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布鲁斯

哥谭时报刊小丑大闹布莱恩市西实验区的旧报纸，三月后还留在布鲁斯·韦恩的桌头。阿福也曾自作主张扔开一两次，却次次被布鲁斯捡了回来。几番折腾，即使新闻登在头条、报纸从不必翻阅，它终究是皱巴巴了，熨斗也不能熨得十分妥帖。和他的心一样。

        那一日阴雨连绵，布鲁斯罕见在午前起床。说罕见也只针对往常，自他们同处小半月的套房里少了莱纳，倒成了常情。阿福端来红茶，望见小少爷出神凝重窗外，直摇头。布鲁斯的模样和阿福记忆里几十来年前才丧父母的小男孩重叠。

        彼时他对阿福说：“若不是我执意从剧院出来。”那天他回家，来不及脱下蝙蝠装束，说：“若不是我故意要她承认喜欢我……”不用问也猜得到，他的小少爷定是一日又复一日得“情景再现”。

        阿福叹了一声，预备离开。布鲁斯叫住他问，“阿福，她那样聪明，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阿福夹起盘子，一时无言以对。

        那日莱纳跌入地下室，小丑故意放了空子任布鲁斯冲到尽开的搁板边。那地方极深极暗，一眼看不到底——就算他跳下去，找到她，也不见上来。弹射绳索未必够长，即使够长未必能抓到施力点。他是个行事极妥的人，不会拿她和任何人的性命冒险。

        布鲁斯当机立断按下遥控器，解除了北翼研究员的炸弹威胁。一面逼问小丑联通地下室的通路，一面指挥阿福寻结构图。他不贸贸然跳入深坑的另一重考究是料着贝鲁西斯、查尔斯等变种人说不准能救一救她。当时他还不知道，贝鲁西斯并非查尔斯联络来的救兵。

        小丑绑走莱纳，留下足够多线索让布鲁斯找来。选取莱纳，说明他的身份对于小丑已不再是秘密。就像莱纳曾说，他没有太用心掩饰，有心人几加窥探不难总结原委。花花公子布鲁斯游戏人间不沾身，蝙蝠侠韦恩却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一个是不想，一个是不能，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不”字。

        他摸索到布莱恩西区，被曾经交手过的变种人拦截。他没有忘记，他叫斯托拉斯。心里亦明白，那将是场苦战——优于常人的常人对上开挂的变种人，这不是明摆的事实？所以当他很快脱身，找上小丑，精于算计的头号敌人也难免惊讶和意外。若非贝鲁西斯突来的援助，他不可能比小丑预期得早出现太久。尽管他也不知道贝鲁西斯是如何得知，权归结于他们变种人跟间某些神奇的感应。若没有记差，查尔斯应是被奉为当世最强精神系变种人。

        当时他没有分太多心给援军。他知道贝鲁西斯不是小丑一方、查尔斯能压制贝鲁西斯这些，足够了。和小丑交手过程，感觉得到前者有意无意把他引向某个方向。说明两件事：一，莱纳在那；二，有诈。怀着这种觉悟撞开囚室门，看见却是莱纳大快朵颐，反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见到莱纳之后，小丑果然抛出了最后的“诡计”。布鲁斯一直分神在打量莱纳，她始终很平静。连听说自己和研究员的性命被用来作威胁他的筹码，也只是稍稍蹙眉。兴许是她清楚小丑好恶作剧的秉性？这个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解释，在她把自己扔下不见底的地下室时，被另一个更合理解取缔。

        为什么。她那样会打算的人，却……

        他和小丑缠斗在一起，阿福很快查到结构。那日戈登在汉克陪同下，来得比往日更迅捷。小丑的兴味在莱纳自我牺牲后明显降低，不怎么认真和他对付的结果是不意外得被他制服。挨了一脸乌青，不过小丑皮糙肉厚，算不了什么。

        布鲁斯抹掉手套上的血迹，同汉克往阿福指示的方向走了一半，建筑物开始一阵强烈震动。没人会把这当地震。戈登的嘶吼过道里也听得见。他在说：“炸了！地下炸了！”布鲁斯的脑子也跟着轰一声炸开。下面。莱纳还在下面。阿福先前说过从入口到莱纳在的那间屋子，好比他们到过道，又是半个楼层的距离。她等不了那么久。他那么想着，跳出窗口，往远处飞回，再一头扎进吞没莱纳的暗道。身后汉克根本来不及拦。

        可地下室里的情形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太干净了。除了炸散乱的器械，没有人。他和汉克分两头找。走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些人影。衣裳染透了血，看制式是白大衣。研究员？按小丑的说法，他们该在北翼。姑且不论这些，这屋子大概是器械室，占地比寻常稍大。南北两扇防火门关着，布鲁斯和汉克各绕了一圈回到原地，查尔斯带着快银拖着斯托拉斯也到了。

        沿路还有伤员，不多。是死是活，多在此间了。他后来才知道，其中一具尸体正是马拉尼亚布里亚的负责人，弗雷德。没有莱纳，也找不到贝鲁西斯。查尔斯他们都安慰说，没有尸体就有希望。尽管他想他们不会没考虑到，“失踪”的另一种可能是被炸成碎片找不出人样。

        他们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都劝他休息。他没有坚持，任他们善后。突然出了意外，小丑还来不及被送走，手铐靠在警车边，他也不逃。布鲁斯又把他揍了一顿。他不还手，其实他想还是能解开手铐。布鲁斯问他“你说只有北翼有炸弹”，他也不回答，只管咯咯咯笑。戈登强行把他们分开的时候，布鲁斯记得小丑被他打断了三根肋骨，折了小臂和些不打紧的地方。还是太便宜这个混蛋了。

        之后便是没完没了得找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甚至没法定她的生死。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想也不预备放弃。天涯海角，他总会把她掘出来。

        布鲁斯一个人蛮干。他那脾气，谁也拦不住。最初不是那样，和查尔斯的磋谈里得知变种人间没有他以为的“神奇感应”以及贝鲁西斯不是任何人派来——事实上，除了亲眼见到贝鲁西斯的他和斯托拉斯，旁人甚至不知道前者曾出现过——他便越发肯定那是莱纳的又一个“秘密”带来的意想不到好处。

        纵然心里一部分清楚她的伪装不太可能瞒过他，但这样的假设至少能给他“她没死”的安慰，也就姑且笃信着。

        查尔斯替布鲁斯跑了医大一趟，意外得知出事那天贝鲁西斯接过个电话。挂了电话之后，神色紧张，问他什么都不说，还匆匆把人撵了。小职员怕有事，出了门赶紧去找开了教授。一出一进的功夫，他便没了影子。查尔斯打着蝙蝠侠的名义要走了贝鲁西斯的手机，回头给了布鲁斯，后者没花什么力气查到某个一次性号码上。这条线不再有多大用处。

        不过说起手机，戈登偷偷把莱纳的随身物品交给他，托他转交“布鲁斯”。难为警长好心，依他对小丑的了解，并不可能给莱纳求救的机会。意外的是，那段时间里有多通呼入电话。他查了查，是尼尔的号码。于是便有了夜入布莱恩一事。

        去时尼尔正在收拾行装，见到他有些意外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轻巧从窗沿跳飞到尼尔面前，问他，“逃跑？”这时候走不怪人不遐想。尼尔苦笑着解释是总部抽调他们一干知情者回去参与内部调查。小丑一翻搅和，弄得马拉尼亚布里亚的丑闻人尽皆知，布莱恩等几所大型研究院所亦受波及。各家负责人想要撇清关系的心可以理解。不过尼尔对这事不很上心，看得出来。

        没说几句，他主动向蝙蝠问起莱纳，说打了几通电话打不通，担心她出事。布鲁斯告诉他莱纳可能在爆炸中丧命之后，他显得很意外。不知情不像有假。就是之后犹豫不决让他向布鲁斯转达歉意时，有些古怪——好像那话有些说不出口。布鲁斯猜测尼尔其实对莱纳有好感。猜测不是没有根据。他二人的关系，就上下级而言，的确好的有些过分。不过这是题外话。

        布鲁斯后来黑进布莱恩的官方资料库确认过尼尔的说辞，包括尼尔本人在哪的履历表确实都打上了“内部调查”的标签。至于莱纳，则显示为“失踪”。大概是尼尔把他的话报了上去。连夜。因为他查资料库是在回蝙蝠洞后的五点半，资料在这之前已被更新。

        是颇有效率？还是早已知情？

        虽说内部调查无可厚非，布鲁斯并不全然相信。在他看来，大研究所之间对彼此的动态不可能全然无知，这种时候把涉事人员调走，与其说协助调查，倒不用逃避调查形容妥帖。逃避蝙蝠侠的调查和盘问。

        那些人的忌惮不是没有道理。他的怀疑对象还包括了生死不明的莱纳本人。一边在乎着一边怀疑，他的爱恨公私分得实在清楚。对莱纳的怀疑有一部分其实从布莱恩那儿蔓延，他有一种直觉：他们内部有一种不为他知的通讯方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尼尔几乎没给她打过电话，却在她出事的当天一连拨了一串，这是其一。当然没法排除有急事的可能。第二，如之前指出，布莱恩的资料更新过于效率，就好像是非把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出不可。呈现给谁看？

        这部分疑问尚不能解答，但莱纳备用屋的一行加深了他的想法。他在那儿找到了另一台手机。背壳和屏幕有几道划痕，但指纹十分干净且和她常用的那台匹配，只是他从没见她用过。手机里信息有限，但十分有趣。

        各种渠道的各种消息拼拼凑凑，反让本来简单的他与小丑间的恩怨变得复杂。抹上又一笔重彩的是近几日被捕的偷窃犯。原与他无关。听犯人交代说自己原是西区雇员，爆炸时被燃烧的重物压伤烙下残疾惨造解雇，戈登便与他联络。犯人开着录像模式的手机意外拍下当时的零星场景，残垣断壁里散落的一些装备是布鲁斯在无论现场抑或监控里所未曾见。

        没有过第二次爆炸，不存在被再度炸毁的可能。或许是哪位实验员遗落的物品，又或许有人在爆炸前后以及警方清点的这段空白时间里来过。这可能么？在他自己和查尔斯等人的眼皮底下。并不是完全不可能。他在事后多次回到过西区。能找到的建筑图纸互相间有微妙差别，原图大概被人销毁，园区里的暗道联通多得不可想象。并不是每一条都有出路，很多是死胡同，很多绕回原点，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走得通。

        他尚来不及把每一条路走完，这需要时间。除此外，还有整个哥谭等着他处理。若非他极仔细得做了标注，阿福现今未必能见到活着的他。对于一个研究所而言，如此纷繁的结构很可疑，但对于一个战时便存在且赫赫有名的研究所而言，也不是那么可疑。布莱恩等四大研究所的成名实则缘于战时的贡献，只不过这一层历史背景鲜有人知。

        布鲁斯问戈登借了犯人手机一天，还回去时已调了包。没有人会发觉。录像里抓拍的装备让他十分在意，导入的蝙蝠洞的黑科技比对，还翻遍了手机里的全部数据。并没有什么其他发现。

        不过程式的自动比对倒为他招致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蝙蝠洞的防火墙遭人试探。试探者没打算攻破，只是恶劣得与他开个玩笑。做得出这种幼稚行径的也只有纽约的托尼·斯塔克。那家伙好像管自己叫钢铁侠。斯塔克恶作剧的目的在于给他留一条讯息：“查神盾局干什么？”神盾局。他没想到竟会和这个组织扯上关系。比起问他为什么调查，不该由他来问句“神盾局为何出现在哥谭”？还是在这样微妙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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