  外景
南湖边响彻阿美的号啕大哭声。她突然停住,冲着湖水发泄似地吼了一嗓子,旁边的垂钓者纷纷诧异地看向她。
不远处,程嘉树走了过来,看见伤心的阿美,他想了想,突然,也冲着湖水吼了一嗓子。这一吼,把阿美吓一跳。
阿美和垂钓者同时诧异地看向他。
阿美:你干吗学我样?
程嘉树缓步走到阿美身边:阿美?
阿美:你是谁?
程嘉树:我叫程嘉树。你嘴里的华珺姐姐,也是我的心上人,是我想娶的人。
阿美:可她是叶润名的心上人,是他要娶的人。
程嘉树惆怅:是啊!可我也想娶她。
阿美:你没有叶润名好看,说话声音也没他好听。
程嘉树瞟了阿美一眼:你也没有林华珺好看,说话声音也没她好听。
阿美更沮丧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程嘉树笑了起来,连忙安抚:别哭了,别哭了,逗你的!你也很好看,真的!
阿美:可是叶润名不喜欢我。
程嘉树安慰她:林华珺也不喜欢我,可你看我从北平追到了蒙自,虽然……也罢,其实,真正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成为他的心上人,也可以像朋友一样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就挺好的。
阿美:可我想成为叶润名的心上人,要娶的人。
程嘉树想了想:你会诗歌吗?
阿美:什么是诗歌?
程嘉树:你会拉小提琴吗?
阿美:小提琴是什么?
程嘉树:你会下棋,会画画吗?
阿美愣住了。
程嘉树:琴棋书画,你一样都不会。你不是叶润名喜欢的类型。
阿美噙着泪,认真地琢磨着程嘉树的话:琴棋书画,你是说,我会琴棋书画,叶润名就会喜欢我?
程嘉树:也许。
阿美站起身,她像是重新燃起了斗志,眼睛都在发光:我哥告诉我,爬山就要爬最高的才有意思。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程嘉树:程嘉树。
阿美:谢谢你程嘉树。我现在就去琴棋书画!
程嘉树:哎……我不是那意思……
他想喊阿美,阿美却已经跑远了,程嘉树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自己劝了半天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哥胪士洋行老师宿舍  夜晚  内景
叶润名:裴先生,您那天在南湖边说的那一番话,真是让人醍醐灌顶!
裴远之笑了起来:那番话可不是我说的。
叶润名不解。
裴远之:是中共中央的毛泽东同志总结出来的!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本书,那是一本毛泽东的《论持久战》,交给了叶润名。
叶润名:《论持久战》?
裴远之:5月26日,毛泽东发表了《论持久战》的演讲,这是编撰成书的讲稿,谈到的正是目前中国的战争形势。
叶润名两眼发亮,如获至宝:我一定认真拜读。
裴远之:现在已经大四下学期了,不知毕业后你有何打算?
叶润名怔愣,没想到裴远之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一时没有答案。
裴远之:因为蒙自海关房屋被航空学校征用,文法学院这学期结束后,就搬回昆明。还有,云南教育厅也在动员联大毕业生到云南高中任教。以你的资质,不论留校还是去高中任教,都会胜任的。另外,上次在长沙,徐老对你印象颇深,曾让我向你转达,说延安欢迎你。
叶润名颇为感动:裴先生,你知道的,自加入学联,延安便是我心向往之的地方,一直希望能去那里,看看是否如心中所想那般,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圣地。也想看看究竟是怎样一群意志坚定、不怕困难的人走过这两万五千里。可是……
叶润名眼神里充满矛盾。
裴远之:润名,我看得出来,你最近的心思有点乱。
叶润名有些难为情:什么都瞒不过裴先生的眼睛。
裴远之:是因为林华珺?
叶润名点点头:华珺的父亲是她的榜样,她一直想像她父亲那样从事教育,希望用知识引导人们看到光明。在长沙的时候,我们聊过一次,如果我去延安,她怕是不会中断学业一同前往的。
裴远之:人生的路各自不同,怎么走应该你自己决定。但不管你选择去延安,还是留下来陪伴华珺,都有重要的工作等着你来做。
叶润名很是感动:谢谢裴先生,您总是在我迷茫的时候,为我指引方向。
两人谈话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骚乱声。
哥胪士洋行院子  夜晚  外景
裴远之和叶润名跑到了院子里。
刘兆吉匆忙跑到裴远之跟前:裴教授,不好了。李丞林又被警察打了。
裴远之:你慢点说,怎么回事?
刘兆吉喘着气:李丞林送女生回宿舍,两个人都被打得头破血流。
院子里,同学们恐慌地跑动,进进出出。
郑天挺也跑到院子里,试图维持秩序,安抚同学们的情绪。
郑天挺:大家先别慌。
刘兆吉:能不慌吗?女生被掀裙子,被嘲笑,那些也就算了,之前程嘉树和林华珺被抓,现在又有人被打……
同学乙:是啊,以后我们还敢出门吗?
郑天挺想了片刻:这样吧,从现在起,学校组织校警保护学生安全。大家尽量不要单独外出。
一组叠化——
南湖边  白天  外景
原本热闹的南湖边,一片寂静,没有人出没。
路上  夜晚  外景
晚自习后,联大学生们打着火把结伴而行,身后跟着校警。
程嘉树和叶润名、林华珺迎面走过,他知道叶润名是送林华珺回宿舍。
程嘉树回望一眼,自己默默在黑暗中走回宿舍。
走远了后,林华珺也回眸,只是程嘉树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街道  白天  外景
看到扛着农具迎面走来的蒙自当地人,学生们如避瘟疫。
南湖边  白天  外景
原本热闹的南湖边一片寂静,看不到了联大学子的身影。叶润名和裴远之走在路上,看到这样的情景,不免感慨。
裴远之:前几天我在昆明和那边学联的同学聊了聊。虽然昆明的情况还不如蒙自,但学联工作并没有停下来,他们办报刊、排演话剧,用各种方式深入群众宣传抗战、传播知识。
叶润名:是啊,我们也不应该停下来。裴先生,你有什么想法?
裴远之:你看现在的南湖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叶润名:大家现在都不敢到南湖边来了,想不到习俗上的差异会导致如此强烈的冲突和对抗。
裴远之:我们的同学无辜被打,肯定觉得委屈。但当地人打人,也只不过是因为观念不同,他们无法接受男女并肩行走,认为这是有伤风化。两者都有自己的道理,不能用简单的对错、好坏去衡量。我们应该想办法在当地人和联大学生之间架起一座沟通的桥梁,润名,你看我们办个民众夜校怎么样?
叶润名:好,交给我们学联。我们发动同学办夜校。
海关大楼教室  白天  内景
叶润青很好奇:办夜校?什么样的夜校?
叶润名、叶润青、林华珺、程嘉树、文颉等人已经全部聚集在教室。
叶润名:就是在我们课余时间,办一所民众夜校,招收当地人为学生。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孰是孰非,而是文化和观念的冲突,我觉得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沟通理解、文化融合。
林华珺:开发民智、融合文化才能在根本上解决问题。我赞同。
叶润青:我也赞同!
“我赞同!”“我赞同!”同学们争先恐后地举手赞同。只有程嘉树在一旁没有表态。
叶润名:夜校只能由我们这些学生来当老师,利用课余时间,有人愿意义务当老师吗?
叶润青举手:我愿意!我来教他们英语。
林华珺:国文就交给我吧。
叶润名:那我就来兼做国文和语学老师,教授他们语音、语言。
文颉四下打量了打量,举起了手:也算我一个。
叶润青:文颉?你平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吗?居然会来当老师?你想清楚了,这可是义务的!
文颉:叶学长号召做的事是利民的好事,他一向是我的楷模,即便不能成为楷模,如能师之以楷模,也是我神往之事,我愿意义务当夜校的历史学老师。
叶润名:国文、语学、英语、历史都有老师了,还差个算学老师。
叶润青:非程嘉树莫属啊,他理科那么好。
大家看来看去,目光纷纷投向了程嘉树。
程嘉树:当算学老师没问题,只是当地人如此敌视我们,我们办的夜校,他们能来上课吗?
大家高涨的热情一下子熄灭了。
叶润名:生源确实会是个问题,可能一开始不会有人来上课,但只要我们不放弃……
叶润名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阿美的声音。
阿美:我来!
众人闻声看向门口,阿美站在门口,一双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阿美走进教室:你们的夜校教琴棋书画吗?
叶润青:琴棋书画?
在场的人只有程嘉树知道阿美说的琴棋书画是什么意思,他尴尬地低下头。
阿美看了一眼程嘉树,随后望向叶润名,眼神无比勇敢:程嘉树说我会琴棋书画了,你也许就会喜欢我。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程嘉树,程嘉树尴尬得挠了挠头。
叶润青恶狠狠地瞪着程嘉树:程嘉树,你什么意思啊?
程嘉树:我……阿,阿美……你,你误会了……
阿美:误会?
程嘉树:也不是……我的意思是……
程嘉树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这时,林华珺站了起来,走到阿美面前:阿美,你想学琴棋书画,我可以教你。
阿美:真的?
林华珺:除了琴棋书画,我们夜校还会教很多其他的知识,历史、算学、英语。只要你来上学,你就会变成一个有文化、有知识、有思想的新女性!到那个时候,不但润名会喜欢你,很多很多的人都会喜欢你。
阿美:好,我一定来上学!
程嘉树:瞧,我们的夜校招到第一个学生了!
叶润名:阿美,我们希望不光你来上学……
阿美:没问题,我把我的好姐妹都带来上学!
夜校门口  白天  外景
鞭炮噼里啪啦地在地上炸响……放鞭炮的程嘉树赶紧跳开。
叶润青捂着耳朵,和林华珺躲到夜校教室门口,叶润名和文颉正在夜校教室门框上挂着一副门牌匾,牌匾上写着“西南联大蒙自民众夜校”。
裴远之也过来了。
叶润青:裴先生,您也来了!
裴远之:夜校开张,我正好有空,就来学习学习。
大家都笑了。
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蒙自当地老百姓,大家都带着好奇的目光。
忽然,叶润青看见了什么,大声地:来了来了!
只见前方拐角处,阿美正满脸自豪地走过来,她身后跟着阿花和众多姐妹、小孩子。除了阿美之外,所有人都满脸好奇和害羞。
叶润名:大家欢迎我们西南联大蒙自民众夜校第一批学生!
说着,他带头鼓起了掌,文颉、叶润青、林华珺、程嘉树等老师也跟着鼓起了掌。
阿花等人更加害羞了。
在围观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中,他们走进了夜校教室。
夜校  白天  内景
阿美、阿花等学生各自在课桌前坐好。
林华珺、叶润青、裴远之、文颉等人坐在教室后排。
叶润名站在讲台上。
门口、窗外,站满了围观的群众。
叶润名: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国文和语学老师叶润名。
课堂里,阿美痴痴地盯着叶润名,听得极其认真。
叶润名:今天这堂课,我先教大家识字。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一下,你们中间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这个国家,叫什么?
只见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举起了手。
叶润名:阿美,你来回答。
阿美:中国。
叶润名点头:有人会写这两个字吗?
这次,没有一个人举手了。
叶润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卷轴,挂在黑板上,松开轴绳,卷轴从上到下打开,是一幅中国地图。
叶润名指着地图:这就是中国。
他指着地图上的蒙自:这里就是蒙自……
他又指着地图上的北平:这是我们西南联大大部分师生原来学习和生活的地方,叫北平,是不是很远?共有三千多公里。我们为什么要从北平来到蒙自?因为原先我们生活的北平,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大学,现在已经被日本人侵占了,去年的7月8号,他们的炮火轰向了卢沟桥……
程嘉树打开放映机,开始播放8mm摄影机拍摄并洗印出的画面——
叶润名:随后,他们轰炸了我们美丽的南开校园,占领了清华、北大,自此以后,我们便有家不能回。于是我们长途跋涉,来到了长沙,可是好景不长,不过几个月,日军的轰炸机又盘旋在了长沙上空,他们甚至连一个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随着叶润名的讲述,画面播放被轰炸前美丽的南开、轰炸后南开的破壁残垣,小吴门的那场轰炸,以及三伢子死后手里攥着的护身符……
阿美和很多学生都忍不住看哭了。而窗外那些本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也被感染了。而程嘉树、林华珺、叶润青这些一路经历过来的人,更是深受触动。
叶润名:我们不得不再次长途迁徙,去往昆明,来到蒙自,只因为这里远离战火,可以暂时容得下一张书桌。可是,这里真的远离战火吗?偌大的中国,我们竟被入侵者赶到了最边缘,这幅中国地图已经残缺不全。我为什么要给你们展示这些,因为你们也是中国人,虽然战火很远,但同胞受难,焉能置若罔闻?我们西南联大的师生历尽艰辛,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偏安一隅,而是因为我们要重新做回一个大写的中国人。
他转过身,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中国”两个大字。
很多人都深受感染,湿了眼眶。
裴远之看着动容的蒙自老百姓,很欣慰。
阿旺家客厅  白天  内景
阿美推门回家——客厅里,哥哥阿旺正板着张脸,瞪着阿美,一旁,阿美嫂子不停地给她使眼色。
阿美正想溜进房间。
“啪”的一声,阿旺已经拿起桌上的茶杯冲阿美砸过来,杯子在阿美脚下摔得稀碎。
阿美:我做错什么了?
阿旺:你错哪了?你把我们沙玛家的脸都丢光了!
阿美:我又怎么丢你脸了?
阿旺:你竟然敢带着一帮女孩子抛头露面,去那个什么所谓的夜校跟一群男人鬼混。
阿美:什么鬼混?我们在上课。
阿旺:上课?没有经过媒婆介绍,男人和女人连话都不能讲,你们竟然光天化日就跟一群男人坐在一个房间里!
阿美:他们是老师,我不许你这么讲他们……
阿旺:住嘴!你不但不知错,还敢替他们辩解?我看你是中了邪了。这些个学生,为了让他们安心读书,我们帮他们把校舍什么的都安排好,他们倒好,不好好读书,办什么夜校,男女公然坐在一起上课,再这样瞎搞下去,我们蒙自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阿美:他们不是瞎搞,你也觉得他们读书是好事,他们办夜校教我们读书,为什么就成坏事了?
阿旺:你还敢顶嘴!
说着,他拎起扫把就要过去。
阿美嫂子赶紧冲上去拦住,一边把阿美往房间推搡:阿美!你快回房去。快去啊!
阿美:我就不!我要跟他说清楚道理!
阿旺:你还顶……
他又要冲过去打阿美。
阿美嫂子再次用力把他们分开,把阿美推进房,然后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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