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激战·破晓 卅一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叶润青宿舍门口  白天  外景
四周悬挂着军人清洗晾晒的白色床单，迎风飞舞。叶润青缓步走来，坐在一张椅子上。
叶润青双眼红肿，颤抖着双手打开了眼前这一份小小的包裹。映入眼帘的，是一纸阵亡通知书，通知书上写着“姓名：罗恒，年龄：22岁，职别：中国空军第4大队第23中队少尉飞行员”。抚摸着罗恒的军牌，叶润青再次泪滚。
毕云霄缓缓走来，向前望去——叶润青的身影在白色床单后，正在嘤嘤抽泣。
毕云霄听到叶润青的哭声，心中纠结，坐在了一个麻包上。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叶润青宿舍门口  白天  外景
叶润青擦掉眼泪，看到阵亡通知书下面的便笺，打开后发现落款竟是贺飞。
贺飞（画外音）：润青，我是贺飞。受罗恒生前嘱托，将他的遗物及三封遗书转交于你。你一定会感到奇怪，为什么会有三封遗书吧？那是因为我们飞行员每次上战场，都将其视为最后一战，预留遗书。
叶润青颤颤巍巍地打开了罗恒留给她的，编号为“一”的一封遗书。
罗恒（画外音）：润青，明天我就要第一次踏上战场了，不知道能否活着回来。对于这次战斗，我很期待，我不畏惧死亡，只不过……
闪回——
罗恒宿舍  夜晚  内景
罗恒久久纠结，无法落笔，终于，他在纸上写下：心中却割舍不下你。
罗恒又把信纸揉皱，扔进垃圾桶，重新执笔。
遗书上的字已被改为（罗恒画外音）：只不过……不知为何，却放心不下你。如果我战死，能留给你的，似乎也只有这些只言片语了……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叶润青宿舍门口  白天  外景
叶润青泪眼蒙眬，又打开了罗恒编号为“二”的那封遗书。
罗恒（画外音）：润青，我还活着！上次支援地面部队，我看见敌机向我而来，来不及多想便先开了枪，如果慢一步，死的便会是我。只是，不时仍会想起坠落的日本飞行员的脸和那架飞机……
叶润青打开罗恒的第三封遗书。
毕云霄在远处静静望着叶润青，心中痛苦。
闪回——
罗恒宿舍  白天  内景
此刻，罗恒正认真地给叶润青写信。
突然，贺飞急匆匆地走进宿舍通知所有人。
贺飞：紧急集合！
罗恒迅速地把写完的这一封遗书编上了“三”的序号。
他拉开抽屉，里面有一盒他最珍贵的物件，是他移防也要随身携带的——这是每一位飞行员都拥有的“遗物”，如若他们英勇就义，就会被交到家人、友人手中。
罗恒把这封刚写完的信与之前两封放在了一起。
接着，他迅速地一边把指南针放进上衣口袋，一边往外跑去。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叶润青宿舍门口  白天  外景
毕云霄仍然在远处守候着，望着远处——叶润青站在门口，身影映在白色的床单上，床单随风飞舞。
叶润青满眼泪水地看着罗恒的第三封遗书。
罗恒（画外音）：我无比眷恋这个世界，想与你一起感受日月星辰、沧海桑田。是的，我贪生！可转念一想，因为我们的守护，便能换得地面的安宁，我又有什么理由怕死呢？！
叶润青痛苦地捂住了嘴。
闪回——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停机坪  黄昏  外景
罗恒带着叶润青坐在小长凳上，模拟空中飞行的画面。
两个人恣意地翱翔在“空中”，自由自在。
罗恒幸福地看着叶润青。
小吴门火车站  白天  外景
罗恒与叶润青的第一次相见。
罗恒稚嫩的脸庞上是挡不住的朝气，眼中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伸出手，脸微微泛红：我叫罗恒，刚考入外文系。
闪回结束。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叶润青宿舍  白天  内景
叶润青走进宿舍，缓缓打开罗恒的遗物——有个破损不堪的指南针。叶润青拿起，指南针虽已面目全非，但她知道，这正是她曾经送给罗恒的那枚。
她看到包裹最下面是一些照片，一张张翻看着，照片大多是罗恒飞行训练、与年轻战友的合影。
叶润青把它们一张张平摊着摆在桌上，最后一张是她的照片……这些，大概就是罗恒的一辈子了吧。
那个阳光干净的少年已经永远留在蓝天中，也只有那一抹纯净的蓝才配得上他的赤诚。
她抚摸着指南针，轻轻对着眼前的照片说了一句：再见，罗恒……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叶润青宿舍外  白天  外景
毕云霄缓步走到叶润青宿舍门口，犹豫片刻，想要敲门，远处忽然响起一阵集合的哨声。
毕云霄回头望去——操场上，众多飞行员已经集合，整装待发。
毕云霄不再等待，对叶润青紧闭的房门敬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叶润青宿舍  白天  内景/外景
叶润青猛然打开房门，走出房间，发现毕云霄已经离开。
叶润青望向操场，远远地看见毕云霄穿过操场。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操场  白天  外景
毕云霄穿过操场，看见又一批新的飞行员已经整装待发，准备踏上战场。
无声的肃穆中，教官和战友们与即将踏上战场的飞行员们互敬军礼。
参战的飞行员们齐喝道：风云际会壮士飞，誓死报国不生还！
声音回荡在操场上空。
不绝于耳的回声中，这些刚毕业的飞行员们坐上运往前线的飞机，准备飞赴战场。
留下的教官和战友们久久地敬礼，目送他们远去……
毕云霄也紧了紧自己的背包带：风云际会壮士飞，誓死报国不生还！
毕云霄转身大步离开。他更有了前进的动力，带着挂念和罗恒传递下来的勇气，更加坚定地踏上了去往战场的路。
西南联大门口  白天  外景
程嘉树在西南联大门口左右张望，带着兴奋、期待，还有一点着急。
渐渐地，尘土扬起，一辆马车如约而至。
在与马车上的林华珺对视后，程嘉树开心地笑了起来。
林华珺也会心地微笑着。
西南联大女生宿舍  白天  内景
程嘉树帮着林华珺，把她的教材一本本仔细地摆在书桌上。
程嘉树：云霄去了第5军。查良铮留下教书，不过现在在叙永分校，负责新生接收和教学工作。刘兆吉去了重庆，在南开中学。
林华珺一边铺床，一边仔细地听着。程嘉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林华珺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很是感慨：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大家就各奔东西了。
程嘉树点点头，走到床边，和林华珺一人一侧，默契地拉平床单。
林华珺：润青呢？
程嘉树：还在军官学校。不过……
林华珺：不过什么？
程嘉树哀恸：罗恒殉国了。
林华珺愣住，跌坐在床上。程嘉树静静地坐到她的身边。
程嘉树：璧山空战，日军出动了最新研发的战斗机，中国空军英勇迎战，无奈飞机性能不如人，遭遇了惨败。损失多架飞机，十位飞行员牺牲了，其中就有罗恒。
说到这儿，程嘉树不禁哽咽，林华珺也早已泪流满面。
昆明街道  白天  外景
叶润青坐在车里，看着秋风萧瑟的昆明街头，回忆着和罗恒的点点滴滴。
街头，报童叫喊着来自各方的战报。
“卖报卖报，德意日三国签订同盟条约，日军入侵印度支那半岛，卖报卖报。”
车继续向前开，开至一处空旷广场时，叶润青看到了街边的横幅——“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群社纪念‘九一八’话剧《破晓》昆明首演”。台下，昆明民众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叶润青看着横幅，有些动容。
车还在开，渐渐路过了话剧舞台。
叶润青突然叫道：停车！
司机猛地刹车，叶润青下车，往回走去。
她走着走着，回忆涌上心头。
一组闪回画面——
天心阁舞台  白天  外景
叶润青手臂受伤。不远处，林华珺用8mm摄影机记录着。她的镜头里，大家都在，有活着的叶润名和罗恒，他们一片一片捡起被轰炸震碎的玻璃。
天心阁舞台上，三伢子的护身符被风吹起，空中摇摆。
程嘉树和林华珺在台上演出。
叶润名在台下认真地听着，叶润青看了一眼哥哥。
罗恒也在，她与罗恒相视而笑……
闪回结束。
昆明街道  白天  外景
眼泪又从叶润青的眼眶泛起。
她缓了下来，渐渐靠近舞台。
台上，林华珺饰演的月茹说着台词：我理解你的理想，却更热爱你的生命，你那么年轻，那么美好，我多么希望你能长命百岁。我不能做你理想的拦路者，更不愿目送你为理想而殉道，所以只能离开。
少卿（程嘉树饰）：月茹，我想让大家知道，我们不是茫茫然而来，也不是茫茫然而去，而是要奔赴坚持抗战的地方去。
在少卿的台词中，叶润青默默加入观看的人群中，驻足观望着。
台上，程嘉树和林华珺演得动情。台下，民众也看得投入，不少都热泪盈眶。
叶润青看着他们的演出，心里也演着自己的剧情。
月茹（林华珺饰）：我懂，我都懂，今天，你就要奔赴战场去抗日，我知道凭我微弱的力量更是无法阻挡。我不该那么自私……
不知不觉地，叶润青跟着月茹一起轻声念着台词。
月茹（林华珺饰）/叶润青：我爱你，爱你的生命，更爱你的崇高。我会为你送行，等待你凯旋。因为，你的理想可以换来更多人的幸福和明天。
少卿（程嘉树饰）和月茹（林华珺饰）两人互相握住了对方的双手，接着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叶润青又重复默念了一句：你的理想可以换来更多人的幸福和明天……
两人谢幕，演出结束，台下掌声雷动。
泪水也从叶润青的脸庞滑落，她低着头地穿过人群，想悄悄地离开。
突然，双喜看到了她，喊了声：叶小姐！
叶润青加快了脚步。
双喜又对着台上的程嘉树和林华珺喊道：叶小姐，叶小姐来了！
林华珺和程嘉树立即从舞台上跑下来，两人同时喊道：润青！
背对着他们的叶润青也不再逃避，她停下了脚步。
群社食堂  夜晚  内景
饭桌上，程嘉树、林华珺、叶润青又坐到了一起，气氛微妙，话不知从何说起。
“京酱肉丝来咯！”
双喜热情隆重地端上了最后一道菜。
双喜：叶小姐，我给你介绍介绍，你看到的，都是我们群社自给自足的菜。
程嘉树：洋葱、青菜、土豆是用华珺从玉溪寄来的种子种出来的。可这京酱肉丝的肉哪来的？
双喜凑近叶润青，放低音量：叶小姐，我把群社养的猪给宰了……
程嘉树：我听到了。好你个双喜！杀猪也不吱声。
双喜：难得叶小姐来群社吃饭！二少爷，难道我还做不了猪的主了？！
程嘉树：你的猪，你做主。
看着两人的斗嘴，林华珺被逗笑了，叶润青也笑了出来。
在叶润青的视角里，程嘉树和双喜的斗嘴变为无声。
闪回——
曾经，在长沙的房子里，程嘉树、双喜、林华珺等好友聚在一起，一边说笑一边吃饭。
闪回结束。
叶润青的眼圈红了，她赶紧低下头，夹了一口京酱肉丝，配了一口饭，吃得特别认真、用心。
双喜：叶小姐，还是那个味儿吗？
叶润青点点头，她已经太久没有吃过这些熟悉的家常菜了，也太久没有感受到温暖了。
林华珺见状又为叶润青夹了一大口京酱肉丝。
叶润青越吃，头越低，眼泪不自觉地滑落，滑进了饭碗里。她不敢抬头，也不想让人看见。她就着眼泪，一口菜一口饭地吃了下去。
这时，窗外响起了雨声。
程嘉树走到窗边，伸出手感受雨势：下雨了，还挺大。
林华珺想了想，对润青说：润青，不如今晚就在宿舍里挤挤。
叶润青仍旧低着头，有些木然地“嗯”了一声。
西南联大女生宿舍  夜晚  内景
林华珺为叶润青打来了一盆水，还冒着热气。
林华珺：洗把脸吧。
林华珺将毛巾递给叶润青，叶润青眼睛仍旧有些红肿。
其他女生见宿舍来新人，也都热情地围上来。
女生甲：华珺，这位是？
林华珺：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联大外文系的叶润青！
女生乙：叶润青？我知道你！你是，你是那谁的翻译？哎呀，一时想不起名字。
叶润青：陈纳德将军。
女生乙：哦，对对对！是他。
女生们一阵叽叽喳喳，很是热情。
女生甲：原来那位美丽的翻译就是你呀！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女学生丙：叶学姐好，我也是外文系的。
林华珺：润青，宿舍没有多余的床铺，你只能跟我挤一张床了。
叶润青轻轻点了点头。
女生乙：叶学姐，你洗漱，我们来帮你铺床吧。
叶润青被大家的热情打动，感到温暖：谢谢你们。
女生们纷纷道：不客气！
女生们立刻动起手来，有的铺床单，有的拉帘……十分热闹。
林华珺：都快忘了上次咱们挤一张床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叶润青：南开轰炸。
林华珺：你还记得。
叶润青：记得。
林华珺：还是在我的房间里。当时担心还能不能上学，后来也坚持下来了。
叶润青：如果糖墩儿还在，说不定也在做翻译。
林华珺点点头：是啊。
这时，女生们把床铺好了。
女生甲：大功告成！
女生乙：华珺姐，叶学姐，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女生丙：再见！
女生们离开。林华珺先坐上床，叶润青也坐上了床，却选择了跟林华珺打对头。
林华珺把唯一的一床被子为叶润青盖上，然后拉上了窗帘。
两个人不再说话，黑暗中，却都思绪万千，没有睡着。
空镜
深夜，雨淅淅沥沥地还在下着。
西南联大女生宿舍  夜晚  内景
夜凉了。
林华珺只盖了一点被角，蜷缩着身体。
一双手为她盖上了被子。
叶润青把被子盖在林华珺身上，自己也从那头挪到了林华珺这边，两人同衾。只不过，她依旧背对着林华珺，中间还是留了一些距离。
林华珺感觉到，被子有些颤抖。仔细一听，叶润青正发出极其轻微的啜泣声，她正捂着被子抽泣，身子在抖动。
林华珺犹豫了下，还是调转了身子，从身后抱住了叶润青，像几年前那样，轻拍着叶润青的背，抚慰着她。
两人之间再无距离。
虽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可依然有亘古不变的温情。
龙云公馆  白天  内景
龙云在吃早饭，副官送来了报纸。
副官：龙主席，出大事了。
龙云接过1941年1月17日的报纸：怎么了？
副官：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发出了撤销新四军番号的通令，军长叶挺着即革职，交军法审判，依法惩治。副军长项英即通令各军严缉归案讯办。
龙云看着报纸，震惊不已。
西南联大壁报墙前  白天  外景
壁报墙前的气氛与往日有了异常，大家小声议论着，十分肃穆。
文颉车到。他气势汹汹地下车，带着三青团的属下。
文颉一声令下：统统撕掉！
下属们迅速地把先前群社的壁报《群声》撕掉，把“新四军叛变”的言论贴满壁报墙。
文颉摇身一变，显得义正词严：就说你们游而不击，还不承认。这下看到了吧，不用我建议取消新四军，委员长已经下令了。
有群社的成员喊了一句：文颉，你胡说！
文颉更来劲了：胡说？事实就摆在眼前，共产党在皖南公然藐视军事纪律，这不是叛军所为是什么！
文颉的一番慷慨陈词，获得了三青团成员雷鸣般的掌声。
群社成员虽气愤，一时却不知作何回应，想辩解都无从说起。
裴远之宿舍  白天  内景
裴远之：这绝对是诬陷！我虽然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坚信这绝不是共产党的所为和作风。
程嘉树：裴先生，可现在舆论一边倒，说是共产党在破坏抗日统一战线，祸国殃民。
裴远之十分生气：胡说八道，造谣中伤！
程嘉树第一次看到裴远之如此生气，他在宿舍里来回踱步。
裴远之：嘉树，你先回去！事情真相一定会被搞清楚的，你告诉大家要冷静，要相信自己的认知和判断。
程嘉树点点头离开。
程嘉树刚走，方悦容就来了。
方悦容神色凝重：远之，郭铁林同志通知我们立即见面。
裴远之：走！
昆明中共地下党驻地  夜晚  内景
郭铁林把一份1941年1月18日在重庆出版的《新华日报》递到方悦容和裴远之面前。
郭铁林：你们看！
几人神情凝重。
郭铁林：国民党以七个师的武装，在皖南突袭我新四军，七千多名指战员壮烈牺牲。他们却罔顾事实，反咬一口，诬称新四军为叛军，下令废除新四军番号！
裴远之读出报上周恩来所题的挽词：周副主席“为江南死国难者志哀”！
方悦容：“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郭铁林：百团大战歼灭日军四万余人，八路军赢得了百姓的拥戴，却让蒋介石坐不住了。
方悦容：可恶！可恨！现在他们还颠倒黑白，进行反动宣传。我看这才是破坏抗战团结统一战线的大阴谋！
裴远之：郭铁林同志，联大现在已经笼罩在愤慨和怀疑交织的恐怖气氛里了。三青团在颠倒黑白，群社成员被三青团指着鼻子骂，因为不了解真相，他们即使想反驳和斗争，也不知要从何说起。
方悦容恳切道：郭铁林同志，我们现在就回去，告知大家真相。
郭铁林：揭露真相，澄清事实！
裴远之点头。
西南联大  夜晚  外景
一组蒙太奇——
西南联大壁报墙前，程嘉树、李丞林、双喜等人连夜张贴壁报《皖南事变剪报特辑》。
《皖南事变剪报特辑》包含了《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发言人对新华社记者的谈话》，朱德、彭德怀致何应钦、白崇禧的抗议电，周恩来在《新华日报》上的题词，等等。
工学院、南院女生宿舍等地，群社成员张贴《皖南事变剪报特辑》。
越来越多联大师生和民众聚集，大家纷纷驻足围观，议论纷纷。
西南联大壁报墙前  白天  外景
壁报墙前，联大师生被《群声》揭露的事实震惊，不时发出惊叹和议论声。
“国民政府不抵抗日本侵略者，却把枪口对准爱国同胞。”
“还封锁消息，真是不知人间羞耻为何物！”
……
三青团的成员急了，上前与议论者对峙。
三青团成员：你们说什么？
联大同学：谁不知羞耻说的就是谁！
其他三青团成员上前要将《群声》撕掉，这时，有一只手按住了他们。
此人是闻一多。
闻一多：既然是壁报墙，人人就都有说话的自由，你们能说，为何其他人就没有发言的权利？
青年服务社  白天  内景
文颉着急地冲进了青年服务社。
文颉：周主任，不好了！
周宏章瞥了一眼文颉：什么事这么急？
文颉：群社，又是他们在搞鬼，颠倒黑白。
周宏章一边抽着雪茄：他们做了什么？
文颉：连夜在壁报墙、工学院、南院女生宿舍贴了《皖南事变剪报特辑》，就连叙永分校都不放过。现在学校的舆论风向又变了！同学们纷纷指责是我党的过错。
周宏章：大家还说了什么？
文颉：说国民政府屡次破坏抗日统一战线，将枪口对准自己人，还贼喊捉贼……
周宏章面色严肃：真的都这么说？
文颉：周主任，千真万确。现在就连学校的不少教授都向着群社，帮他们说话。
周宏章想了想：看来此事不能忽视，的确需要上报。国民党在战场上要勇占上风，这里也不能输！
这时，服务社的电话响起，周宏章接起电话。
周宏章：处长好！
周宏章不自觉地换了说话的口气。
周宏章：是！我明白……好的，处长再见！
他挂断电话，文颉紧盯着周宏章的反应。
周宏章：三青团中央团部康处长要亲自到昆明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
龙云公馆  白天  内景
龙云十分气愤地对副官说：不集中火力抗日，反而设圈套消灭自己的军队，也就他蒋中正能干出这种事！
副官见龙云生气，递上一杯茶：龙主席，您喝口茶，消消气。
龙云接过茶，刚要喝，突然又把茶往桌上一拍：不喝了！这气消不了。
这时，秘书来报。
秘书：龙主席，康处长来了。
秘书通报声刚落，康泽就自行走了进来。
（字幕：三青团中央团部组织处处长  康泽）
康泽：龙主席！
龙云对此人并无好感。
龙云：康处长此次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康泽：承龙主席下问，鄙人就开门见山了。此次康某委实重任在肩，希望能得到您的大力支持。
龙云：哦？愿闻其详。
康泽：最近新四军闹事想必您也听说了。这事不止闹了，还闹得极大，影响极不好。我们反思，是不是过去太过宽容了，才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所以，我们决定改变方式，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龙云感觉到一丝不妙：康副局长，皖南的事情与我昆明何干啊？
康泽：我这么跟您说吧，我们打算在昆明逮捕相关犯事共党，还要将他们请进专门的地方，让其反省，受到教育！
龙云震惊：这和办集中营有什么两样？
康泽：龙主席您听出来啦？那我也就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了！之前给过您一份云南中共分子调查报告，并附上了共党名单，您还有印象吗？
龙云强压怒火：名单我看了，都是联大的老师和学生。
康泽：说的就是他们！不好好治学，天天搞运动，还极尽煽动，不整治可还了得？！
龙云：康副局长，我看你们搞错了。学生都是好学爱国的，借端生事的不过极少数。你看，这还有几天就除夕了，学生们也快放假了，不要舞刀弄枪伤了和气！
龙云明白此时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他向副官使了个颜色。副官会意。
副官上前：康副局长，龙主席，家宴已备，要不两位上桌聊？
龙云招呼康泽：走走走，咱们边吃边聊！我是饿坏了。
康泽看出龙云在跟自己打太极，此刻不便于发作，于是跟着龙云向餐厅走去。
青年服务社  夜晚  内景
一群别动队的人马在青年服务社里集结，文颉、周宏章也严肃地站在一侧。
这时，行动队让出了一条道，康泽从中间走了出来，十分有气势。
康泽：每一位加入三民主义青年团的成员都应该记得誓词——余誓以至诚力行三民主义，服从团长命令，严守团章执行决议。现在，委员长发出了撤销新四军番号的通令，我们应该怎么做？
文颉带头喊道：坚决拥护委员长的决议。
别动队也齐声喊道：坚决拥护委员长的决议。
康泽：好！我希望你们记住团员守则的第一条，是什么？
大家齐声道：忠勇为爱国之本。
康泽：好！忠勇为爱国之本，希望你们用行动去证明！我们走！
康泽慷慨激昂地喊话后，率先走出了青年服务社。紧接着，别动队、文颉和周宏章也浩浩荡荡地跟着离开。
西南联大门口  白天  外景
西南联大门口，康泽带着别动队一行，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他们的到来引得学生们纷纷侧目。
西南联大教务处  白天  外景
康泽带着别动队一行出现在了校务处的门口。
他刚想往里冲的时候，郑天挺就顶在了门口。
康泽：郑先生。
郑天挺：请问您是？
康泽伸出手：三民主义青年团中央团部组织处处长康泽。
郑天挺与之握手：康处长莅临联大是为何事？
康泽：在下早就对联大有所耳闻，更听说这里自由包容的学风十分可贵，一直想见识见识。这不机会就来了嘛。郑先生，听说最近联大师生对新四军事件误解很深，鄙人正好来与大家交流切磋一番。
郑天挺：康处长想怎么交流呢？
康泽：联大一向有很多社会名流、教授、记者来做演讲。我也够格吧？郑先生一定也欢迎吧？
郑天挺质疑：联大行事必有章程。如果康处长本着治学之精神，由学生自治会邀请，与联大师生平等交流，我不反对。可您不请自来，带着一大队人马，来势汹汹，我不得不怀疑康处长的用意。
康泽笑了：郑先生，您多虑了。
郑天挺：凡是破坏学校的秩序，违背学校治理章程的行为，我们都不欢迎。
康泽：郑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走！
康泽带着他的别动队离开。
郑天挺见此情形和阵仗，有了不好的预感。
西南联大  白天  外景
男生宿舍里，康泽别动队的人马将学生从宿舍里驱赶出来。
别动队队员：都到图书馆集合，中央团部组织处处长康泽先生来联大演讲，每一个人都必须参加！
学生甲：康泽？我才不要听他演讲！
抗议的学生甲立刻被两名别动队队员制住……
西南联大  白天  外景
南院女生宿舍楼，康泽别动队的人马用同样方式驱赶学生。
不远处，方悦容目睹了这一幕，想到了什么，快速跑开。
西南联大  白天  外景
裴远之刚下课，正夹着教材在校园里走着。
方悦容四处寻找，看到了他，赶紧跑过来：远之！
裴远之：怎么了？
方悦容：康泽带人在学校到处抓人，他们的目标里一定有你，你快走！
裴远之：如果我走了，群社的其他人一定会受连累。我先去食堂看看情况。
裴远之认真地看着方悦容，朝她不容置疑地点点头，方悦容有些无可奈何，也还是默契地接收到。
方悦容：好！你自己当心。我去向郭铁林同志报告。
裴远之：你放心！
带着深深的担忧，方悦容离开。她刚走，便有别动队上前，围住了裴远之。
西南联大群社食堂  白天  内景
群社食堂里，文颉带着一帮人闯入。
程嘉树、双喜、林华珺等人都在。
不由分说，文颉下令：抓！
别动队出手，上前就要按住群社的人。
程嘉树一脚踹飞了要抓他的人，质问文颉：文颉，你们想干吗？
文颉给了别动队员一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抄起棍子就冲了上去。程嘉树和双喜等人激烈反抗，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这时，文颉趁程嘉树不注意，要从背后偷袭。
林华珺：嘉树小心！
她下意识地冲过去想替程嘉树挡住，但程嘉树已然反应过来，一个回身把林华珺护在身下。棍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他头上，瞬间一股血流流下，别动队员们趁机把程嘉树死死按住。
文颉：全都带走！
林华珺挡在他们身前：文颉！这里是联大，你们有什么权力抓人？
文颉冷哼了一声：有没有权力，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他一把将林华珺拨到一边，林华珺踉跄了一下才站住。
一名别动队员指着林华珺：她不抓吗？
程嘉树：她不是群社的！不要抓她。
文颉：她的确不是群社的。
别动队员这才半信半疑地停手，准备离开。
林华珺：慢着，我虽然不是群社的，但我是联大的！我不懂什么群社、三青团，但我知道是非，既然你们颠倒黑白，不分是非，那就连我一起抓了吧。
文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是舍不得他吧？心疼了？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走！
他们押着程嘉树、李丞林、双喜等群社成员离开。
程嘉树一边流着血，一边冲林华珺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林华珺虽然很担心，但还是回之以坚定而有力的眼神。
西南联大图书馆前  白天  外景
图书馆前的空地，人越聚集越多。
空地前某处，别动队设置了一个签名处，每来一个学生，就被别动队监视着，往签名处指引。
签名处的队伍越排越长，黑压压的一片，气氛十分压抑恐怖。
有同学拒绝签字，别动队便抓起这位同学的手，试图强迫他签名。
别动队成员：凡签名者，视为自愿参加三民主义青年团中央团部组织处处长康泽先生的演讲。
方才目睹了群社成员被抓的林华珺，现在又看到了这一幕，忍无可忍。
林华珺：同学们，同学们。
林华珺朝在场的同学喊话，同学们纷纷看向她。
林华珺：同学们，请听我说。就在刚才，几位群社的同学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暴力殴打，强行带走，现在他们（看向别动队）又强迫同学签名参加演讲，我感到了恐惧和害怕！西南联大一路走来，历经了这么多困难，我从未恐惧过，但就在刚才我感受到了。
林华珺再一次看向三青团别动队：同学们，我想说，每个人都有选择签字的权利，也有拒绝参加的自由。要让他们知道，我们身为西南联大的一员，身为中国人，应有的底气和尊严。
几位同学跟着响应：我们不签字！我们不签字！
一阵掌声传来，是康泽。
他一边走来，一边鼓着掌：好！说得好！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本来只是想向各位同学澄清新四军事件的误会，没想到阻力却比想象中还要大。
林华珺：新四军事件是不是误会，同学们自有论断，何需你来澄清？
康泽：好，我们三青团讲求民主，不愿意听演讲，我们也不勉强。但这几位同学诬蔑党国、煽动学生的行为，还是等我们讯问清楚了再说。
说着，康泽对别动队使了个眼色。
别动队上前把林华珺以及响应她的学生抓走。
西南联大某教室  白天  内景
林华珺和几位同学被关进了一间教室，由两名别动队队员看守着。
青年服务社仓库  白天  内景
群社成员被粗暴地押送进了青年服务社仓库，程嘉树脸上挂彩。
把群社成员都押送进来后，别动队便立刻离开。
只听见关门声、上锁声……一片寂然。
双喜走到程嘉树身边，十分关切地查看他的伤口：少爷，你没事儿吧？
程嘉树被双喜碰到了伤口：哎呀，疼，疼，疼！你轻点儿。
双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喃喃道：少爷，你受苦了。
这时，门突然开了——
裴远之被推了进来，门很快又被关上、锁上。
群社成员见状赶忙围上：裴先生。
程嘉树：裴先生，您……
裴远之凝重地点了点头：同学们受苦了。（关切地看着程嘉树的伤口）严重吗？
程嘉树赶紧挡住伤口：不碍事。
这时，文颉带了两个人过来，押起程嘉树就要离开。
双喜想拦住他们：少爷！你们要对我家少爷做什么？
文颉却看着裴远之：没什么，正常问话。
裴远之和程嘉树立刻领会了文颉的意思。
程嘉树：双喜，怕什么，聊聊天而已嘛。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心里有数。大不了给我松松筋骨，正好最近上课乏得很，也不差这一下两下的，放心吧。
说完，他给了裴远之一个“放心”的眼神，被文颉几人押走。
昆明中共地下党驻地  白天  内景
郭铁林能明显感觉到方悦容满脸愁容，便安慰她：小李去打听消息，就快回来了。你别担心，在舆论压力之下，国民党现在还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
方悦容点点头：嗯。
这时，交通员小李进来：郭铁林同志，裴远之和群社的同学都被关在了青年服务社仓库里。还有林华珺等几个学生因为拒绝听演讲，被关在了教室里。
郭铁林：太嚣张了，居然在学校内部私设监狱，羁押师生。
交通员离开。方悦容更愁了。
郭铁林：这次的枪口明显冲着我们而来，来势汹汹。
方悦容：郭铁林同志，咱们下一步的计划？
郭铁林：早就听说他们内部流传着一份共产党员名单，看来我们很多同志已经暴露在危险之中，包括远之。
方悦容不自觉更加担忧了：那怎么办？
郭铁林：为了安全着想，远之这些同志要尽早撤离。
方悦容：郭铁林同志，那我是留还是撤？
郭铁林：联大接下来的工作还需要有人做。悦容，你的身份一向隐蔽，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希望你能留下。
方悦容明显心事重重，但还是点了点头：一切听组织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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