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母亲

伍宜廷刚要开口，伍胥霖心里一股异样的满足感升腾起来。长大的男孩子尤其渴求于父亲的关注，可惜他的父亲不喜欢他，所以惹怒他成了伍胥霖引起他注意点方式。

        可惜还没等到温如练开口了，“胥霖才从狼窝里就出来，对看到的第一个人有些依赖罢了。雏鸟情节，不是什么大事。”

        淳于熙腹诽：这小崽子有个屁的雏鸟情节。

        无胥霜的眸色一瞬暗了下来。

        一行人又走了一会儿。淳于熙本是武将出身不爱和弯弯绕绕的文人世族打交道，加之与伍家本来就有些过节，直接和总管一起”沦为了背景板。无胥霜倒从太子表哥抱起伍胥霖时就想说话，可碍于伍宜廷不敢放肆。伍胥霖则是老神在在。一路上主要都是温如练和伍宜廷在说说笑笑。

        中间温如练小声问他：“齐云山胥霖听过没有？那里有万千士子向往的学府，最好的老师——庄先生。”

        伍胥霖没听过，可伍越听过。拥有当世最好的学识，极致的声誉，桃李天下。这位庄先生他可是感念得很毕竟为东越培养出来无数打工的高效率人才。也让伍越恼火，他的学生像江河一般遍及东越，清浊各异，都是一方翘楚。

        不过，他坐下一席之地难得。若能拜他为师一二十年后仕途必定通达。

        怎么？温如练是想把他这颗炸弹埋到深山老林里面吗？

        伍宜廷听了，说：“庄先生确实是我辈楷模，不知霜儿是否有幸师从于他。”

        伍胥霖回温如练以傻笑。

        一段小插曲结束，温如练继续和伍宜廷一起聊天。其中聊的内容遍及天南地北，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幸而伍越当过几天皇帝能听个大概。

        好像是曹家和伍家的事。上一世他回来这事虽已尘埃落定好几年但还是在坊间津津乐道，因为这件事将天下士子汇聚一堂争论对错一时百家争鸣，是东陵新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论道——曹家大胜，伍家的败落始现端倪。

        一段路让他俩磨蹭了半天才走完。入室后伍胥霖不得不从温如练身上下来。伍宜廷为主家做主位，温如练携淳于熙坐右首。而伍胥霖不得不和伍胥霜坐到一处。伍胥霖心里厌烦面上却不显分毫。

        反倒是伍胥霜撇着嘴凑上来问：“你是我的小哥哥吗？”

        伍胥霖不应。从没人看到的角度冷冷看他。

        伍胥霜毫不在意伍胥霖的冷漠，锲而不舍问：“你是胥霜的小哥哥吗？”

        胥霜，胥霖，一听就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不是吗？

        空气突然凝结。

        伍宜廷虽然在和温如练说话，可余光一直罩着他的爱子。很快发现他们气氛不对。摆摆手道：“许是太久没见兄弟生疏了。太子殿下，让霜儿带霖儿玩去。随便熟悉一下府内环境。”

        温如练却说：“熟悉府内先不着急。听说尊夫人病了许久，太医整治便在这几天了。让淳于熙带胥霖去多看看他母亲吧。”

        伍宜廷脸色一变，伸出像手都有几分颤抖，还是呷了口茶，稳住心神看向淳于熙问：“你是淳于家的孩子？”

        淳于家在东陵无人可替，可这一族忠肝义胆大都镇守边疆。帝都里不常见淳于家的小辈，跟在温如练身边伍宜廷只当他是哪个世家公子，可没想到会是淳于熙。

        伍胥霖竖起了耳朵，可坐上人的声音已如同蚊呐，加之伍胥霜在他耳边叨叨，索性不听了。伍胥霜最善观察伍宜廷的眼色，伍宜廷不想给他听，无胥霜便不会让他听。看着他那痨病鬼娘亲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淳于熙敬了伍宜廷一杯茶：“当年之事；您当了陈世美，我淳于家做的又岂是磊落之事？不如就此揭过，大伯不认姑姑，却不是不认胥霖。我此来也不为秋后算账，只是她的骨灰我要带回淳于家。”

        听完伍宜廷方才面色稍缓。扬声道：“福伯，带淳于公子去夫人房里坐坐。”

        总管带着淳于熙伍胥霖去了主母的屋子。

        太医说这病见不得光故而满屋都挂了围帐，便是白日屋子里也透出股暮色来。屋里也点不得灯，远远地传来一声一声的咳嗽，似要将心肺都咳出来。屋里没有婢子伺候。伍胥霖原以为伍宜廷待他已是冷心，没想到在他娘弥留之际更是薄幸。

        在伍胥霖为数不多的童年印象里母亲在父亲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唯一一次冲撞父亲还是为了伍胥霖。伍宜廷一直看不起母亲，所以伍胥霖称帝后一直想要追封他的生母。可是她死后没有葬入伍氏宗祠，连她的名字都不曾留下。倒也是一桩遗憾。

        对她，不过才一年，认出他的孩子，一眼就足了。可对于伍越来说，隔了两世，即便明明白白告诉他这是他母亲，他也没有什么波动了。

        女人一见他便红了眼眶，泪水止不住地流，到给这苍白的脸添了些生气。女人用贴身的手帕拭了泪才对伍胥霖招招手说：“霖儿，过来，让为娘好好看看。”

        她捋了捋伍胥的霖头发，又捏了捏伍胥霖的脸，把伍胥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是光与影间的错觉？还是生与死间的幻影？自打重生伍胥霖就觉得一切如飞花入眼目不暇接，却在这一眼之中落了地找到了他和这世界的支点。“母亲”二字被眼前的女人具体出来了。

        伍胥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珍视，将他遗忘很久的名词吐了出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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