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全员修罗场

白露跟着玄北墨往内堂走去，玄北墨寻了个紫檀木雕花的椅子坐好，拿出了半页曲谱递给白露：“能弹奏吗？”

        白露恭恭敬敬的接过来，略略过目回后道：“民女这就去取琴来。”

        不多时候，她抱着一把乌木琴来，古琴发出乌沉沉光来，白露将琴放好，一双素手扶在琴上，清灵悦耳的曲调便行云流水般倾斜而出。

        玄北墨听着，想起陆观棋也吹奏过这曲调，倒是和白露所奏之音相得益彰。

        这曲调虽然只有一半儿，但却并非戛然而止，而是一点点转淡转轻，方才消散不见。

        玄北墨思量道：“可能参详出另一部分？”

        白露思量片刻道：“可以试试，但需要些许时间。”

        玄北墨起身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许是可以事半功倍。”

        他说完就带着白露出门去了。

        甜梦湖的对岸，锦娘用过早膳便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叮嘱瑶儿和陆观棋道：“我在省城的表姐这几日病了，身边无人照应，我要去那里住一阵子才能回来，你们兄妹在家要好好的，瑶儿你马上便要及笄了，及笄那日娘亲一定会回来给你过及笄生辰礼的，到时候再从省城给你带回礼物，及笄以后就是大姑娘了，这几日我不在家，你也应该试着自己行船。”

        瑶儿凑到锦娘身边晃着她的手臂道：“娘亲，人家好舍不得你呀，你要快些回来呢！”

        锦娘笑道：“知晓了，我不过就去几日，你且安心。”她收拾好行囊，便出门去了，陆观棋也一并跟着锦娘出了门，帮她提着行囊。

        他出门时和瑶儿交代，送锦娘到镇上以后，他还要再回去马戏团处理些事情，晚些时候回来。

        瑶儿乖巧的应了，可锦娘和陆观棋一走，她心内却波涛汹涌起来，从前瑶儿并非没有独自和哥哥在家中之时，可现下又十分不同，她心内竟然又紧张又隐隐有些许激动，只想着要和陆观棋独自住几日便红了耳朵根儿。

        可她的羞涩并没有维持多久，便有人前来叩门，瑶儿想着锦娘才出发没有多久，只当是她忘了带何种物件，回来取的，赶紧笑盈盈的去开门。

        可门一打开，外面却立着一位身穿金缕衣的男子，头束金冠，眉眼冷淡，长相俊美。

        瑶儿一下子就认出了是那日夜市中的人，她本来正思量这小女儿的闺房心思，如此被玄北墨打断，十分不悦，便把他看成个不速之客，蹙眉道：“你又来找我哥哥吗？”

        玄北墨生的极高，此时便垂眸去看陆瑶儿，居高临下，他眼神又清冷，不免让人觉得带着蔑视，瑶儿莫名其妙被他鄙视，只觉得心中十分气恼，正想对他说哥哥不在家，请他赶紧离开，白露却抱着把古琴从玄北墨身后出来，柔声道：“瑶儿妹妹，可还记得我？”

        瑶儿看了白露，神色和缓了许多，甜糯道：“不过才两日未见，自然记得姐姐。姐姐前来可是有何事？”

        玄北墨心中冷哼：这小豆包见了谁都一副笑颜，独独和我别扭。

        他如此思量着神色更阴晴不定，白露不由得望了一眼玄北墨，才对瑶儿道：“我和这位玄公子是来找陆公子研究一段音律的。”

        瑶儿侧身道：“我哥哥出去了，要些时候才能回来，便进屋来等吧。”

        白露本来犹豫着要不要改些时候再来，玄北墨却冷着脸，毫不客气的跨门而入，似乎在迎接何种挑衅一般大义凛然。

        白露只得在他身后跟着，对陆瑶儿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来。

        瑶儿家是个简洁温馨的二进院子，收拾的干净妥当，院子里挂着咸鱼腊肉，晒着蜜饯果脯，处处透露着市井人家的烟火气息，玄北墨从未在市井之中生活过，心头不由得对这种人情味儿泛出一种略带着酸涩的羡慕心情。

        瑶儿请他们进屋，又端上了茶水，白露见那茶色比寻常茶叶要深上许多，便问道：“妹妹家这是什么茶，倒是有种稻米的香味儿。”

        瑶儿笑靥如花，脆着嗓子道：“这叫炒米茶，自家做的，夏季喝起来最能消暑健脾，若是小儿积食，喝些这个也很好用。”

        白露点点头：“我从前到未曾见过，妹妹可真会生活。”

        她端起茶盏之时，玄北墨也端起了茶盏，他轻轻抿了一口，这炒米茶果然与他素日里饮用的茶叶不同，入口之后先是带着微微的苦味，但这苦味非但不让人觉得难耐，反而让稻米之香更加清甜，一口下肚，胃里亦觉得十分熨帖。

        玄北墨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紧接着一杯炒米茶很快就被他喝个精光。

        瑶儿又笑盈盈拿出小打尖儿招待二人，端上来的是一碟子绿豆糕，白露见了问道：“这也是陆公子做的吗？”

        瑶儿笑道：“姐姐先尝尝。”

        白露和玄北墨便各拿起了一块绿豆糕，要说那糕点卖相也不算精美，可入口却甜而不腻，又糯又滑。

        白露道：“这绿豆糕做的十分美味。”

        瑶儿得意道：“这次是我亲手做的，姐姐若是喜欢，便带走一些吧。”

        说着喜欢的白露却只用了这一块糕点，并不是因着她说的是客套话，而是因为一碟子五块糕点，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子大人自己飞快用了四块。

        玄北墨自我安慰道：我并不是喜欢吃这个小豆包做的茶水点心，我只是不想辜负了人家热情的待客之礼。

        正此时，又有叩门声，瑶儿以为是陆观棋回来了，含着笑急急的去开门，玄北墨看在眼里，心道：沉不住气的小豆包，不过是个日日相见的哥哥，怎地就这么等不及。

        他一边思量着一边站起身来，冷着脸往院子里走，他自然不是想跟着那个坏心眼的小豆包，他只是用了点心想要活动一番，他这样思量着，已经到了院子里。

        来人却不是陆观棋，而是个看着面熟的少女。

        玄北墨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来，这个少女便是当日在街头和小豆包一起打架的姑娘：难道是闺中密友？

        他觉得不便听她们讲话，又默默的踱步回到了屋子里，他可不是因为来人不是陆观棋就放心了，只是已经活动完了，要规规矩矩的坐好，他可是堂堂世子，断断不能和乡下小豆包一般没有规矩。

        他往回走的时候，一阵清风吹过，那个小豆包的话隐隐传入了耳中：“妞妞，好久都不见你呀，你回去祭祖怎么才回来呀？什么时候和白煜成亲呀？十日以后吗？进来坐呀。”

        “我好想你呀瑶儿，回来就第一个来看你啦，今日才回家，还要回去收整一下，明日就来找你玩，你要陪我一起置办嫁妆呀，我和白煜能有良缘，全靠你先潜进知县府后说服刘小姐，还带着我和白煜躲到山中，我有了孩子一定要认你做干娘的。”

        “我俩谁跟谁呀，妞妞，只要你能幸福，我怎么都愿意。”

        “原来这小豆包并非想象的那般坏，只是自己误会了她，她也并不是心猿意马，水性杨花的小狐狸，从未思慕过白知县的公子，只是一心一意为着闺中密友排忧解难的热心小姑娘罢了，或者还有着那么一点点的勇敢和善良。”玄北墨一边思量着一边往屋里走。

        这几步路自然不用走上许久，不能和乡下小豆包一般没有规矩的堂堂世子大人，是特意停住了脚步才听完的。

        他自然只是走的慢了，他可不会偷听一个恼人的、坏心眼的小豆包说话呢！

        玄北墨进到屋内，白露抬头望着他，开口道：“琴谱之事可是有了眉目，我见世子大人眉开眼笑。”

        “胡说！”玄北墨心道。

        如此万般线索皆如乱麻，他怎可能笑的出来。

        陆家的黄桃木桌案上立着一面铜镜，是素日里瑶儿梳妆用的，玄北墨的余光扫到那面铜镜上，里面的倒影可不正是心情舒畅的眉眼含笑着，他赶忙正了正神色，又开口道：“陆观棋应是快要回来了，许是你们琴瑟和鸣，便有破解之法。”

        “原来连世子大人都知晓我与陆公子琴瑟相合了。”

        玄北墨望了一眼白露心道：这姑娘真可怜，不过是见过两次面的人，一提到心里欢喜的掩饰都掩饰不住，笑容都在面上了。

        可他自己一大意，嘴角又向上牵动着，便立即皱着眉责备自己：“玄北墨你这是怎么了？不过吃了人家两块糕竟然乐不可支起来，你现下留在这里是为了等陆观棋和白露破解琴谱，断断不能被小狐狸牵着鼻子走。”

        可他的心思如蜻蜓点水般在陆观棋和白露身上轻轻一掠，又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如此，这本应该百无聊赖的等待时光，因着无形中的陪伴，便并不寂寞了。

        直到晚膳十分，陆观棋才姗姗来迟，此时陆瑶儿已经在灶间准备晚膳，白露虽然不会灶上的活计也跟着一起洗菜、择菜，一来二去与瑶儿已然相熟起来。

        她给瑶儿讲了自己幼时在扬州无家可归的经历，后来在上京城学艺的辛苦，以及如何的感恩陆观棋拯救自己于水火，瑶儿一边听着，心内同情着白露的不幸，为她能够重获自由由衷的高兴，可又不知为何隐隐泛出一丝酸涩来。

        白露生的美艳，已然十八岁了，又善于音律，若是她喜欢观棋哥哥的话

        瑶儿脑中已经演完了一场二人双宿双飞的大戏，此时简直难过的红了鼻子尖儿。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陆观棋手里提着烧鹅，立在了门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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